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将尽,天南国一片萧瑟,一切都逃不过衰败的命运,即使是林府里那些精心挑选的植被同样如此,这就是天道,如同人的死亡一样不可逆转。

    顾珩推开窗,拿起扫把将窗台上的落叶扫下,然后便开始望着前方发呆。

    从皇后的宴会回来到如今已经有七天,这七天里,天南国有很多大臣无辜枉死,让城内人心惶惶,但只有达官显贵才明白,这只不过是皇权争夺中的小小牺牲。

    但顾珩并非是因为这样的事情在发呆,而是因为莫潇潇,天南皇宫的那一晚之后,他已经明白自己其实就是她要找的人,但那个固执的小姑娘却一直都不承认,而是若无其事地在林府外的一家客栈长住了下来,没事就会往林府跑,倒是乐坏了一直想要儿媳的镇北侯夫人。

    正发呆时,窗外出现了一个戴着花脸面具的女子,她敲了敲门框,开口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

    顾珩点点头,然后拿起一件裘袍走出房间,与苏弄影一同乘上了早已停在后院的马车。

    今日是国教秋考开始的日子,他要去参加,去看看国教山上的大钟,顺便将《虚天道经》还给国教。

    马车走出了林府的大门,在宽阔的石板路上缓缓行驶着,顾珩掀着帘望向窗外,看到了山人饮、天南皇宫、云意楼,当他的视线在一个衣着质朴的少年身上扫过时,他的心突然一抖。

    “停车!”

    车夫闻声勒住了马缰,让马车缓缓停下。

    坐在一旁的苏弄影有些不解的问道:“怎么了?”

    顾珩并没说话,而是迅速从马车上走下来,来到了那个少年的面前,开口道:“我要去国教,顺路吗?”

    那少年愣住了,眨眨眼,黝黑的脸庞变得不太自然,紧张地说道:“我要去国教参加考试,您是何人?”

    “山人。”

    那少年腼腆地笑了笑,开口道:“真巧,我也是山里来的,不过您看着像个贵公子,不像山人。”

    顾珩也笑了笑,邀请他上马车一同前往,因为面前的少年和他一样是山人,所以他身上的势才会让他产生共鸣,就像他第一次见到信风游的感觉一样。

    “我来自山里,从没坐过马车,我还是习惯走路。”那少年摇着头拒绝了顾珩的邀请,然后一个人朝着国教的方向走去。

    望着少年的背影,顾珩想起了信风游曾对他说的一句话:我曾是山人,但现在不是了。

    他看着身后的马车有些怅然若失,接着便是恐惧,原来曾经是山人不代表能一直是山人,原来自己已经不再像是山人了。

    “你等等!”顾珩追上了那名少年,在少年惊讶的目光中,他笑了笑,“我是山人,我想与你一同走路去国教。”

    不明所以的苏弄影也跳下马车,迅速追了上去,留下了牵着马缰的车夫在风中翘首,独自凌乱。

    同样的石板路,同样的国教的高大的外墙,还有伸出墙外的隐有被摧残过的古槐枝。这是七日前顾珩与重华宫强者大打出手的地方,不同的是现在的这条街已经挤满了人,摩肩擦踵、人头涌动。

    “没想到,国教的秋考竟然会吸引这么多的人。”顾珩的心里隐隐有些紧张,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那么多人聚集在一个地方。

    苏弄影笑着道:“大宗的招考都会这样,你不必紧张的”

    但更忐忑不安的人是顾珩在路上遇见的李瑞霖,那个拒绝乘车执意走路的山野少年,人群前的他涨红了脸,清澈的眼神一直在闪躲,又不自禁看向人群堵住的国教大门。

    “刚进天南国都的时候就觉得城门是我见到过的最大的门了,没想到国教的门更大……”

    “山上可没有如此像样子的们。”

    “对,山上可没有。”

    苏弄影莫名其妙地看着两人,听不懂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此时秋日的冷风渐渐停息,似乎是被这热烈的气氛渲染了一样,连隐藏在云层后的斜阳都显现了身影。

    街道旁的五座茶馆里,有四座挤满了看客,另外有一座七日前被顾珩撞塌,现在还在重建着。

    “听说没,东岳国的四君子也来参加这次的招考了,听说对内院名额志在必得。”

    “这怎么可能,东岳国本就是太极宫所控制的国度,他们怎么可能不去太极宫来国教?”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东岳四君子已入太极宫,来国教参加考试也是太极宫主和国教内院院长商议好的。”

    “这是为何?”

    “那我就不知道了!”

    茶馆里的人还在闲聊的时候,国教中传来一声清脆的钟响,那扇宏伟的大门被缓缓打开,从中走出许多穿着国教锦袍的人,有男有女,并排站在门前形成了一条通道。

    最后从国教门里走出来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头,左手托着一本书,右手握着一根毛笔,眉眼皆是笑意,声音如同惊雷,开口道:“各位,我国教屹立于此无数春秋,有众多学子闻名世界,成为让人仰望的强者,如今秋考即将开始,希望你们能凭实力考进国教,除了不能伤人之外,此次考试没有其他规矩,请竭尽所能登上国教山顶,按先后排名。”

    语毕,原本排在两侧的人站到了老头身前,然后由老头执笔记录成册,很大一部分凑热闹的人被拦在了门外,只有来参加考试的年轻人被带进了国教。

    顾珩跟随着人潮缓慢的移动着步伐,然后转过头看向了李瑞霖道:“你知不知道招生考试的内容是什么?”

    “不是说登山吗?”李瑞霖挠了挠头发,脚步有些踉跄。

    “登山,国教山顶是那么容易上去的?”顾珩不禁摇摇头。

    “你那个戴面具的朋友呢?”

    “她不需要参加考试,所以先去登山处等我们了。”

    人潮向前涌动着,道路渐渐变成了上坡,行走了很久之后,众人被带到了一处宽敞的山谷,山谷的深处竖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登山”两个看上去无比豪放的大字。

    顾珩放眼望去,远处都是陡峭的悬崖,而这处山谷就像是被人工凿出来的,规整的有些过分,而山野来的李瑞霖也发现了这一点,伸手摸了摸崖壁。

    “这崖壁好像是被一刀劈出来的!”李瑞霖瞪大了眼睛仰望着看不到顶的崖,手在岩石的纹理上不停地抚摸着,表情显得很呆滞。

    顾珩闻声也看了看崖壁,沉着声道:“纹理流畅,的确是一刀所造成的,而且……刀势还在山谷蔓延。”

    两人面面相觑,不由得心中一片冰凉。

    能一刀断山的人,不知道会强大到什么样子。

    就在二人心中惊异之时,有两个国教弟子走上前来,将拳头大小的两块水晶放到了他们的手中。

    “为了保证考生的安全,一旦你们遇到什么危险就敲碎手里的晶石,它里面所存的是国教老师的势,被释放后就会被感应,然后会有最近的老师去救你们。”

    顾珩和李瑞霖攥紧了手中的晶石,向那两名国教弟子道了声谢,但令他们奇怪的是,那两名弟子离开的时候向他们露出了一抹饱含深意的笑。

    二人很疑惑,不明白他们的笑是什么意思,就在此时,他们的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你们的晶石是坏掉的,即使敲碎了也不会被人感应到。”

    顾珩惊讶,闻声回头,看到了那个说话的人,发现竟然是在山人饮为他引路的那个下人。

    “你说我们的晶石是坏掉的?”李瑞霖望着手里的晶石,脸色变得沮丧,就像吃到了苍蝇一样,“来时山里的人都说,城里的贵人最看不起山里的穷人,果然是真的,穷人只能拿坏的东西。”

    那个人叹了口气,然后挑了挑眉毛看向了顾珩,开口道:“你是不是得罪过国教的什么人?”

    听到此处,顾珩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那个高傲自大的白鹿千河,然后叹了口气,他有些心寒,原来人心会如此阴冷,远比那些茹毛饮血的野兽更令人恐惧。

    “上山的时候一起走吧,我的晶石是完好的,有危险也能相互照料。”

    “真的吗?”李瑞霖的双眼顿时溢出了感激之情。

    那人点点头,将晶石放在了李瑞霖的手心。

    “多谢。”顾珩心里的阴影有些变淡,从来到这个世界,他所看到的几乎都是世间的黑暗,唯有此时感受到了人心少有的洁净。

    “我名叫顾珩,算是本地人。”

    “我名叫李瑞霖,来自天南边境的一座小山村,小哥您如何称呼?”

    “华印,来自……来自一个小地方。”

    …………

    很久之后,山谷中突然响起一声钟响,所有来参加考试的人都冲向了登山处,有的徒步狂奔,有的骑着能飞的异兽,更有身藏秘宝的人抢先一步,瞬间就消失在了山谷中。

    “我们先不急,虽然这场考试是按登山的速度排名的,但并非先登山的就一定能先登顶。”华印正说着,眼神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那里站着四个年轻人,华丽的长袍上分别绣着梅兰竹菊的图案,他们眼眸深邃,也是没有丝毫动身的意思,而是平静地望着登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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