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岭山脉,连绵百里,横贯南北,其山阳之处有大河青沙,山阴之处有雄伟城关,扼天下咽喉,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城关名为镇南关,乃是大华国第一大关,城关两侧有连绵城墙峰台相连,直至横岭东西尽头,这镇南关距离大华国的皇城乾元城不远,却是皇城最重要的一道防线。

    这一日,横岭西北方向飘来一朵白云,那白云不过数米大小,漂浮速度极快,然而怪异无比的是此时正值晴空万里,无风无云之时,这白云的出现便格外的突兀。

    好在此时烈日炎炎,并没有人抬头看到那天空中白云的异常,即使有,那白云的速度飞快,等到观者回悟之时,白云早已飘出数十里外。

    这白云飘过横岭,穿过青沙河,最终降在了河岸南侧的桃花林中。

    青沙河南北两岸长有无数桃花,此时正值暮春时节,一簇簇粉白若雪的桃花纷纷绽放,粉嫩娇艳。河水缓缓的流淌,阵阵微风从河面吹来,无数桃花纷纷降落,一时间青沙河岸落英缤纷,宛若雪降。

    南侧的桃花林中,一位白衣青年蓦然出现,而原本的白色祥云则一阵涌动化为一菩提大小,没入青年的眉心处,消失不见。

    青年袍服雪白,乌发如墨,星目朗眉,俊逸无比,给人一种飘渺若仙的感觉;桃花林中桃花纷纷扬扬降落,只是在落到青年身侧三分之外,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去,显得极其怪异。

    缓缓的在桃花林中穿梭,白衣青年最终停在了一棵硕大的桃树面前,那桃树躯干有人腰粗细,枝桠茂盛,开满了无数雪白的桃花。

    说来奇怪,这桃树不是两岸最粗大的一棵,然而其枝桠上的满树桃花却是整个青沙河岸最茂盛的。

    矗立在桃树面前,青年的身影蓦然定格,他的目光牢牢的盯在桃树下方,那里有一半米高低的小型土堆,其旁有一块小小无字石碑,石碑下方有一铜铸香炉,两旁还有两束白花,看其情形应是一坟茔。

    定定的盯着前方的无名碑墓,青年的眼神闪过一丝疑惑;“这数十年时间难不成有别人葬身于此,只是这样为何不刻上碑文?世俗之中哪有葬人不刻碑文的!”

    “莫非是彩儿姐?是了,除了自己也只有彩儿姐知道自己母亲杨雪所葬的地方,也只有自己母亲这个寒宫罪妇才不能够冠冕堂皇的埋葬,为了保护母亲彩儿姐才不在墓碑上刻字的!”

    一番思索,青年的心中已有了个大概的推测,屈膝跪倒在无名墓碑前,狠狠的叩了九叩,拜了九拜,屈膝跪地,白衣青年久久不起。

    ……

    这白衣青年非别,正是从仙云宗归来的杨逍,他告别无忧真人后,登记了离宗记录,离开云中圣地,一路乘云疾驰,回到了这青沙河岸杨雪的埋骨之地。

    整整在无名墓碑前跪了九日,杨逍方才起身,他长身而起,在河岸周遭寻找一种形似扫帚的野草,将之烘干,缓缓的将无名坟墓打扫了一遍又一遍,好似要将这离去的数十年一一的补回来般,杨逍整整扫了三十三遍,那偌大的坟墓被杨逍扫的干干净净,至于黑色的墨碑更被杨逍用衣襟擦得澄亮!

    做完这一切之后,杨逍并没有转身离去,而是静静的在河岸附近寻找一清幽之地,盘膝而坐,一管白色玉箫出现在其手中。

    这白玉箫乃其母杨雪所留,置身云中胜地之内,杨逍曾无数次日日摩挲这白玉箫,以此缅怀那得之不易,早已逝去的亲情!

    低沉悲凉,哀怨婉转的箫声缓缓的响起,那箫声中蕴藏着无尽的思念与忧伤,好像游子在向家中父母倾吐思念,又好似未亡子在缅怀回忆长辈……

    箫声呜咽,夜凉如水,苍天含悲,不知不觉间,杨逍已是泪如雨下,那青沙河岸滔滔河水,夜空之中皎皎明月都难以带走他心中的伤悲。

    一日,一日,又一日!

    杨逍不停的吹奏着一曲一曲又一曲的曲调,他好似在倾吐,发泄,弥补,悔恨,又好似在等待,踟蹰,犹豫…...

    没有人知道,杨逍此番固然是为了偿还多年未曾拜祭杨雪的遗憾,更重要的是在等待,等待那个常年来扫墓拜祭之人。

    这一日,一身穿淡绿稠衫,相貌极美的中年妇人手持一竹篮,带着一位十一二岁的垂髻少年从远处走来。

    那妇人相貌虽美,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似乎积病在身,却需要靠身旁的垂髻少年搀扶才行。

    “奶奶,有人吹箫?这箫声好好听,只是孙儿为何想要哭呢?”奶声奶气的声音悄然响起,却是垂髻少年对身旁的中年妇人询问道。

    “哦,可能是吹箫之人遇到什么伤心事了吧?”中年妇人喘了几口粗气,缓缓的回答到。

    “奶奶,这箫声怎么突然停了?”奶声奶气的声音再次响起。

    “可能吹箫之人走了吧!”中年妇人抚了抚少年的脑袋,随即和声道;“好了,程儿,咱们快点,你姥姥要等急了!”

    两人迈着步履缓缓的走入桃花林深处,看那目的正是杨逍近一个月所待的无名坟墓附近。

    在那妇人刚进入桃花林中,杨逍便一察觉,他下意识的停止了吹箫,将目光落在了中年妇人的身上。

    这中年妇人看其相貌似乎有四十往上,在中年妇人的面上,杨逍似乎瞧到了一丝三十三年前彩儿姐的痕迹,只是他还不敢断定,垂首而立,有些发呆!

    正在杨逍发呆之际,那中年妇人和垂髻少年缓缓的走到了无名墓碑前,许是因为杨逍一袭白袍,虽然相隔不过几棵桃树,可是中年妇人和垂髻少年并没有发现杨逍的身影。

    中年妇人伸手从竹篮中缓缓地掏出一短帚,似乎想要打扫,她的年纪有些大,眼神不太好,反倒是其身旁的垂髻少年发出一声轻咦道:“奶奶,姥姥的坟墓已经被人打扫过了!”

    “哦!”中年妇人手中的短帚一滞,脸上泛起一阵疑惑。

    “奶奶,为什么姥姥的碑上没字呢?”那垂髻少年目睹前方的石碑,好奇的询问道。

    “呵呵,程儿奶奶不是和你说过很多次吗?你姥姥乃是宫中的玉人,不便于在碑上刻字,否则会有麻烦的!”中年妇人,轻轻一笑,拍了拍垂髻少年额头,解释道,听其话语,显然解释过很多次,只是少年健忘,问之纯属兴起,很快就会将之忘去。

    妇人从竹篮中拿出香箔,花束,将原本干枯的花束收回竹篮中,拉着孙子缓缓的在无名坟墓前拜了几拜,随即起身静静的矗立,好似在沉思。

    少年拜过之后,在四周转了几转,随即失去了兴致,回到了中年妇人身旁。

    “奶奶,我不是听您说姥姥还有个儿子,也就是我的舅爷吗?你常说舅爷聪明过人,非常人所能比,定能出人头地,只是这么多年来,为何从来没有见到我舅爷啊?”垂髻少年再次开口道。

    中年妇人的神色一阵黯然,随即再次摸了摸孙儿的头,语气有些低沉道:“程儿,你舅爷可能早已不在了,只是奶奶一直不愿相信罢了!”

    中年妇人与垂髻少年话语一字不落的传入杨逍耳中,杨逍的双眼泪流不断,直至此刻他哪里还判断不出前方那中年妇人便是他的彩儿姐。

    杨逍快步穿过周遭桃树,来到了中年妇人前,怔怔的打量着前方面色苍白的中年妇人,泪眼迷离的杨逍眼前一阵恍惚。

    曾几何时,眼前这中年妇人还是一位翩跹少女;曾几何时,那翩跹少女在若雪桃花下,挥泪向自己撒别;只是如今这桃花林内桃花依旧,昔日翩跹少女已变成垂垂老妇!

    此去经年,桃花依旧,却已是物是人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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