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道年段共计九个年份,刘涣在练奇兵、行新政寻常而又很不不寻常的岁月中辞别了乾道九年。他已然快到了二十岁,模样没甚么变化,眼神之中却有些混浊了。

    转眼新岁降世,官家大袖一挥,改“乾道”为“淳熙”,这是新上加新的年份,世人心底莫名地欢喜,不晓得欢喜甚么?

    却说完颜雍真的要学尧舜禹,他大改金国风气,把心思放到文化建设上去,命所有金人,必须学女真话,要把自家的文化发扬光大呢,能不能成,可不好说……

    大宋的当家赵昚,今年不知怎么了,忽然间有些伤感和落魄。听说是虞允文死了,死于旧伤与没日没夜的劳累。他是个名人,是个大将,更是大宋的中流砥柱,与史浩一伙,算是朝中的“老人”。赵昚很看好他,便在乾道五年时,就把宰相一职交给了虞允文,可见官家对其器重!但好景不长,赵昚这些年对官员的调度过于频繁得很,不久后,虞允文又被派往四川任宣抚史。

    怪不得刘涣一直惦记着四川,那是人才辈出的地方,张峻、王炎、虞允文等人都曾在那里奋斗过,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士,在刘涣心中,川蜀之地,必出将相之才。

    虞允文就是死在四川,据说他临终前,还给赵昚上书进言,叫他任用贤才,大兴教育和兵事,其推举的名单上面,再次提及了胡铨、王十朋等人……

    这个抗金名将、爱国忠臣,终于在淳熙元年走完了他波澜壮阔的一生。

    赵昚举目苍穹,见得重臣良将相继去世,赵构给他的花花江山,能用之人实在少之又少,他心中很不是滋味。所以当刘涣写了那一句“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给他后,赵昚是何其之激动。他再也不愿这般孤苦伶仃,他要人才。要可用之人才,要忠君爱国之人才,最好是懂他的人才。

    故而赵昚今年来劲得很,启用了好多忠良之后。比如岳飞的后代岳甫、岳申;比如韩世忠的后代韩彦直等人……

    刘涣被赵昚丢在潭州,与世隔绝,曾在乾道八年与他一道中举的黄艾等人,而今在临安府早就混得风生水起,他却守着潭州洞庭湖自得其乐……

    再说陆九渊和朱熹。两人的“架”吵得越发厉害了,陆家兄弟伙上下一心,把陆氏“心学”推崇得上了天去,整日与朱熹文书往来,观点争锋相对,已然到了不打一架不能解决的地步。

    这事情搞得沸沸扬扬,陆九渊自从任了信州永平的知县以后,整日和史浩在鹅湖书院瞎混,他的心学一说,已然引来许多学子的追随。

    那吕祖谦也算个名人。喜欢和稀泥,成名声,好多次从中调和陆九渊与朱熹的关系,叫他们别吵,要好好讲话。可人家两个大贤,谁也不可让步于谁。朱熹觉得陆九渊的治学方法太简单了,简直是儿戏,把天下人教傻了。陆九渊却觉得朱熹的观点真是复杂得很,其治学一脉,冗繁不堪。惺惺作态,是伪君子的行径。

    当然,君子动口不动手,两人虽然针尖对麦芒。可肮脏的话是半句没有的,来来往往都是些子曰诗云的东西,反正是半斤八两,你说服不了我,我也奈何不了你……

    此篇翻过不提,又讲潭州节度使刘涣此人。

    却言涣哥儿去年收了好多公粮和公粮款。见得老百姓越发富裕,潭州越发安定祥和,渐渐有了世外桃源、天上人间的势头,他心中也高兴起来。

    以前被他剥夺了土地的地主家们,见潭州得来了好收成,要想去找刘涣“兑现承诺”,可是一来二往都寻不到刘涣的踪迹,刘珙也是一味推脱,说刘大人就在洞庭湖畔,要找他也是简单得很的。但地主家们可没有那个胆子,敢去军营撒泼。

    而今天下传言,说是西北有王炎和陆游,富甲一方,匪患藏匿,不敢作祟;说是大江中段,韩世忠的儿子韩彦直与张俊的儿子张敬夫雄踞大江,横断东西,威名赫赫,便是北边金人听闻,也要礼让三分;又讲临安府邸,北首建康府的禁军是官家底牌,自然不消多说的,而今又有岳飞之孙岳甫权知临安府,黄艾等后起之秀活动于朝野之间,新人老将满堂聚集,天下尽在官家掌握之中;南边重城又有赵汝愚与史浩等人坐镇、辛弃疾的名头就不讲了,而今南边的诸多州县在他的治理之下,蒸蒸日上;福建的朱熹声名鹊起,学霸一方;湘潭更不消多论,刘涣的“直辖”之地嘛,沸沸扬扬,褒贬不一之中,他把天子之剑亮出来,谁敢放肆?

    放眼而今天下大势,赵昚苦闷与伤感之中,还是多有欣慰,毕竟这大宋江山在他手里,比起赵构时期而言,除了没有可用的武将以外,其余的可圈可点……

    涣哥儿训出了第一批“毕业生”,讲武堂空挡起来,他也落得清闲,游走于两院与军营之中,讲学传道,文武兼举!再给师浑甫下了死命令,要他不惜一切代价,与刘三对接,调用整合各方势力,赶快制造出火炮来。

    师浑甫埋怨说,那红衣大炮的工艺实在过于复杂了,要做成一门子大炮,花费的银两可不少。刘涣答复说,而今洞庭湖畔稻米丰收,军旅吃穿已然不成问题,实在不行就拖欠一些军饷,用作火器制造就是了。师浑甫没有多说,他已经被刘涣套住,官家许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儿,而今是刘涣的下属呢。

    哪知涣哥儿找到刘三以后,破口就是大骂:“三哥啊三哥,不是老子说你,你把钱捏得死死的做甚么?给老子的,你可晓得?那师浑甫朝我诉苦,说是他炼造火器的钱不够用,怎么回事?老子把家业交给你,你便是在这般当家的么?”

    刘三见他火大,屈身下去,只是说:“节度使哟,我……我……我也得省着点用才是,你不晓得的,这一万多人。一晃眼吃喝拉撒,不知要用去多少钱粮呢。洞庭湖畔的田地去年丰收,是解决了不少军粮问题,再有当地百姓缴纳的公粮和公粮款。看似能解决我潭州军的大问题,可是您想,那只是表面现象哟,要想图长远之计,靠一个自给自足是万万不够的……我也是没有办法。必须精打细算,否则……哎,我思来想去还是纳闷了,那师浑甫和魏伯也实在能折腾,全军上下,就属他们火器营的用动最大,这……这便是当年我等在苗人谷,也没见这般花钱如流水的……”

    见他喋喋不休,也说不清楚,刘涣骂道:“老子不管。反正这全军上下,也就是两处开销最大,一是‘战马营’,没有办法,我潭州军所有的马匹,都得靠卖、靠养、靠配种、靠训练,你不花钱,怎么可能?二是‘火器营’,这所有的火器,都是军队的底牌。要想来时不受苦,今日必须下血本。三哥啊三哥,不是做兄弟的要骂你,你有时候就是太过于小心了。把钱财捏得死死的,这样不好,兄弟们会有怨言的。你记住咯,能节俭是好事,有多少人下多少米也是应该的,可是该花的地方。一定要花,而且得花他个大大方方。你是管家,没钱了我就找你,其他的我管不着。”

    刘三有苦说不出,只好应允了他……

    经过一年半的训练,军队的士气越发高涨,强度也越发大了,训练的手段更加变态,对抗演习的次数越来愈多。

    刘涣再选出五百号人来,带到讲武堂之中,从此以后,他足不出户,当起甩手校长来,毕业生一拨接着一拨,最多的时候,尽有三千多人,那已是讲武堂能够容纳人数的极限了……

    凡潭州军,万数之众,一半以上成了刘涣的“学生”,等到了淳熙元年秋冬相交之时,又有好多人慕名前来,投身军旅。

    刘涣在最最平实的岁月中,将特种战技发挥得淋漓尽致,其军事强国的思想,尽被时人传颂,大躁一时。

    说也奇怪,老百姓家的粮仓越来越满,恍惚之间,还以为是在做梦,于是乎他们感恩戴德,挨家挨户捐献出了好多粮食来,全送给潭州军。刘涣几经推迟,才很不好意思地接下。

    到得冬天,眼看大雪将至,刘涣带着刘珙,于军队之中选出一百号特种兵,准备横跨洞庭湖直逼江西南昌而去。

    刘三跑来问他,说哪有主帅不管兵事,却带着战士去瞎搞的道理?

    刘涣笑道:“三哥,你有所不知的,明年信州将有一场大聚会,我非去不可。”

    刘三突兀道:“我以为你是去临安府面圣,原来你是要回信州,你去做甚么?”

    刘涣道:“哎,和你说不清楚的,反正那信州鹅湖山,我非去不可,而且必须在明年到达。至于临安府嘛,得看刘通判的意思了,若他愿意去,到时再鹅湖山参加完聚会,便与他北上吧。”

    刘三还是不解,问道:“到底什么聚会,尽能让你魂牵梦萦?”

    刘涣笑道:“鹅湖之会!”

    说完不管沉默中的刘三,一转身走了……

    呵!他刘三哪里晓得了,只因在明年的江西信州鹅湖山,朱熹和陆九渊会在哪里“吵架”,史传很是精彩,他刘涣自然要去看一看的。

    再有,他刘涣来潭州已然将近三年,是该回去看看了,看看他一手兴建起来的书院,看看虚相,看看张老头,看看赵汝愚,看看鹅湖山的丫头杨满仓……

    刘涣已经许久没有好好吃一顿年夜饭、没有邀约朋友聚在一起放炮仗、打麻将了,他清瘦的身形从不停歇,像那没有根的蒲公英一般,风一吹,他就飘走了,飘到海角和天涯,落地生根发了芽……大宋就是他的家,只是他一直很排斥,从来没有归属感。

    当所有人沉沁在举家团圆的年关时候,刘涣带着一百号士兵和刘珙,没有给任何人打一个招呼,消无声息地辞别了潭州。

    他走的时候,曲烟还在温酒,第三期毕业生才归军营,历城八兄弟还在练兵……(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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