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夏风带着清凉,抚过众人的脸颊,许许凉意虽不能让弈者们的热血冷却,却能让他们镇静许多,将身体调节到最好的状态。

    三十名弈士盘坐在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静得诡异,要是有路人经过这片林子,定会被吓得傻掉,还道是闯入了哪家地府的群鬼夜宴。

    过分的宁静终究还是被打破,何如是清点了下弈士,对着林子边上的几名弈者问道:“几位,风水弈局可布好了?”

    一名留着短须,瘦小干瘪的汉子点头道:“放心,一大两小三条路上都布了风水弈局,不过事情太仓促,我们无法准备充足的赌局,到这里后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和道路周遭的东西作赌,只能布下最简单的‘降局’,在降局百丈之内,起术成功的概率降低一成!”

    风水弈局类似与诸家百术的阵法,阵法大都是通过灵气或者是特殊的道具来对人产生影响,起到囚困,幻觉,或是杀伤的作用。

    而风水弈局针对的则是弈者的赌局。

    风水弈者能与布局之处的万物沟通作赌,赌赢万物后利用它们的特性来改变赌局的结果。

    比如现在布的降局之术,就是与道路四周的草木、尘土或者是夏风灵气作赌,赌赢之后,一旦陷入此局的弈者起术,这些东西就会去干扰弈者的赌局,可能你的骰子一扔出,夏风就一声呼啸吹翻骰子,得到让陷局弈者起术失败的结果。

    如果夏风的劲头太弱,不足以改变骰子的轨迹,那可能骰子落地时地上的青草又会塌下几分,结果又变了。

    这些东西还不是物灵,力量不强,只能用微末之力改变赌局,效果有限。

    几家的弈者从昨日晚上就来此地准备,可要将局布置在道路的百丈之内,范围太广,没有太多的时间将百丈内的所有东西都赢来布局,所以最后成形的降局只能降低弈者一成的起术概率,如果是时间充足,将百丈内所有东西都赢来布局的话,降局的作用至少能提高三倍,那就恐怖了。

    不过降低一成的起术概率也不错了,假如千铜宗本来能起十个弈术,陷入降局中后就被降低一成,就只能有九术成形,少了这一术,南城弈者也许就能多存活一人,这一加一减的影响就很大了。

    风水弈者擅长布局,不善独斗,除了某些专修风水弈术的门派外,其他势力很少会有风水弈者,五家势力加起来也不过四名,还都只是弈士而已。

    在南桑监察司的听雨小丫头就擅长布置弈局,莫峥第一次见她就被反制之局吓了一跳,之后在秋巷里她还布过蕴局和聚合之局,在擒拿齐家弈士时起到了奇效。

    不过严格说起来她算是青乌弈者,与风水弈者同源,所学却要高深一些。

    何如是能得指挥之职,自然有高明的处世之道,对于每个势力都想拥有的风水弈者,他当然不会表现得很严苛:“很不错了,多谢几位,能消去千铜宗弈者十一的弈术,此战若胜,几位当记大功!”

    四名风水弈者谢过之后,何如是安排道:“你们三人一组,分十组顺着三条道路往前推进十里,见到千铜宗弈者后以鹳雀声为号,然后所有人退回降局之处,起术伏击!”

    先探,后退,再起术伏击,这是最稳当,且有效的战术战法,这就是何如是的风格,稳中求胜。

    何如是安排妥当后,三十名弈士得令而去,林子里就只有五名弈灵和许良莫峥了。

    五名弈灵相互之间也没什么太多的话说,故都闭目养神,林子里很安静,许良和莫峥也不方便说什么,只能对视一眼,各自休息。

    而此时距离林子十几里外,十余名高大的汉子披星戴月,趁着月色亮堂,循着一条山间小道,往麟郡的方向走去。

    汉子们穿着统一的玄色劲装,腰间坠着一枚暗金色的铜钱,不过正面没有篆刻庆元通宝,而是用古体字写就了钱、元、驭、术四个字,但反过来念术驭钱元更贴近千铜宗的情况。

    这群人就是文浩带领的千铜宗乱钱堂的弈者,千铜宗内共设五堂,都带钱字,乱钱堂的乱,代表的意思是乱中刺敌,堂中的弈者拥有的都是擅于匿形刺杀的物灵,并不擅长正面作战,这也是为什么周志道说乱钱堂弈者不强的道理。

    千铜宗派乱钱堂的人先到北城,就是看重他们的刺杀能力,先将水搅乱,让南城自乱阵脚,再派大批弈者雷霆一击。

    算计得很好。

    文浩背负双手,走在队伍的最前,昂藏七尺男儿,光是那仪表堂堂的外貌就不负他千铜宗天才的盛名。

    有了天才之名,又有了弈灵的修为,让文浩的心里愈发膨胀,早已不将千铜宗的弟子们放在眼里,此次下山也是自动请缨,想要在南城有一番作为。

    文浩走在最前,乱钱堂的弈者们就坠在他后面几步,文浩自大、冷酷、目中无人在千铜宗里是公认的,所以弈者们都不愿与他亲近。

    也许是夜路走得无聊了,也许对于即将到来的战斗很兴奋,乱钱堂的弈者们根本静不下来,一路上说个不停。

    “我早就说了,就不该窝在铜山上,早就该杀进麟郡去,连金盅派都能在麟郡站住脚跟,我们千铜宗还不能?”一个弈士的怨言像是憋了好久,不吐不快。

    另外的弈者也多有同感:“就是,金盅派都没有弈尊坐镇,都能在麟郡里捞金赚银,我们却要呆在铜山里,一点赌气都要跑老远去找!”

    “无妨,现在去也不迟,金盅派先杀进麟郡,不过是给我们做嫁衣而已,让他们先享受几年,我们现在就进城夺来,哈哈!”

    言语之中,他们好像觉得打垮南城弈者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不过明面上的实力对比确实如此,千铜宗的弈者比金盅派要多出不少,而且不仅仅是数量上的,顶尖战力也是如此。

    千铜宗的宗主千铜尊者可是有弈尊的修为,光是他一人,就能抵去金盅派过半的实力。

    这就是顶尖弈者的威慑,一位弈尊不出手都能力压一派。

    说起来金盅派没有弈尊坐镇却能杀进麟郡,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奇迹,靠的是宗派的凝聚力,金盅派可能修为高绝的弈者不多,但为了宗派敢以命赌对敌的弈者也不少,这才是金盅派最可怕的地方。

    当他们初进麟郡时,两天内就有七名名弈者以命赌对敌,先前五人起术全都失败横死,后面两名却没有惧怕退缩,毅然起术,最终成功。也就是这以命赌的两人,杀得麟郡诸家势力心惊胆颤,再不敢小看这群外来的土鳖弈者。

    弈尊坐镇,弈者众多。

    背靠这样实力强劲的山门,乱钱堂的弈者怎么会将南城的零散势力放在眼里,仿佛一出手就能将其打散一样。

    千铜宗里目中无人的不仅仅是文浩,而是全宗!

    此时他们心中想的不是如何战胜南城,而是在想夺下南城后吃香喝辣的美妙生活,在他们眼中,南城就像是个剥光了衣服的娼女,没有挣扎的能力,只能予取予夺。

    可惜,他们错了。

    寂静的夜晚里,一声鹳雀的尖锐长鸣响彻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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