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李世民与几位大臣因张婕妤葬礼之事要觐见李渊商议,李渊拒而不见,李世民只好以太子名义面谕封德彝主持葬礼:按国礼停灵半月,移棺太庙后,太子、元吉灵牌摆在一侧,同行葬仪。

    自却转回了承乾殿,稍作歇息,却听洛阳快马来报,李世民即宣入见。

    站在殿外的传信士卒一身风尘,听传急匆匆入了内殿,一脸喜祥之色跪报道:“报皇太子,洛阳大捷!”

    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封书简,李世民急不可待道:“快,呈上来。”那士卒站了起来,双手把书简递给了李世民。李世民接过书简,展开来看,见那书简用一手劲秀苍酋的王体书写,认得是房玄龄笔迹,遂笑着细阅。那书简道:

    殿下:

    郁射五十万军被围于洛阳一月有余,其后援既断,粮草不足一月之需,遂妄图突过邙山,沿黄河南岸逃窜,以寻机渡过黄河。

    九月二十日至二十五日,其虚恍一枪,先往南攻击一百余里,二十六日,其猛然回头直取邙山岐峰峡道,此掩耳盗铃之技耳!我军早严阵以待,于邙山岐峰峡道两侧山峰伏兵十万,峡道山前两侧掩兵三十万,黄河南岸伏兵三十万,先让突厥阿可朵部十万人马过了峡道,两峰十万将士则以擂石、干柴、硫磺、桐油之类顷刻间填塞通道,一时间。整个山谷烈焰滔天,郁射军队顿时失色裂胆。

    我山前两侧将士伺机杀出,冲乱郁射军队,一夜间杀敌十余万,俘敌三万余,郁射带残兵近二十万退入洛阳城。天明闻报,阿可朵十万人马已被困于黄河南岸。北征之役,我军将士阵亡三万余。

    郁射知大势已去,已无抗衡之力矣,九月二十八日前往我营商议招降之事。

    臣以为,郁射虽已一败涂地,实其早有罢战之心。前些日子派参军刘玉伦至我营中求和,我方志在逼降郁射,而拒刘玉伦之求和,郁射觉“投降”二字有辱国格,故有邙山突围之一役。

    今郁射再以“招降”之提法要求与我大唐协商,“投降”与“招降”有一字之差,其义都是“降”之意,若究尽词义,无非就是给他留点面子的问题。大唐之天威志在于震慑人心,而不在于辱没人意。至于如何处置郁射残部,慎恭殿下旨意。

    “房玄龄、杜如晦真乃奇才也!以三万余代价,征服郁射五十万大军,真乃奇才也!”李世民看完书简,喜悦之色溢于言表,连声称赞道。

    说完,朝侍从道:“快传长孙无忌、封德彝、萧禹、高士廉到承乾殿议事。”侍从应声“是”正转身传话去,李世民却又止住道:“还有,把魏征也传来。”

    侍从又应声“是”,转身传话去。李世民看着侍卫出门的背影,心里想郁射既愿降,就给他个招降名堂又有何不可?至于如何招降,还是看看大臣们的意见。

    且说玄武门之变,太子、元吉全家遭戮,魏征亦是太子党魁首,因侥幸上了西山,避了祸端,按理也在该杀之例,李世民却网开一面,不仅留他一条性命,还视他为可用之才,委以谏议大夫之职,派往山东慰抚边关将士,他却在磁州私放太子党羽李志安和李思行,李世民不仅没有降罪与他,反而认为他刚直不阿,敢作敢为。

    魏征从山东回来,深居简出,因李渊自玄武门事件后都没上过朝,李世民虽以太子身份全权处理朝中事务,但毕竟还没挂冕登基,也不好坐朝受百官朝拜,因此,这段时间来,朝臣只是各司其责,每日都暂免了上朝这惯例。

    魏征虽已是谏议大夫,但也还没有实际的事情可做,没有召见旨意,他简直是百无聊赖,无所事事,每日只在家里看书写字。

    这些日子来,朝中的事情,太子不召见,他便没有参与的机会。

    想想李世民虽然给了他谏议大夫之职,但他毕竟曾是太子党羽,对这点,李世民恐难免还心有余嫌。想到这一点上,魏征觉得自己素无谄媚之心,为国之事可殚精竭虑,为己之事不足以用谋,遂也顺其自然。

    这天下午,正是百无聊赖,在小院中坐在躺椅上看了一会儿书,正要迷糊睡去,忽听小家童传话,说太子有要事召见,魏征倏的从睡椅上坐起来,问家童道:“你说啥?”

    小家童笑着道:“门外来了一位传旨军士,说太子有要事召见先生。”

    “是吗?”魏征这才慢条斯里的站了起来。小家童往里屋叫道:“姐姐,侍侯先生穿衣,太子召见先生,先生要进宫去了。”里屋传出一声:“哎————就来。”

    那个声音是一位尖细的女孩的声音。

    魏征笑道:“别那么大惊小怪的,我自己来就行了。”说着就要往里屋穿衣去。

    一位十二、三岁的女孩却从里屋拿了魏征的朝服出了院子来,魏征笑道:“你们姐弟俩也不要这么客套,凡事能自己做就自己做,别让我把自个也惯得啥事都使唤人。”

    那女孩一边给魏征穿着朝服一边说道:“先生,你就让侍侯着吧,我姐弟俩要不是先生收留着,恐怕早也饿死在荒郊野外的了。”说着却眼睛红润,看着便要流下眼泪来。

    魏征见状,却笑了道:“好了,好了,小小年纪,也这多愁善感的来了。”那小姑娘听魏征这么一说,反倒红了脸笑了。

    却说这小姑娘看去十三、四岁年纪,唤裴玉洁,她的弟弟唤裴忠。小女孩模样俊俏可人,肤色有点有点黝黑,鹅蛋脸型,眉如柳叶,眼睛俏丽,即使笑起来也掩饰不住隐隐哀愁,身材瘦小让人觉得有点可怜。

    魏征在往山东抚边的路上,有一天傍晚走得人困马乏,正想找找个村落歇息一晚,忽见路旁有两个蜷曲躺着的孩子,以为又是路毖的尸首。

    魏征下马上前察看,却见两个孩子奄奄一息,估计是饿昏了,遂让随从拿过皮壶,给两个孩子灌了点水。

    看着两个孩子苏醒过来,又用水调了干粮喂两个孩子吃了,两个孩子才渐有了点气力,魏征遂问了来历。

    两个孩子哭着诉说家在河南,半年前遭突厥兵士抢掠,父母及家人惨遭杀戮,兄弟两侥幸藏在柴房,躲过一劫,祸乱之后,跟着躲兵祸的村民离开河南,进了山东境内,与村民们走散了,却又举目无亲。走了上百里地,都有三天没有吃东西了,这便昏睡在路旁。

    魏征听完诉说,不禁怒火满腔,骂道:“突厥胡虏,惨无人道!”看着两个孩子无依无靠,遂问两个孩子道:“可愿意跟我到灵州去?”两个孩子点了点头,便跟随魏征一同到了灵州。

    魏征抚边完毕,看看两个孩子,确实可怜,假如两个孤苦伶仃的孩子离开了他,又将往何处去呢?魏征不禁又心生怜悯,索性说道:“姐弟俩要是愿意,便随我回京城吧。”

    魏征带着两个孩子回了京城,和他住在一起,魏征本来就是独身一人,有这俩个孩子相伴,竟觉得有了许多乐趣。

    两个孩子倒也懂事,浆洗打扫都做得井井有条,闲来魏征便教他们姐弟俩读书写字,这段时间来,竟像一家子般相处得乐融融的,可就是俩个孩子仿佛报恩般,事无巨细的侍侯着他,使他感到有点不自在。

    这会儿,那女孩侍侯魏征穿了朝服,魏征看着姐弟俩好一会儿叹了口气道:“你姐弟俩有朝一日总得各有归属,总不能跟着我过一辈子的,平常抽空多读点书,长点本事,将来也就有了安身立命之本。”姐弟俩点点头,魏征这才露了笑脸,出门上承乾殿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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