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寅时,钦使赶到荣王府,发现,太迟了,这里已经不需要囚禁的诏书了。

    荣王府残余的侍卫大开正门,请钦使和早一步包围府邸的侍卫亲军们进去,只见一片白色。

    那些侍卫们告诉钦使:荣王麾下的败兵早早来通知了王爷世子的消息,王妃言“终不能如镐厉王子女,幽禁一生”,遂毒杀刚刚周岁的庶子及两个亲生女儿,再投缳自尽,其他侧妃,也有样学样,荣王家眷,已经全部死绝了。

    次日卯时,皇上亲自审问了胥鼎,得知他是误会了赵王。赵王很大度地为他求情,理由是:“如果葛王之母李元妃并未谋反,胥鼎何罪?”因此皇上顾念旧情,免其死罪,责其闭门读书。

    我送他回家,到他家门口时低声道:“当年的事……我那时太小了,不清楚,不过……不久元妃娘娘就以细故处死了个小太监。”

    胥鼎惊恐抬头,嘴唇翕动,最终叹息一声,踉跄进门。

    实有此事,起居注上写着的,不怕查证。可能只不过是李师儿失了外援胥持国,心情不佳,下人伺候的不如意时就反应大了点。但是也有可能是胥持国知道得太多了,被李师儿派小太监或下毒或雇凶灭了口,而后那个小太监也被借故处死。十年前的事情,谁说得清楚?

    武卫军中尉崔彬,在胥鼎拿虎符来时,第一个听令,慷慨陈词,鼓动了大部分武卫军和威捷军,助胥鼎将其他还在犹豫的人及我麾下的新编威捷军看押,急速整军,率先攻打丰宜门;在梁子翁带去圣旨后,又是崔彬第一个听令,擒拿胥鼎,带头放下兵器,束手就擒,叛乱就此消弭。皇上对这个绝对听从朝廷旨意又没有任何背景的年轻人非常赏识,直接提拔他做武卫军副都指挥使。

    这下好了,荣王府灭了,李元妃事实上被软禁了,赵王救驾有功,升为右丞,奉命清除乱党。

    荣王生前的心腹谋士郭佳送了我一件极西之地产的新奇玩意,毫发未伤,施施然回老家当富家翁去了。消息传出,赵王府川流不息,各种奇珍异宝堆积如山,我一连三天都睡在珠宝堆上,这些至少值五六十万两银子啊,不过我是不会还债的,我立的借据写的是二十年后加倍偿还,还没到期呢。

    皇上闻报,又好气又好笑:康儿这孩子,怎么和撒速(完颜匡)一样爱财,朝中各派势力错综复杂,我让烈儿清查乱党就是看中他和洪熙一直争来夺去,不会放过这个将对方势力连根拔起的机会,就算他顺便排除异己,但是,是他定的乱党名单,怨恨总归是对着他的,这就足以克制他的势力扩张了,哪知康儿居然受贿替人脱罪?算了算了,朕也不是第一天听说康儿贪财小器、挥霍无度,他这样子朕还放心些,朕这个位置,眼红的人太多了。炆儿,哼,人人称赞他德才兼备,是谦谦君子,就是他撺掇洪熙造反,实在是太让朕痛心了。现在的确也不是大清洗的好时候啊,好吧,暂时稳定局势,我们要先和宋国谈判,重新定盟,以后再慢慢追究,这些反贼,朕一定要把他们一个个地都揪出来,好好炮制。

    因此,赵王三天后就回奏已经查清乱党了,只针对荣王死党和攀附李师儿者株连了十四家两百多人。但是,荣王既能发动兵变,侍卫亲军是要大力整顿的了,下个月我将会很忙了。

    目前暂时告一段落,我正好有空去城南二百里外一个藏在深山老林里的小尼庵白衣庵接回“王妃”。新来的丫鬟正齐齐拜见王妃,赵王就一叠声叫着“惜弱”冲进来,先是惊喜,继之以疑,随之以怒。

    我斥退其他丫鬟,只留下了包氏的贴身侍女青涟、绿漪。这两人从包氏刚进门时就一直服侍她,十年前嫁了府上侍卫,有了孩子,一家子还是住在王府,她们感念包氏和善,时常赏赐,自愿继续侍奉她,包氏抝不过她们的苦苦哀求而答应。因为包氏不喜应酬,其他贵妇也看不起她的出身,之间几乎没有来往,包氏在王府里也是时常独处,又不管事,别的丫鬟见不了她几面,青涟、绿漪就是最熟悉包氏举止的人了。绿漪比较能干,容姥姥随儿子回家养老后就是她管内院,反正也没什么事,因为赵王府的女眷就王妃一人,赵王又要俭身养德,都没用多少丫鬟。

    那女子款款万福道:“小女子李兰芷见过王爷。”是和包氏一样的江南口音。

    赵王冲我怒喝道:“康儿,这是怎么回事?”

    我轻声解释道:“父王不记得了?三年前你派了蒋先生去临安建立我们自己的谍报系统,他偶然见到此女极像妈,当成奇事,写信说过的……”我吩咐蒋正清一定要找到一个像王妃的女子,也不需要多么相像,身材像,脸型像,临安口音,就行了。蒋正清不负厚望,找到了这个有七、八分相似的,现在派上用场了。

    赵王脸色很难看,沉声道:“我是问你为什么找人冒充惜弱!”

    我惊讶道:“没有替身,妈以后怎么回来呢?堂堂王妃失踪多日,名节必然不保,岂可再入王府?皇上一定会维护皇家体面的,是不是?找到妈,送走她就是。”

    今时不同往日了,太祖之前,女子死了丈夫,就再嫁给丈夫的兄弟或继子。金太祖只是下令同姓不婚,太祖嫡子宗峻(后来上庙号为徽宗)死后,连他的正妻都改嫁其长兄宗幹(海陵帝完颜亮之父,擅长理政),所以太祖的嫡长孙、继太宗位的熙宗亶是宗幹的养子;现在的金国却是礼仪完备。

    赵王考虑清楚利害,颔首应允,心理上却还是不能接受,失望离去。

    我冷冷地看了这三人半晌,直看得她们心里发毛、栗栗不安,方道:“青涟、绿漪,王妃莫名其妙地失踪,你们这些伺候的人该当何罪?哼,都该满门抄斩。赵王府丢不起这个脸,我不想王妃声名受损,着意掩盖此事,希望你们也不要自误误人。”

    青涟、绿漪心底叫冤:那天夜里明明是你叫我们不要侍候的嘛,可是,可是……小王爷怎么会劫持自己的母亲呢?该不是……天啊,传言是真的,小王爷不是王妃生的?!难怪他这么快就能找来替身,我们是不是知道得太多了?

    看到她们恐惧的目光,我郑重地点点头,温言道:“你们要矫正李兰芷的言行举止,不要让她露出一丝破绽,知道吗?以后的日子还可以像从前那样过。”

    她们忙不迭地跪下表态:“小王爷放心,奴婢一定照顾好李夫人。”

    我皱眉矫正道:“是王妃。”

    两人改口道:“是是是,奴婢一定好好伺候王妃。”

    我赞许地点点头,转向李兰芷:“至于你,李兰芷,王妃很可能……我已经派人去替你找女儿了,至多三个月,一定能找到人,找到后,简管家会告诉你的。如果三年后王妃还是杳无踪迹,我会接你女儿来,让我父王认她做义女,好歹也是个郡主的身份。你很像王妃,如果我父王问起你叫什么,你就说叫惜惜,记住了。我只希望我父王高兴,你明白吗?”

    李兰芷只觉喜从天降:我真的可以当王妃?你不会怪我去……去找王爷?我,我就要一步登天了!只是……李兰芷踌躇道:“小王爷,小女子刚刚报了名字……”

    我微微一笑道:“那是我父王啊,我会不了解他吗?他刚才压根儿就没听进去。你只管照我的话去做,我保你无事。”

    李兰芷感激地道:“多谢小王爷,小女子一定能把王妃扮得惟妙惟肖。”

    我似笑非笑地道:“你叫我什么?”

    李兰芷深吸一口气,定定神,壮起胆子唤道:“康儿,我累了。”

    我应声上前,恭谨地扶她回房,边道:“妈,我杀戮太重,累你担心,还要为我祈福,实在是孩儿不孝。青涟、绿漪年纪大了,这次新进的丫鬟里,我看那个叫苏巧云的甚是乖巧,就让她服侍你吧,你看呢?”

    京中达官显贵近来很关注声势煊赫的赵王府,都知道了赵王妃刚从尼庵回来就在府里建了静室供奉观音菩萨,搬去日日静修礼佛,不禁齐齐哂笑:赵王妃是宋女,必是知道了她儿子在宋国杀人无数,想给他消除罪孽,嗯,应该是刚死的荣王告诉她的。不过,神仙是那么好贿赂的吗?杀俘不祥,完颜康一定会遭天谴的。

    只有那个本来都破败了的小小白衣庵一下子香火鼎盛起来,住持老尼姑每天晚上一遍又一遍地数香火钱,乐得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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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雨倾盆,行人绝迹,赵王府的丫鬟青涟却没有闲看雨景的好福气,得出门为王妃买檀香。

    买好檀香后,青涟将锦盒贴在胸口,撑着伞,慢慢向王府走去,在一个路口东张西望了番,觉得没人跟随,折进小巷,匆匆而去。

    快到了,过了这座桥就到容姥姥家了。容姥姥是王府的老人了,是王爷的乳娘,王爷的母妃去得早,就是她把王爷养大的,王爷成年开府后就让她管内院,直到前年才回儿子家颐养天年,王爷还送了她一百两银子养老,她一定知道小王爷的身世,王妃待我不薄,我一定要弄清楚这件事的。青涟心里想着,脚下不停,快步而行。突然,背上一股大力,脚步踉跄,跌下桥,栽进河里,挣扎几下,不见了。

    桥上,是裹在黑斗篷里的苏巧云,对河拜了一拜,默默祝祷:青涟姐姐,你莫怪我,我们飞燕门实在是太穷了,幸好燕师兄交游广阔,攀上了小王爷,我才能进王府。王府的生活真是太好了,我虽然只在这过了十几天,还是个丫鬟,但是,见识了繁华,我再也不可能回去过苦日子了,我希望永远能都像现在这样,甚至,更进一步,可能妨碍小王爷的人,都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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