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青云一尽杯中酒,似要将心事抛却,“唉,如今留在京城也不知如何是个了局。”

    我宽慰他道,“青云兄何必焦急,皇上既召了你们来,无论事情发展如何,都会给你们传达他所望的,你耐心等待就是了,照我看,这次你们这些世家是不会有什么损伤的,皇上之意不在此。”我自然不能透露太多,只能稍为提点了一下。

    慕容青云却已是感激,“承子龙之言,那我就安心了。”

    方孝天见状,哈哈一笑道,“还是我自由,本来想等祖善大师见上一面的,以求教益的,现在不必了,等这里事一了,我就前往西南,然后入大漠,我可是想去那里好久了。‘

    慕容青云讶道,“你不去观看罗公子与安仙子的一战么?时间应该还来得及。”

    方孝天一笑,“不必了,我武功方大成,尚需稳固,此等战事恐碍我修为,对各人亦是不便。反正我回来,还会找他们的,那时应该也差不多了。”

    他的意思是,如今的他遇上罗安这等高手,很难将战意收发于心,无论战抑不战,对几人都是件麻烦的事。待他历练归来,再堂堂正正约战两人,那时,应是奠定圣龙这新一代强者的排位战了。

    慕容青云羡慕的叹口气,他武功虽高,但却无法达到罗方他们几人近乎宗师级的境界的。

    我笑道,“塞外大漠是强豪辈出之地,方兄此去武功自当精进,不过那里天高地阔,方兄莫要迷失在那里才好。”

    方孝天哈哈一笑,“正是要到那样的天地游历一番才好,江南的烟雨婆婆妈妈的,我都快闷死了。”

    慕容青云笑接道,“江南的风景那是你这粗人赏识得了的,我看子龙就得其中三昧,身边的莺莺燕燕一大群,这就是其体现。”

    我为之笑驳,几人一时相谈甚欢,至夜深方散。

    送走慕容青云,方孝天亦去疗伤休息了,他伤好得虽极快,却也不是一两日就可以恢复得好的。

    回到房中,我想了一下明日的行程,与钟成比书法的过程我是不担心的,并不用准备,且不说我的技艺不不输于他,而是到了我这程度,每—次创作都是不可复制的,它们代表了我特定的精神状态与环境,每一幅作品都是我精神生命的印记,而生命却是不可复制的。东坡那幅代表他行草书最高成就的《黄州寒食诗》,是在贬居黄州时作的,黄山谷有评道,‘此书兼颜鲁公、杨少师、李西台笔意,试使东坡复为之,未必及此。‘这见解精辟,是后世所称颂的。(注)

    不过应赵充所说,我明天得去找趟公孙燕,请她出席百书会献艺,本来赵充比我对她熟多了,由他出面邀请毫无问题,但一来他可能想将与公孙燕这种关系避讳些,二来或许因我是百书会的主角人物之一,所以我去邀请也很妥当。

    说真的,我其实可以很清闲的,什么事不做都可以。将一众王爷召来京师祭天祈福,以前也不是没有先例,所以那些王爷不耐烦,是肯定的,至于起疑就未必。

    皇上让我办事,恐怕更多的是不让我无所事事,牵制于我吧,我微微一笑,也不在意,跟这处行将就木的老头有什么好计较的呢,心境大开之后,我对很多东西都没那么执着了,想想孙伯的嘱托,我不由苦笑,他肯定想不到我这么快就抽身出来,不管他了,睡罢,希望明天是一个好天。

    第二天一早,让个可靠的人将师芳的信息送给蒋嬷嬷,不要让她太担心后,我就独自出门来到公孙燕的住处,公孙燕看起来起床未久,素脸无钗,洗去那一丝风尘女子之气,人显得清纯不少,看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

    公孙燕见我盯着她,自嘲一笑道,“人倦懒梳妆,倒让公子见笑了。”

    我笑道,“如是甚好,方是本色。”

    公孙燕欣然一笑,方道,“公子这么早来找奴家,是有什么事吗?”

    我一笑,亦不跟她绕弯子,直将来意说了。

    公孙燕听了,笑道,“公子邀到,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周公子为什么要将事情闹得这么大,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啊?”

    我自然不能明说,微微一笑道,“书法能冶人情操,我是想多点人关注此道,多出几个书艺大家而已。”

    公孙燕笑应了下来,似接受了这说词,旋而叹道,“好久没义唱了,当年芳妹在时,我俩常在外搭台献艺的。京师的人可没少听闻过我们的声艺,我们的虚名,也是在那里响起来的,这几年,像是笼中鸟,也没几何在外边唱过,想起来,真是有些忘本了……“

    我随口跟她牵扯了几句,没顾她的挽留,告辞了出来。

    时间还很早,信步走在京城的街道上,看看来往的人群建筑,亦是是很有趣味的,根本看不出此时整个圣龙的衰落,而这个京师是堆彻出来的盛世繁华。

    我顺着街道而走,不多时竟到西城门,我动了游兴,塞了几个小钱给门卒,信步来到郊外。这路还是熟悉的,前些日子,小谢约我的地点就在前面的皇陵。

    皇陵人本稀少,而且寒冬刚过,是以亦没什么游人,我独自一人欣赏着郊外若隐若无的绿色,不由一阵神怡。

    快要走到与小谢相见的那片树林处时,忽然间一阵琴声传来,音调幽然,凄然冷清。

    我不由驻步,良久,琴声方告一段落,我沿方向走了过去,不多时便看见树林外停靠着一辆马车,不远处草地上一少女一婢一立一席地而坐,那少女一身淡黄衣裙,轻纱蒙面,正低头抚琴而思。那婢女甚少,站在她身旁,有些无聊赖地四顾打量。

    感觉有人靠近,主婢都向我望来,看得出她们想不到这里竟然还有人在,有些惊讶。

    我看那少女有一种贵气,这种贵气感觉竟有几分相似兰月,而少女那冷淡的样子也有几分似兰月,若说兰月的冷是从骨子里发出来,给拒人千里的感觉,而这位小姐的冷却是从皮肤里发出来,让人心生怜爱而欲亲近。不过,样貌给轻纱蒙住了,使人有几分遗憾。

    不过这样眼瞪瞪的打量别人是件失礼的事,所以我也不怪那婢女向我喝道,“你看什么?登徒子,看什么看,这地方是你能来的么?”看来这婢女十分泼辣。

    气氛不太友好啊,我微微一笑道,“我观小姐多妩媚,小姐观我应如是。所以,看一看,亦没什么吧。”

    那婢女气急,弯腰拾起地下的石子便向我丢来,那小姐忙伸玉手扯扯她,她才住手嘟嘴而立,待要再说。

    这时一条人影可能闻到声响急速掠了过来,转眼就护在那主婢面前。

    “李护卫,这个人他调戏公…小姐,你快把他抓起来。”那婢女见来了人,忙嚷道。

    我这时也看清,来人原来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李齐。

    李齐也看清我,只见他皱皱眉,然后对那小姐道,“小姐,这可能有些误会,周公子不是这样的人,我看,不如算了。”

    “周公子?”那小姐微异道,“是湖州来的那个周子龙周公子吗?”

    李齐点头道,“正是他”。

    那小姐点点头,方待说话,那丫环看小姐在李齐的开脱下有不再追究的意思,却是不愿,娇声道,“小姐,他这么口坏,你可不能放过她。”

    那位小姐低头一会,方幽幽道,“周公子既然出口成章,不如赠诗一首,以衍前过如何?”

    这是小事,我概然应诺了,这位小姐能让李齐作护卫,真不是是什么人,我看看她手中之琴,又环顾此间寂野无人的清幽环境,心想倒有一首诗应景,微一沉吟,便念了出来,“

    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

    古调虽自爱,今人多不弹。”

    少女听我念完,似乎有些痴然,其实我已看她的心态有些不太好,过于压抑了些,若是朋友,我定会加以开解,但此女初次见面,交浅难以言深,只好切其心意,作诗谬托知巳,果然将其打动。

    那少女幽然一叹,“此诗我收下了,真是太谢谢周公子了,先前的事,务必不要放在心上,是小女子管教不严,让下人冒犯了公子。”又转头向那小婢道,“还不快向公子道歉。”

    我道声不敢。

    那少女也不多说,收琴而起,转头对对李齐道,“我看你有些话要对周公子说,我到前面等你罢。”说完带着那婢女向那辆车走行去。

    注:

    《禅与书法艺术》蒋大康

    唐,刘长卿《弹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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