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头傻愣愣盯着龙魁一,问:“你知道是谁干的了?”

    龙魁一点点头,煞有介事地说:“一定是它,往年到了麦收季节,总有人家晾晒在场里的麦子会丢失,后来村里的孙石匠趁夜里躲到了暗处,想把那个贼给捉住,果然,到了半夜的时候,偷粮贼就来了。”

    “抓到了吗?”兵头被带到了故事中。

    龙魁一摇摇头,说:“抓了,但没抓到。”

    “那贼是个高手?”

    “不是,那贼他压根儿就不是人。”龙魁一淡淡地说。

    兵头瞪着一对痴眼,问:“不是人是啥?”

    龙魁一说:“是一只貔狐。”

    “貔狐是啥?”兵头很好奇。

    龙魁一说:“就是本地的一种野兽,样子长得像狐狸,但个头比狐狸大,大很多,站起来足足有半人高。”

    “狐狸偷粮食干嘛?”兵头问。

    “吃呀,那玩意儿不光吃肉,也吃粮。”

    “哦,那后来呢?”兵头脸追问道。

    龙魁一说:“守麦场的人吓傻了,愣怔了一阵子,见那野物已经往一个袋子模样的东西里装起了麦子,就一棍子摔了过去,只听到吱哟一声尖叫,你才怎么着?”

    “怎么着?”

    “倒是打中了,但那野物却一溜烟跑了,眨眼的工夫就没了踪影。”

    兵头却又觉得有些不可信,摇头晃脑地问:“天下还有这样的奇事,狐狸也能偷粮食?”

    龙魁一说:“那可不是一般的狐啊,都已经成精了,神道着呢。后来才听村里的老人说,东山上百年之上的貔狐还有好几只呢,有的已得道成了仙,从不祸害人,逍遥自在的云游四方;可有的天生就是贱骨头,利用修来的邪术,专干偷鸡摸狗的坏事。”

    “族长,那你见到过没有?”兵头问。

    龙魁一说:“我倒是也见到过,但我从不冒犯它。”

    “冒犯了会咋样?”

    “谁跟它过不去,它就会报复谁,轻则让人神魂分离,变成傻子,或者直接断胳膊断腿,重则那可就惨了,小命就难保。”

    “真有那么严重?”

    “可不是咋的,这事我可不敢胡说八道。对了,就拿刚刚才跟你说的那个孙石匠吧,他朝着那偷麦子的貔狐一棍子抡过去,倒是实实在在打在了那貔狐的身上,可没能要了它的命,让它给逃掉了。时隔不久,他的倒霉日子就来了,并且是一毁到底,直到家破人亡。”龙魁一一脸凝重地说着。

    “真的……真的就遭报复了?”兵头惊问道。

    龙魁一点点头,说:“真的,连小命都搭上了。”

    “人死了?怎么就死了呢?”

    龙魁一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沉沉叹一口气,说:“我一直都不愿意说这事,一说就瘆得慌。”

    “说……说……你说给我们听听。”兵头往前凑了凑,一脸急切。

    几个兵也都围拢了过来。

    “好吧,那我就硬着皮头说一回吧。”龙魁一从腰里摸出了旱烟袋,装满烟锅子,点燃了,深吸一口,又慢悠悠吐出来。

    “你倒是快说呀,想急死人啊!”兵头没了耐性。

    “哦……哦……我这不是浑身发凉嘛,抽袋烟热乎热乎。”龙魁一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在急速地盘算着该如何往下编故事。

    “不就是说说嘛,这有啥好怕的呢?那野物又不在跟前。”站在一旁的胖子说。

    龙魁一打量着他,感叹道:“小伙子,你是不知道它们的厉害呀!”

    “咋厉害法?你倒是快点说呀,憋死个人了!”

    龙魁一抽干了烟锅,边抬脚往鞋底磕着,边说:“那个孙石匠打了貔狐精后的第二天夜里,三更之时,房前屋后就有了怪声,先是一阵不迭声地咳嗽,然后就拖着长声骂开了:孙石匠,心真黑,你断了我的腿,我就封了你的嘴……”

    “封嘴?封嘴干嘛?”兵头插话问。

    “你想呀,封了嘴,人还能吃饭吗?还能喘气吗?”龙魁一直直盯着兵头的嘴问。

    兵头摇了摇头,问:“你的意思是……是貔狐精要弄死他?”

    “是啊,就是那个意思。”

    “那……那个孙石匠他真的死了吗?”

    “死了!”龙魁一断然应道。

    “你倒是利利索索的讲呀,含半截,吐半截的,想把人闷死咋的?”后面的兵耐不住了,叫嚷起来。

    龙魁一这时候已经打好了腹稿,有了完整的故事,就收起烟袋,坦然吐一口唾沫,说了起来,他说那貔狐精骂了一夜,孙石匠硬是被吓软了,钻到了炕沿下,直打哆嗦,好不容易盼到天亮,那声音就没了。

    等第二天出了门,暖暖的阳光洒在身上,却又觉得自己很可笑,这朗朗乾坤里,咋会有妖邪存在呢?纯粹是自己吓唬自己,干脆就放了下来。

    可到了夜里,还是半夜时分,那貔狐精又来了,又是一通骂,跟头夜里骂得一模一样。

    这一次,他有些怕了,天亮后也没敢出门,对着家里娘们儿说,要是夜里那妖孽敢再来,咱就去找高人。

    正像他担心的那样,第三天夜里,那骂声又准时响了起来。

    好不容易提心吊胆地挨到了天亮,孙石匠就手持砍刀,仓惶出了门,跟老婆说自己去临县的皇家寺庙求高人了。

    但这一走,就没再回来。

    后来有人在东山脚下的一片杨树林里,见到了他的尸首,都已经烂得没法子收拾了。

    几个兵都被吓住了,傻傻地望着龙魁一,不敢吭声。

    倒是兵头说话了,问:“就那么死了呀?“

    龙魁一颔首应道:“可不是,就地埋在了那儿了。”

    “俺的那个亲娘来!这貔狐成了精,咋就这么厉害呢?折腾来折腾去的,就把人给折腾死了。”兵王一脸惊恐,唏嘘道。

    龙魁一觉得还不过瘾,接着说:“这还没完呢。”

    “人都死了,还能咋样?”

    龙魁一说:“出殡的当天倒还消停,可到了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满大街的咋呼开了,说是孙石匠的坟被扒了,上头的土包全没了,连棺材里的尸首也被拽了出来,扯得零零碎碎,四处都是。”

    “天呢!这也太瘆人了吧。”

    龙魁一说:“还有蹊跷的呢。”

    “还有,还有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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