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爷已是一张肉票。

    肉票少爷躺在一个阴暗的地窖里。这个地窖究竟在什么地方,身为肉票的少爷是不知道的。他能做的,也不过是伸伸胳膊拽拽腿,躺在地上,安安稳稳的,作出一副乐天知命的模样。

    “这里倒真他娘的不错,冬暖夏凉呢!”肉票心道。“他娘的”这个市井俚语还是这两天从和他年纪相当的匪人那里学会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嘛。

    以前是少爷,有时候也会听到贩夫走卒们说这等粗话,当时只觉得粗鄙无文,从来都没想到有朝一日这等粗话会从自己嘴里冒出来。如今当了肉票,时过境迁,心境大大的不同,当这个词恶狠狠地从嘴巴里蹦出来,又狠狠砸在地上的时候,东明的心里只觉得有着说不出的舒畅痛快。肉票的生活,虽然东明不肯承认,其实改变了他很多很多。

    这几日他在这里,饿了就啃红薯,渴了就喝井水,困了便和衣而眠,日子虽过得简陋,比之凡事有人盯着伺候的生活,却多了几分随性自在。当然,如果那水牛也似的恶汉打他的时候肯斯文些,不打脸就更好了。

    事实上,这里用“这几日”这个状语是不对。这是个错觉。作为一个肉票,被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窖里,他实际上是没有准确的时间观念的。东明少爷以为时间过了三天,其实才两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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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窖的盖子突然被人从上面揭开了,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探了进来,吼声如雷:“向家二少爷!头领要见你!”

    东明躺在地上,动也不动,完全看不出一个肉片应有的觉悟,竟似是把这囚身的地窖当作了安乐窝。

    毛脑袋嘶哑地笑道:“又皮痒了吧?哥哥我劝你乖乖听话得好,否则就剁了你那伴当喂狗!”

    肉票撇撇嘴,不屑道:“不去要挨打,去了还是要挨打,这又是何苦来着?”话虽如此,却懒洋洋地起了身,扯扯衣襟,顺着梯子爬出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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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牛坐在屋檐下,正捧着紫砂壶嘴对嘴得饮茶。毛人解着东明,进了小院,也来到这僻处的天井。

    水牛见了东明,悠然自得地放下茶壶,抱拳笑道:“向少爷,这几日招待不周,实在是霍某人失了礼性,还望少爷不要见怪。”他的话斯文沉稳,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毫不做作的真诚意味,让人听了,颇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东明见他斯斯文文的言语做派,却是一阵恶寒。以前读明清小说,见到“笑面虎”、“伪君子”等称谓,不过一笑了之,现在遇上水牛,这体会却痛彻全身,深入骨髓。当下也是学着水牛的样儿,抱拳礼道:“头领的盛情款待,东明若能捡得姓名,自然会加倍偿还!”

    水牛却大度地笑笑:“没想到关了你几日,你倒越来越有种了。哼!你怪我薄待与你,我却懒得与你计较。咱们立场不同,看法自然迥异。你要记得自己的身份,不过是张肉票而已,难不成还要我们这些绑票的,把你奉为上宾不成?”

    东明哼道:“头领这一回叫我这肉票来,有什么招数,还是尽快使出来的好,小爷我可是困了,可别短了我的梦!”

    水牛满意地看着眼前这肉票少爷,一派兴趣盎然的样子,怡然道:“果然是一表人才呐!听说你还在省城的学堂里念过洋学问呢,只是不知向家肯为这状元郎一般的少爷出多少银子?”

    东明却调侃道:“那得看头领的心有多大,看头领众多手下的心又有多大。”

    水牛抚掌赞道:“有趣,有趣得很呢!向家的子孙,倒也不全是些不成器的东西,可惜啊,可惜如今却落到这般天地……”

    东明晒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小爷我落到你手里,要杀也好,要剐也好,那也是该当的,又有什么好可惜的!”

    水牛道:“你不用套我的话,我也不怕告诉你。免得你将来到了阴曹地府还做个枉死鬼。”他看东明的眼神,已如看死人一般,“你也是个聪明人,我能分毫不差地设伏劫持了你,自然是有人通风报讯。那个人跟你好大的仇怨呢,让我们当场就杀了你,说事成之后就给我一大笔钱呢!”叹息道,“老子不过见你可怜,让你多活几天罢了。”

    东明心头巨震,心道果然是被人阴了,一颗心也随之不断下沉。这些时他在囚中,将前前后后的事情想了几个来回,只觉得整件事情疑窦丛生。他知道肯定是有人内外勾结暗害于他,可是几张嫌疑的面孔在脑子里晃来晃去,却总不能确定究竟是谁所为。

    水牛说是可怜他,才暂时留他一命,他是万万不肯相信的。这凶神留着他,恐怕也没安什么好心。这番思量说来话长,其实在心中闪过也不过瞬间而已。面上露出轻蔑之色,接问道:“那头领又究竟是为什么大发善心,不肯将我就地正法呢?”

    水牛笑得人畜无害,语出至诚道:“害人性命,谋人家产的勾当,缺德太过,死了都是要下拔舌地域的,霍某人虽然双手沾满鲜血,却也是不屑为之的。”

    东明晒道:“头领如此英雄的一个人,何必巧言虚饰?难道在我这将死之人面前也要藏着掖着不成?”

    水牛哈哈大笑,高声赞道:“好!跟聪明人说话,果然痛快!若非你注定早夭,我倒想交你这个朋友呢。”正色道,“兄弟我是个是实在人。有道是‘百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别人给的虚头再好,也不及自己到手来的实在。我既然擒了二少爷,自然要向老爷子讨几个零花钱使唤。”

    东明道:“岂非背诺?”

    水牛嘿嘿狞笑道:“我收了钱财再杀了你,杀了你再领我那份钱财,岂非两便,那也不算什么背诺吧!”说着说着,竟是咬牙切齿,唇舌吞吐之间,竟似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一般,齿间一片森冷的血腥气味!

    东明听得不寒而栗,心道,这一回只怕真是凶多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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