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宸。”趁着谢宸回宫的时候,谢琅叫住了他,“你有没有想着要出宫开府?”
    谢宸愣了一下,“二姐,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没有。”谢琅看着长安城的布局图,“宫里人少,有的是地方住,万一你想出去自己开府呢。”
    “我干嘛要自己出去开府,宫里住的好好的,再说了住在宫里也不需要我折腾什么,每天吃的好睡得好,离着二姐也近,自己去开府想进宫就没那么容易了,我又不傻。”
    “我也就是按照惯例问问,不想开府也随你。”她没有开后宫,后宫里的那些宫殿至今都空着,哪怕是现在谢氏皇族全部都搬到宫里住着,也依旧显得空旷。
    谢宸已经成年,而且大学毕业,之前礼部还来和谢琅商讨谢宸出宫开府的事情,毕竟没有成年的皇子还留在宫里的,况且太子已经定了,谢宸若继续留在宫里,这不合适。
    “不想出宫住,那就给自己选个封号吧。”谢琅将面前的纸张,推到谢宸面前。
    “……”谢宸傻眼,封王还能自己选封号的?这可是古往今来第一回啊。
    “都是礼部那边挑选的封号,朕留下了这几个,你看看哪个和你心意。”她撑着下巴,兴味盎然的道。
    谢宸有些为难,这种封号,哪里有自己来挑选的呀,总觉得哪里乖乖的。
    见他盯着面前的纸一直无法做出决定,谢琅也不勉强他了,抬手指着一个字,“就这个吧。”
    “睿王?”谢宸道,“听二姐的。”
    “傻小子,是亲王,你可是朕的亲弟弟,连个亲王都不敢奢求?没出息。”
    “……按照二姐你这话的意思,我是不是还应该肖想一下皇位?”谢宸没好气的道。
    谢琅撑额低笑,“可以想,你和明曦去打一架,谁赢了谁做皇帝。”
    “我疯了不成。”谢宸对皇位可没兴趣,这些年每年暑假都会和蔺长安到处去游山玩水,天知道做了皇帝后连出宫都会变成奢望,他是个不受拘束的性子,连做官都有些不情愿呢。
    再说作为舅舅去和小外甥抢夺皇位,他还要不要脸了?
    没这么欺负晚辈的!
    他轻抚着纸张上的“睿”字,“现在我不开府,等我什么时候娶妻了,再让我出宫去开府吧。”
    “你自己看着办。”谢琅也不在多说什么。
    她了解谢宸,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是个不拘于俗物的好孩子,性情也疏阔。
    既然说完了,谢宸也要走了,接下来他要和蔺长安一块儿去最北边走走,这个时节的长安城热的如同一座大蒸笼,北方那边却风轻云淡,清凉舒爽,俩人要去避暑,顺便再感受一下在无边的草原上策马奔腾的感觉是怎样的。
    “二姐,我和长安这次要年底才回来,先去沧州玩些日子。”
    谢琅点点头,“去玩玩也好,那边七月份有哈蒙达大会,为期半个月,据说非常的热闹,白天有各种活动,晚上也有篝火晚会,还有烤全羊等等。去了那边可以告诉当地的百姓,朝廷也没忘了他们,过两年即便是在那边也能吃得上新鲜的蔬菜了。”
    “我知道。”谢宸知道在苍梧郡开展了大规模的玻璃大棚果蔬种植,今年的数量还不多,京城里都很难供应齐全,想来看到其他的农户赚到钱,很多人就会心动,到时候大面积的开展起来后,大周的所有百姓都能吃到新鲜的蔬菜了。
    尤其是沧州极其周边的两座州府,除了草原就是漫无边际的土坷垃,还有半个州府是沙漠的,那边只能种植有限的几种作物,果蔬对那几座州府都是奢侈。
    “那二姐,我走了。”谢宸道。
    “去吧。”谢琅挥挥手,面前还有好些奏章没看呢。
    谢宸转身走出勤政殿,准备出宫去找蔺长安,两人约在聚贤楼里碰面。
    “舅舅!”刚走出勤政殿宫门,大腿就被一个小不点被抱住了,“舅舅,你要去哪里,带上我。”
    谢宸低头看着粉雕玉琢的小太子,他的模样像周钰多一些,精致的有些过分。
    大概是在外面呆的时间长了点,小脸被晒得有些发红,粉嘟嘟的小嘴还撅着,恨不得让人抱在怀里揉搓一番。
    弯腰将这个小祖宗抱在怀里,给他擦了擦额角的细密汗珠,发现体温略高,走到旁边的树木下遮阴。
    “偷偷躲在这里就是堵我的?”谢宸好笑的问道。
    小太子点点头,“舅舅是不是要出去玩,带上我好不好?”
    还别说,这委屈巴巴的小模样,真的能让人心疼,恨不得头脑一热,点头答应下来。
    不过谢宸已经不是孩子了,虽说现在天下安定,国泰民安,但是小太子的身份毕竟不同寻常,万一不小心跑丢了,他还不得疯了。
    “舅舅出门是去办正事,不能带着你哟,等下次好不好?”这次去的时候大周最北部的几座州府,又不是在京城里四处转转,谢宸可不敢将人带走。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呐。
    小太子的眼眶瞬间红了,他在谢宸的怀里用力的扭动着,等自己双脚沾地,撒开腿就跑进了勤政殿,那速度跟一枚小炮弹似的,都刹不住脚。
    谢宸不放心,无奈的叹气,跟在他后面重新回去。
    刚一跨进大殿,就看到小太子此时正趴在谢琅的腿上嘤嘤嘤。
    “母皇,舅舅不喜欢我了。”边说还边打嗝,这前后才多久,就哭的这么厉害了?
    谢琅瞧见谢宸的身影,低头在儿子脑门上敲了一下,“你这样说,舅舅会伤心的。”
    “才不会呢。”小太子委屈的揉着被母皇敲过的地方,“舅舅都不带我出去玩,他就是不喜欢我了。”
    “这次你舅舅要去很远的地方,大概要好多天才能回来,外面没有宫里的水晶果冻,没有宫里的炸虾,也没有宫里的千层小肉饼,还没有爆浆小奶球,连好喝的果汁都喝不到……”
    每说起一样吃的,小太子的表情就丧一分。
    等到最后,他用力的抓着母皇的衣裳,“我不去了。”
    外面居然没有那么多好吃的,小太子表示自己可遭不住,他很长时间吃不到会难过的。
    虽然舅舅不带自己出门也很难过,但是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小太子还是能做出取舍的。
    谢宸不免感慨,果然还是二姐最了解这个臭小子,自己好言相劝最终差点被讨厌了,心里发堵。
    “明曦,那舅舅走啦。”他温声软语的和小外甥道别。
    小太子扭头看着谢宸,伸出肉呼呼的小手,“舅舅慢走,要早点回来呀。”
    “……好。”他不敢肯定,小外甥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态度,似乎是……怜悯?
    摇摇头哭笑不得的离开,当自己是那个臭小子呀,看到好吃的就拔不动腿。
    中午,小太子乖乖的坐在餐桌前,吃着面前的爆浆奶球,想到舅舅吃不到这么好吃的东西,心情顿时美丽了,幸亏没有跟着舅舅离开,不然自己多可怜。
    谢宸与蔺长安是开着电车离开的,而且是一辆越野车形制,载重更多,且动力十足。
    哪怕是电车,炔石的存储能力也是超强的,动力性能也可以说不属于现代烧油的车子。
    “昨天听我父亲说,礼部正在给你议定封号。”蔺长安坐在副驾,手里还捧着一盒草莓,偶尔还塞给谢宸一颗。
    谢宸咽下草莓点点头,“订好了,睿亲王,之前二姐问我要不要出宫开府,我拒绝了。”
    “陛下这是纵容你,一般的皇子若是成年后还不出宫开府,早就被朝臣给弹劾了。”蔺长安私下里也问过父亲,父亲的意思是谢宸已经到了出宫开府的年纪,只是陛下没提,他们私下里商议,也最终压了下来,只等再问问陛下那边的意思。
    “弹劾我做什么。”谢宸不以为意,“我出生在宫里,也长在宫里,就因为我年纪大了,就让我离开生了了二十年的家,不觉得过分吗?再说现在大周的法定结婚年龄是男子二十岁,我还不到年龄呢。”
    看着前方平坦的水泥路,两边是郁郁葱葱的植被,景色甚好。
    “等我哪天要成亲了,再从宫里搬出来开府。”
    “这是为何?”蔺长安问道。
    “一直住在宫里我当然乐意,离着我二姐近,随便溜达溜达就能找二姐聊聊天。可日后娶妻生子,我还要留在宫里,难保妻子和孩子不会对那个皇位产生期许,人心善变,有几个人能一辈子保持初心。”
    蔺长安倒是因为谢宸的这句话,而高看他两眼了。
    没想到他考虑的居然如此长远和周全。
    “我倒是不怕他们生出不切实际的心思就能沾到便宜,毕竟明曦也不是个能任人宰割的。”
    “三岁看到老,小太子未来有可能超越陛下吗?”蔺长安想提前了解一下,毕竟日后入朝为官,恐怕会有很长时间要在新帝收下效命。
    “能不能超越我倒是不知道,但是明曦是个很好的孩子,别看年纪小,心眼却不少。”说罢,和蔺长安说起了上午在宫里发生的那段小插曲,笑道:“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可最终还是妥协给了美食。”
    身为帝王,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是好事,有心机也是好事,只要他日后不做出有损大周基业的事情,这些都会成为他的助力。
    从长安到沧州他们路上还是要到处观赏游玩的,按照预定的规划,大概十二三天就能抵达。
    路上两人也是轮换着开车,晚上就去就近的村镇借宿,遇不到村镇就睡在车子里,行程徐缓且潇洒。
    这天夜里,两人宿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郊外,晚上放平了座椅,打开天窗,只留下一层薄薄的纱窗,蚊虫进不来,虽说有些蜷缩,却也比天地为席喂养蚊虫要来的舒服。
    扭头看着身边睡过去的谢宸,蔺长安透过头顶的纱窗,看着外面的星空银河,不免有些怅然。
    回想在认识谢宸之前那中规中矩的自己,再想想如今洒脱的自己,一时间觉得恍恍惚惚的。
    他曾经设想过自己日后的人生,无非就是用功读书,参加科举,然后入朝为官,这也是父母以及祖父母对他的期待。
    但是女帝的出现却改变了他的人生,原来的设定被顷刻间打得粉碎。
    最开始有些惶然无措,直到遇到了谢宸这个好友。
    他们两人为了学业你追我赶,一起学习,一起游玩,一起畅谈人生,也一起游山玩水。
    曾经有人说,学习是一个枯燥且没有闲暇的过程,他是认同的。
    只是如今却不得不推翻以往的想法,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学以致用,才是学习的目的。
    这些年来,他和谢宸去过交通闭塞的村落,去过盛世繁华的州府,走过大周的山川名胜,见到了形形色色的普通老百姓。
    当年的破衣褴褛,如今也逐渐被一张张满足的笑容所取代。
    他从幼年到成年,见证了一个国家的崛起,或者说是复兴。
    或许很多年后,享受了如今大周的富足而变得不满足的人们对这个天下指指点点。
    但是蔺长安却知道,自己会为了这个国家变得更好,而不断的努力奋斗。
    他是踩着新旧浪潮成长起来的年轻人,由乱世到盛世,由陈旧到鲜明,由腐朽到开悟,这些人生的经历,都会成为一笔宝贵的财富,并影响着他的一生。
    窗外蝉鸣鸟叫,他也渐渐的沉入梦乡。
    睡到下半夜,谢宸被一股凉意惊醒,原本还觉得是不是蔺长安掉眼泪了,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外面居然下雨了。
    起身将上面的遮挡板拉下来,看到身边的蔺长安还睡得很安稳,他摸了一把脸,打开车内的灯,嘻嘻索索的从后座摸出一包点心,啃了起来。
    路上,偶有车辆交错而过,车灯照着前方,这些车子基本都是大货车,属于快递站的。
    吃了两块点心,灌下半壶水,仰头重新躺下,看着窗外发呆。
    天色蒙蒙亮,两人就醒了,瞧见外面的雨幕,蔺长安打了个呵欠,“早饭随便凑合凑合?”
    “先凑合两口吧。”谢宸起身将外袍穿上,“半上午等抵达云州。”
    蔺长安呆萌的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突然回过神来,“那咱们可以快点,云州的百鸟朝凤和蒸腊肉堪称天下双绝。”
    “馋鬼。”谢宸笑骂了一句,发动车子,打开雨刷上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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