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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云齐面色阴沉,重重地拍了一下龙案:“你说什么?朕给武诚赐婚,是天大的恩典!圣旨他接了,自己喝醉出意外死了,是他命不好!”
    伍思贤摇头:“武诚不是命不好,他本来命很好的,什么都很好。如果不是你别有用心的赐婚,他现在跟家人在一起,等姚珊及笄,他们就成亲了,一辈子安乐无忧。是你,是你自私又蛮横地毁掉了武诚的人生!”
    莫云齐满面怒意:“你太让我失望了!今日当众抗旨,什么都不管不顾,现在了什么,原来竟然是因为武诚?!作为皇帝,我给他赐婚还有错吗?是我杀了他吗?我看你现在根本就不清醒!”
    伍思贤苦笑:“是啊,我不清醒,我觉得这就是一场噩梦!你不会懂的,你这种人根本不会懂,你总以为,谁都爱权势,总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没错,我是想要光宗耀祖,但前提是,我姓伍,我出身清白,凭借我自己的能力,得到我该得的东西,而不是突然冒出来这样一个肮脏龌龊的身份,让我没脸面对家人,没脸面对朋友,成为一个天大的笑话!”
    “谁敢笑话你?”莫云齐冷冷地说,“我说你是我的儿子,你就是,不需要跟任何人解释什么!”
    伍思贤看着莫云齐冷笑:“你不想解释,左不过就是因为你做了见不得人的悖德之事,才生出我这个野种,我说得没错吧?当皇帝,强占臣子的妻子,真是可笑!当年伍家为何突然有那么大的变故?是不是你做的龌龊事被人撞破了?杀人灭口?你应该赶尽杀绝才对!何必留着我?别告诉我,你不忍心,真是令人作呕!”
    莫云齐面色铁青,怒指伍思贤:“住口!你什么都不知道,胡说八道什么?你娘本来就是要嫁给我的!”
    伍思贤闻言,捂着胸口,不住地摇头:“你再说下去,我真的要吐了……你知道什么叫廉耻吗?你不知道!你只知道,什么叫强权!我根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根本不该活着长大!你杀了我吧,反正我也没脸见人了。想让我当太子,听你的话,不可能!”
    莫云齐面色沉沉:“你想死?很简单,伍家所有的人会给你陪葬!”
    伍思贤神色一僵,站了起来,看着莫云齐说:“这才是你的真面目!顺者昌,逆者亡!你眼里根本就没有儿子,所有的儿子都是棋子,你只在乎皇权。原先我很尊重你,认为你是个明君,现在才发现,你骨子里,就是个暴君!”
    这么多年,没有人如此:“我就当你现在脑子糊涂了,不计较你刚刚说的话!回去,好好冷静一下,想清楚该怎么做!如果你之后还是这样,我会给你机会,好好当伍家的人,进伍家的祖坟!退下!”
    伍思贤转身,脚步虚浮,慢慢地走出了御书房。
    临近子时,一年就要过去了。夜风寒凉,伍思贤打了个寒噤,推开要过来扶他的老太监,往前走了几步,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老太监见伍思贤睁着眼,呆愣愣的,去禀报莫云齐,莫云齐只说让送他回去。
    伍思贤被扶着上了车,离开皇宫,往伍家去。
    夜半时分,路上空无一人,伍思贤听着马车的声音,感觉脑子一片空白,真希望这就是一场噩梦,醒来后,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武诚还在……
    想到武诚,伍思贤心里就难受极了。武诚死后,他很难过,无数次地想过,如果没有那道赐婚圣旨就好了,武诚就不会死了。可他没想到,那道夺命圣旨,竟然跟他脱不开干系!
    暗处有人盯着,宫里的马车往伍家的方向去,马车过去后,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永安王府。
    莫景瑜和莫景熙两人出宫后就一块儿来了永安王府,密谈许久,天黑莫景瑜才走。
    这会儿莫景熙还没睡,在书房,身旁是他的舅舅兼岳父,刑部尚书彭琎。
    派出去的属下回来,禀报莫景熙,莫云齐让人接了伍思贤进宫,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出宫。
    莫景熙面色沉沉:“看来父皇是定了那个野种,算好的,要把秦玥的妹妹嫁给他,给他铺路,结果没想到他不接圣旨。如今搞成这样,父皇也不打算再遮遮掩掩,我看用不了几日,就让那野种认祖归宗了!”
    彭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真是没想到,还有这一出。景熙你打算怎么做?”
    莫景熙冷笑:“莫景瑜都说,要去雇杀手了。我打算,看着莫景瑜跟伍思贤谁把谁弄死!看父皇能不能护得住那个野种!父皇想认他?哪儿那么容易!”
    彭琎点头:“都等了这么多年,最后关头,不能冲动。再观望一下。”
    “父皇总拖着,如今也算是给了我们一个痛快,反正不管莫景瑜还是我,在他眼里都是废物!既然如此,接下来,也不需要再客气!”莫景熙眼底闪过一道狠厉的光芒。
    马车停下来,伍思贤下车,马车掉头回宫去。
    伍家大门关着,伍思贤也没上前去敲门,就在门外地上坐着,不知坐了多久之后,他用手撑着地站起来,一个人在夜色中,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姚府。
    除夕夜,秦玥和姚瑶在守岁。还是当年熬夜的游戏,在床上下五子棋。明明家里有棋,秦玥非要剥了花生来当棋子,棋盘也是自己画的,说是这样有趣,下完就把花生吃掉。
    姚瑶打了个呵欠,秦玥笑着揉了揉她的手:“困了?要不睡觉?”
    姚瑶摇头:“不行,还没分出胜负。再来一局。”
    秦玥刚落下一子,听院中有脚步声,有些奇怪,这都后半夜了。
    “丫丫你先眯一会儿,我去瞧瞧是谁。”秦玥说着,下床穿好鞋出去了。
    打开门,见是六伯,身后还跟了个人。
    是伍思贤。
    “对不起……”伍思贤看到秦玥,张口说了三个字。
    秦玥摆摆手,让六伯回去休息,他微叹一声,拉了伍思贤去书房,让他坐着,又转身回去了。
    “谁来了?”姚瑶问。
    听秦玥说是伍思贤,姚瑶也叹了一声:“看来是知道了。”
    反正本来也没打算睡觉,秦玥又沏了一壶热茶,和姚瑶一起到书房去。
    伍思贤接过秦玥递来的茶水,低头,热气氤氲,眼泪啪嗒一声掉进了茶杯里。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伍思贤不是伤心,是绝望。他不是不想回伍家,是不敢,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看不到一丝光明。
    伍思贤漫无目的地走着,最后走到了姚家大门外,六伯起夜,听到动静,开门见是伍思贤,连忙把人拉进来了。
    “怎么想的?”秦玥看着伍思贤问。
    伍思贤喝了一口茶,茶水也透着苦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方才我进宫了。”
    姚瑶挑眉:“皇上召你进宫?跟你说什么了?”
    “说我是他的儿子,要让我当太子,必须娶姚珊,还说,如果我不认他,就跟伍家所有人,一起死。”伍思贤低着头说。
    秦玥对此并不意外,问了一句:“皇上可解释了,你为何是他的儿子?”
    伍思贤摇头:“我问了,他没说,想来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没脸提。”
    “我知道你现在心里肯定无法接受,你说,你想如何?让我们怎么帮你?”姚瑶问。
    伍思贤摇头,苦笑:“我没想如何,没想麻烦你们,我只是……只是心里好难受,想找个人说说话……”
    “因何难受?”秦玥问。
    伍思贤垂着头,艰难地说了两个字:“武诚……”他其实当下根本没想过未来会如何,没想过他要怎么做,他只是一想到武诚的死跟他有关,就感觉很崩溃。
    姚瑶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伍思贤刚刚为何流泪。她跟秦玥对视了一眼,秦玥把伍思贤手中的茶杯拿过去,放在桌上,对他说:“武诚没死,你不要想太多。”
    伍思贤猛然抬头,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秦玥,声音都在颤抖:“你……你说什么?”
    “当时武诚只是想要摆脱那桩婚事,所以用了些手段,假死脱身,现在活得好好的,在北疆看雪呢。”姚瑶对伍思贤说,“没有告诉你,是为了保护武诚,保护他的家人,也是保护你。那件事,知道的人越多,谁都不安全。我爹娘都不知道。”
    伍思贤又哭又笑:“他没死?他真的没死?太好了!太好了……”
    伍思贤对秦玥和姚瑶始终带着对恩人的敬重和仰视,事实上,武诚才是他来到京城之后,第一个真正的可以放开说笑的知己。如今得知武诚没死,他很高兴,心中的大石也终于放下了。如果武诚真死了,他可能一辈子都过不去这个坎儿。
    “现在别想武诚的事,告诉我们,你想怎么做?”秦玥问伍思贤。
    伍思贤陷入了沉默之中。大悲大喜之后,他终于冷静下来了,也终于清醒了。
    过了许久,伍思贤才抬头,看到秦玥和姚瑶关切的眼神,微微摇头说:“不用你们帮我,我想好了,我要当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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