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高傲的剑吟声响起,戴着斗笠的莫须有从剑鞘里拔出一把细剑:“我不是那种自大的人,虽然凭你的修为在我眼里只相当于废物,但我还是会用最强的力量碾压你。”

    “我不明白。”沉默了半晌的顾珩突然开口,“既然你是她的亲人,为什么要逼她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

    “不愿意?”斗笠下传来一声冷笑,女子伸出手,长剑指向顾珩,“何为不愿意?我不愿意被世人称为逐鹿第四,不愿意修道多年也不能再进一步,但终究只能认命,这是现实,与理想相差甚远。”

    顾珩感觉到一道锋利的剑气从自己的脸颊划过,心中震惊,那女子只是将剑指向前方就让自己有些难以抗衡,那么逐鹿前三该有多强。

    “你不愿意死,那么现在我就让你知道不是所有事都能遵从人的意愿,所以你会死。”女子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普通的脸,没有高挺的鼻梁,没有诱人的红唇,她的颧骨有些高,眼睛有些小,但她出手时却让脚下的石板瞬间裂开,一道不普通的剑从长相普通的她手中奔来。

    在顾珩紧缩的瞳孔里倒映出的是一道强硬的剑,在不断接近他的过程中粉碎了所掠过的一切,那道剑上所凝聚的剑气就像无数刀刃,将国教的外墙割的千疮百孔,将那些被风吹下的琉璃瓦崩碎。

    在林府的时候,顾珩曾经说过萧甚的剑过于强硬,让他改用了马鞭作为兵刃,直到现在他才了解真正强硬的剑是什么样子,那就是莫须有的这一道干净利落的直剑,没有任何花招,为了杀人而杀人的剑,直前而行,若有阻挡便粉碎一切。

    顾珩朝着那道剑挥手,几道呼啸的狂风奔向那道剑,烟尘又起,气浪再一次翻滚起来,然而那道剑却根本未受到什么影响,转眼剑就来到了顾珩的身前,然后爆发出一股令人颤粟的威势,仿佛山洪决堤。

    然后他的眼前多了个眼睛很大的女孩。

    莫潇潇红着眼眶挡在顾珩的身前,被那道剑的气势压的抬不起头,紧抓着他的衣襟,然后露出凄然的一笑道:“我争过了……谢谢你。”

    莫须有见到她时已经收不住手,惊恐地嘶吼着:“潇潇!你闪开,我答应不让你嫁他!”

    顾珩瞪着眼,看着那道剑飞来,看着眼前的女孩五官开始扭曲,他的眼球瞬间布满了血丝,那一瞬间他想要做些什么,把女孩推开或者举起扫把挡着那道剑,但那一瞬间他什么都做不到,他的速度推不开那女孩,他的力量不足以折断那柄剑。

    他开始后悔了,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执意要管没有道理的事才造成了这样的结果,他以为自己是对的,但这里不是无名山,这个挡在他身前的女孩会嫁人,过一段没有爱情的人生,清茶淡饭或者锦衣绸缎,无论怎样都行,至少女孩还活着。

    但现在,她的生命就要因为他的无知而凋零,生命之前,他发现他的道根本狗屁不是,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不要……不要!”顾珩目眦尽裂,滚烫的热血冲进了脑袋。

    莫须有的剑将要刺进莫潇潇身体的那一刻,上天好像听见了顾珩的怒吼一样,一道淡淡的青光落到了那道剑上,然后变成了一条锁链捆住了剑身,让直来直去的剑偏了几分。

    就是这一偏的机会,剑擦着莫潇潇的耳边飞过,顾珩的身前瞬间掀起了狂风,扯着他和莫潇潇离开了原地,直到撞在了国教墙上时才停了下来。

    莫须有望着手里的剑,脸上全是不解,而顾珩和莫潇潇则是心有余悸地看着落剑处变成废墟的茶馆。

    然后在气流乱窜、乱石纷飞的废墟里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听上去十分用力、抑扬顿挫。

    重华宫的人都看向那里,想看看是谁挡住了逐鹿第四的剑,顾珩和莫潇潇也看向那里,想看看是谁救了自己的命,然后他们看到了一张憨厚的脸,一身朴素的长衣,和一只有些颤抖的右手。

    “方兄!”

    “国教方独清!”

    几声惊呼让方独清有些不好意思,干咳着笑了几声,然后又变得面无表情,使他显得更平凡憨厚。

    莫须有眯起眼睛,眼底闪过一抹寒光,然后冷哼道:“你是国教中人,为何拦我杀他?”

    “他是方某的朋友。”方独清拱手行礼,因为莫须有比他大,在修为上也比他高。

    “国教方独清惊才绝艳,竟然有个入虚境的朋友?”

    此时,坐在墙角下的莫潇潇想起了他们之前的谈话,顾珩曾说过他认识国教方独清,她还以为这人傻傻的,没见过什么世面,却没想到这两人真的是朋友。

    废墟之中,莫须有看着自己剑上还没有消散的那道青光锁链,有些惊讶,更多的是不解:“这是什么?真元凝聚的封印?”

    “不,那是道则,是捆绑于万物的秩序,是木偶身上的细线。”方独清的表情依旧憨厚,看上去没有任何变化,宠辱不惊。

    “这是道……何处修得?”

    方独清看着明明很震惊却佯装冷漠的莫须有笑了笑,然后看向坐在墙角下气喘吁吁的顾珩,很认真的开口道:“是他教的,那晚有星辰有大道。”

    场间听到他说话的人不多,莫须有、两个白须老人、莫潇潇,他们不由自主的望向墙角下的那个少年,眼神里有些怀疑、惊诧、更多的是迷惘,但他们转念又想起了那阵狂风和翻滚的气浪,有些不情愿的相信了几分,不过他们仍旧不觉得那少年有什么过人之处,因为他们知道真正天赋过人的是场间的憨厚书生。

    而被众人注视的顾珩更是百思不得其解,除了那个叫苏弄影的女孩,他何曾教过别人,何况那道道则锁链连他都不会。然后他转眼看向莫须有的剑,看到了那道万物的细线,想起了那夜的星空棋盘才忽然了解,怪不得长孙院长说是他帮助方独清入虚的,原来与那晚星辰的残缺有关。

    震惊之余,莫须有默默收起了剑,这里是国教,她总不能对其出手,然后她看向莫潇潇,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刚刚那一剑快要落下的时候,她有些后悔,她从没想过她这个从小乖巧懂事的侄女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但莫须有却对她的勇气有一丝的欣赏,毕竟这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能无视九宫宫主的。

    “你当真不愿嫁?”

    “小姑姑,你也有喜欢的人吧。”莫潇潇垂下头,看着自己眼前碎石烂瓦,语气很沉重地说道,“我不知道我喜欢的那个人喜不喜欢我,但我应该对得起我自己的喜欢,我不想嫁,我要去找他。”

    “好,很好。”莫须有的眼神有些迷离,不知在注意何方,然后她默默走出废墟,“这件事我不管了,但并不代表我同意你的做法,你们太年轻才能如此天真。”

    在顾珩和莫潇潇为她的话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莫须有带来的那两个白须老人却走上前来,一同围上来的是刚才被狂风吹倒的那群修士。虽然莫须有是逐鹿第四,但终究只是青年一代,就算修为精湛但仍旧比不上修行无尽岁月的老人,就像现在站在顾珩和莫潇潇眼前的这两个白须老头。

    顾珩有些心烦意乱,道心更是不稳,在莫潇潇企图为他挡剑的时候他已经很后悔,不知自己是对是错,而现在的场面似乎更加危险,因为这两个老人都是知命境界,是大修士。

    国教外的长街上一片寂静,莫须有站在远处冷眼旁观,国教方独清站在废墟里隐隐担忧,重华宫的修士们露出得意的笑容,两个老人虽然不言不语但周身的势已起,压的顾珩难以喘息。

    然后天空阴沉下来,微凉的秋日再一次迎来了一场秋雨,长街上还在飘扬的尘埃被清洗干净,国教那棵树枝伸出墙外的古槐好像微微挺直了躯干,顾珩的眼底亮起一抹光。

    “前辈,我只是一个入虚境小修士,根本不是您的对手。”顾珩顶着压力抬起头来,脑海中出现了关于林信的一段记忆,然后他的双眼开始发亮,“前辈可否与在下对赌,若我能接您一掌,您便放我和莫小姐走。”

    左边的老头发出一声冷笑,开口道:“重华宫人,向来都是斩草除根的!”

    “前辈相必一招就能将我打死,当然能够斩草除根,既然都是一掌,可否给我留个机会,让我拿命赌一次。”

    “好!”左老头挥了挥手,右老头便带着其他人站远了几分。

    顾珩心中松了一口气,他有两招,刚刚只能用一招,现在秋雨已落,他便可以用两招抗他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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