欧莱站在这扇门外已经15分钟了,他是犹豫了很久才决定要来一趟的,他告诉自己就当是来拿行李而已。

    其实……什么行李?他在这里本来就没什么行李,也就是几件衣服和简单的洗刷用品。

    来之前算好了这个时间是刚好米罗不在家的时间。他在会议室里盯了壁钟很久,内心很矛盾,想回去的时候“碰巧”撞见她,这样就能再看她一眼,看看她是什么表情,随口问问她过的怎么样。

    但又怕撞见她,怕只有他一个人对过去念念不忘,让她看了笑话。

    可如果这次再见不到,就可能没机会再见了,就像她说的那样,如果不是他缠着她,他们可能永远都不会有交集。

    还是别见到了,最后就给自己留点尊严吧,在她面前他已经太多次卑微。

    于是,最后,男人的自尊心还是占了上风。

    可他还是有点冲动了,他没有钥匙……

    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他试着动手转动了下门锁,没有感受到阻碍的力量,他的眼神顿了一下:门没锁?难道……

    现在怎么办?门已经拧开了,现在转身就走的话,会让自己更狼狈吧?欧莱握着门把手的五指紧了紧,硬着头皮推门进屋。

    他才离开这里三天,这里好像又变了模样。

    玄关有些乱,一堆一堆用透明袋子包着,乱七八糟的放在两侧,中间只留出一条窄窄的路,他感觉到一丝不寻常,疑惑的走进客厅,原先的粉红色褪下来一大半,沙发上扭着几个玩偶,墙上的少女壁纸撕了一半,窗纱扯了一半,一边挂在上面,另一边连着拖下来。

    整个房间给他的感觉就是一个拆迁现场。

    他有些吃惊的同时,心脏莫名跳停了一拍,感觉到一瞬窒息的时候,他的脑子里正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米罗搬家了。

    这个想法落定之后,他吸了一口气,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的迅速,声音震耳欲聋,似乎胸腔都跟着共振了起来。

    听到有人从房间里走出来,他猛地转过身,微启的唇正准备说些什么,却在看清楚她的脸之后重新将话咽了回去。

    宿皎皎听见脚步声,放下手头的东西走出来,他转过来的时候还吓了她一跳,两个人就面对面的沉默着看了彼此很久,还是宿皎皎先抬手打了招呼:“hi~好久不见了,大明星。”

    “嗯。”在家的不是米罗,这让欧莱有些失望,但看到宿皎皎还住在这里,想着米罗应该没有搬家,他又松了口气。

    “你是来拿行李的吧?进去拿吧,米罗已经帮你收拾好了。”宿皎皎侧了侧身子,给欧莱让了一条路。

    收拾好了?呵,她倒是积极啊。我都还没说要走,她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跟我划清界限了吗?欧莱嘴角一挑,冷笑起来的模样看着有些苦涩,方才眼神里的急切和激动渐渐恢复成冷漠,他大步走进米罗的房间:走就走!

    宿皎皎抱着手臂跟着他走到米罗卧室门口,身子一晃,斜靠在门框上,垂着眼角想了想,大概是这时候的气氛有些尴尬,宿皎皎不甘寂寞的性子有意想说点什么,但看着欧莱站在床尾处不动了,望着阳台上随风飘着的窗帘出神。

    宿皎皎扫了一眼就放在他脚边的行李箱,欧莱看都没看一眼:“为什么把什么都换了?是她终于发现那种善良和美好是她怎么都学不来的吗?”

    不得不承认,当一个身高一米八几的外国帅哥站在卧室里感怀忧伤,其实是一件很美的事情。

    屋里的阳光满到溢出来,微风习习地吹动落地窗的窗纱,拂动屋里温暖的气流,鼻腔里全都是阳光晒过的香味,他浅淡到几近白色的发丝,逆光将他超模一样瘦削修长的背影蒙上一层暗色,看起来有些阴郁,但仍然是美的。

    “不是啊,是因为我们要搬家了。”宿皎皎平静的说出这句话,让心情复杂的欧莱一时间辨别不出这是玩笑还是陈述,他的肩膀狠狠的抖了一下,然后转过身来,紧紧地盯着她,似乎想从她的微表情中取证。

    宿皎皎正面带浅笑,他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了5秒不到的时间就放弃了,因为她的表情实在难以言表,从她的脸上从来都很难让人分辨出真伪。

    她突然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啊!你当然还不知道。米罗昨天已经向医院交了辞职信,说是准备离开这个城市,我一个人在这边又付不起这里的房租,所以我也就只好跟着‘退房’重新找咯。”

    “离开这个城市?去哪里?”

    “不知道,她没跟我说,大概是去哪个村子里种地吧?”

    宿皎皎还在想下一句话该说什么,欧莱已经夺门而出了。听着门“哐”地一声被关上,宿皎皎依旧保持着靠在门边的动作,微微勾起了唇角,看着屋子里暖意正浓。

    庆幸欧莱听话。

    第一次见院长,米罗的表现像个智障。

    半张着嘴巴,傻呆呆的看着和蔼的领导出神,但从她放松的肩膀和自然的站姿上可以看得出来她并不是因为紧张,而是没有从院长的上一句话里回过神。

    “米罗?你怎么了?”院长依旧带着微笑,顺便上下打量了她好几遍,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矮是矮了点,但算是平均身高值以内,瘦是瘦了点,看着挺健康的,长得是挺大众的,不过孟见一个三十几岁过了气的主持人还要求什么呢?挺好挺好。

    “院长,您说的是真的?”米罗一向不是个啰嗦的人,她一直在吐槽宿皎皎偶像剧里的女主角,一目了然的话还非得多问一遍,到底是为了肯定一下还是想多听一次?现在这种情况轮到她身上,她才能体会那种心情,别说一遍,她简直想不停的问上三遍!

    转科室?她只是象征性的找个理由,根本没想能真的转科室,她只是想说如果被驳回,刚好有个借口辞职跳槽……而已。

    “当然是真的。”院长半开玩笑的想要拉近一下自己跟这个未来侄媳妇的关系,“怎么了?又不想去骨科了?”

    米罗的脸色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兴奋,她的情绪倒是控制的不错,现在看起来就是“去不去都无所谓”的嘴脸,听院长又肯定了一遍之后,她乖乖又僵硬的鞠了一个躬:“谢谢院长。”

    骨科专业的学生派去儿科坐诊,现在又随随便便就可以转科室?这个医院果然是一如既往的草率啊。米罗并不是不想去骨科,她只是在想这样的医院她到底还要不要留下来。

    还没从希望“得逞”的懵逼中醒过来,米罗刚走到护士台就被一个熊抱吓得再次懵逼。

    来人抱的她很紧,紧到她好像能听到他双臂间自己的骨头发出危险的声音,而且她的口鼻全部都被按在了他的胸口,衣服将她的呼吸来源全部堵住了,她的耳朵已经开始出现嗡嗡地响声,大脑也开始发出警报。

    她已经来不及想,是不是精神科的病人跑了出来或者自己遭遇了色狼……她只能拼命的拍打那人的后背,希望他能有一丝良知和理智,然后发现她快要休克了!!

    那人终于在她快要昏死过去的时候放开她,终于再次呼吸到空气,她几乎都出现了倒吸气的声音,踉跄的后退了几步,背靠在护士台上,缓和已经停了一半的身体机能。

    一大片阴影又压过来,她惶恐的抬起头看过去,花了3秒钟的时间认出这个人:“欧莱?”

    欧莱根本来不及问她怎么样?也来不及为自己的莽撞道歉,他现在只关心一件事情:“你要去哪儿?”

    “啊?”米罗困惑的眨了眨眼睛,偏头看了看他撑在自己旁边的手,“回……回去拿东西。”

    “你真的就打算这样走掉?不跟我说一声?从我的生命里突然消失?你还细心地提前帮我收好了行李?”

    米罗怔了一下,咽了咽口水,左右看了一圈,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过来了,他却还保持着将她困在怀里的姿势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什么?不是你……”

    “你真的能这么绝情?一点都不顾及我们之前的感情?说忘就忘,说走就走,你就这么残忍?”欧莱用超级大的声音吼了出来,就像把这几天压在他胸口的情绪全都释放出来,安静的医院里平地起了这么大的声音,不少人都被吸引出来看热闹,院长皱着眉头拉开门,站在门口张望。

    米罗被他通红的眼睛震慑到了,一股暖意从心底蔓延开,此时她再没心思估计周围有多少人在看,他们都用什么目光在看,此刻她的眼里只有他。

    欧莱轻轻的弯下腰,将额头抵在她的肩膀,突然压低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深沉:“我却偏偏就是这么喜欢这么残忍的你。”

    这个比自己小了6岁,一点都不成熟,只是一直很乖的男孩。大概是在国外长大的原因,他总是表现的很主动,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好像不会藏在心里,不像她,明明有那么多的话却就是说不出来。

    她比她想象中要懦弱。

    米罗往前迈了一小步,他感受到她的动作,轻轻抬了抬头,还没来得及看她,就被她轻轻抱住。

    欧莱有些愣,这是她第二次主动走进他的怀里,主动拥抱他。

    这种想法一出现,欧莱才知道,原来她的主动竟然这么少,少到她给他拥抱的次数都能清楚的数过来。

    欧莱能感觉到她的呼吸在自己的耳边吹拂,就像一只猫在用爪子挠他的心,有一下没一下的,很随意的挠着。就在他以为她要跟他说一些近似表白的煽情的话的时候,她却只是问了一个问题。

    “怎么了?突然跑过来?”

    她还是关心我的。想到这个,欧莱忍不住抿紧了唇,却怎么也控制不了面部肌肉的抽搐,等他的情绪稍稍稳定之后,他才轻轻回抱住她,怕她一下子又跑掉:“我听宿皎皎说你们要搬家。”

    “傻瓜,她骗你的。你就像笨蛋一样跑到医院来了吗?”米罗突然很想笑,欧莱总是会一次又一次的上宿皎皎的当,难怪宿皎皎特别看好他,原来是因为在他的表现上才能找到成就感。

    “可是你的科室里确实东西都打包起来了。”米罗并没有说什么动听的话,但从她的表现来说,他已经知道了她的心意,她的心意跟他一样,只不过他表现的很强烈,而她习惯一点点的表现。

    他愿意忘掉一切,跟她像以前一样再次开始。偷偷决定了之后,他的暴怒就消失了,变得有些委屈。

    “我跟医院申请换科室,院长同意了,我当然要打包东西了。”米罗踮着脚尖,一直抱着他,一点也不嫌累,“你现在过来找我,应该是想通了吧?当初我的确是因为一个笔记跟你结婚,但你也是有所目的啊,我承认我的比较卑劣,你的比较伟大。如果我舍得离开,当时欧澜出国,我就跟你离婚了。多简单的问题,不是吗?”

    欧莱一直弯着腰任由她抱着脖子,听了她轻声细语的话,他不自觉的笑出了声:“现在通了。其实在你说这句话之后,我还是想不通的。虽然想不通,但我就是忍不住不跟你说话,一天不见到你,我就一天都不舒服。一天一个小时一分钟都不行!”

    欧莱搞不清楚自己现在这种兴奋的心情是什么意思,大概就归结为“啊!原来是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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