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二小姐李清如自小养在深闺,每日便是学习各种上流社会的东西。譬如钢琴,她一点也不喜欢,却被逼着学了十年之久;譬如插花,她想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搭配摆放,就会被李夫人冷眼相待,骂她没个规矩教养;譬如赏画,这个她算得上些许喜欢,但只是因为陆汉声爱好。
    你问李清如,有甚的自己喜欢的吗?
    她一点也想不出来。
    那关于年少情动,有没有喜欢过哥哥身份的人?
    喜欢过的。
    亦或是说肖想过那么一次。
    李清如身边的世家小姐,仍有许多同堂表哥成婚。虽周之南和陆汉声与李家并无姻亲,但三家一直交好,三位父辈拜过同一个老师,交流过课业,又一起经商,相互照应。
    十五岁的少女,幻想过未来夫婿。
    周之南深沉,喜怒不言,虽对她是温温柔柔,却总觉得捉摸不透。那陆汉声呢,陆汉声好,他笑就是笑,怒就是怒,少年人都喜欢这般性子。想着想着,就红了脸,少女含羞,双手捂住脸颊。
    低声啐自己“好生生发什么春梦”。
    情窦初开年纪,少女被冷峻母亲管束,而父亲冷淡,鲜少关怀。她每每练琴疲累,起身站在窗前放空,只觉得窗外的鸟儿都要比自己自在几分。她也清楚,自己将定的丈夫,不会是周之南,也不会是陆汉声。大多是个陌生人,不定长成什么歪瓜裂枣样子。
    因李家已与周陆两家足够亲密,不需要依靠嫁女儿来笼络关系。
    而十五岁生日,既非成年,也非整岁,无人为她操办。甚至连一碗长寿面都没有。
    她艳羡父母对哥哥关怀,艳羡他们三人亲昵,只自己是李宅的局外人,无处遁形。
    但庆幸李自如记得,周之南陆汉声也记得,礼物包好,送到少女卧房,待她入夜里悄悄打开。
    先是哥哥的,拆开看,一架雕花精美的钢琴模型,上面还装饰着雕花点翠。东西是好东西,可她不喜欢。这模型就像她一般,华美空洞,毫无灵魂。
    再是周之南的,一幅刺绣长卷,上面是各式花样,绣娘定然下了苦功夫。仍是好东西,可她也不喜欢。都是她烂熟于心的花名,每日都要看倦。
    最后,最后是陆汉声送的。她已经猜得到,看着包装大小,就知是一幅装了框的画。无声叹气,还是小心翼翼拆开,待露出整张画,她立刻抱到胸前扣住,脸红的像吃醉了酒。
    那是一幅西欧油画。应是托人临摹的版本,她没见过,不知道名字。画面上,赤果女子包着风情独具的头巾,手持孔雀羽扇,坐在床帐中。露半边浑圆,整个背面正朝着画外……
    李清如心跳加速,不敢再看,无用地甩手在面前扇风,试图降下温度。又拿了块金丝绒披肩把这幅画包住,小心放到柜子最深处。
    当夜,少女难眠,侧卧在床上看漫天星光。双腿不自觉地拢了拢,手蹭到前面,隔着睡衣轻触,又像触电般地弹开。
    与此同时,陆公馆,陆汉声带着一身脂粉香回到房间。穿裁剪贴合的衬衫马甲,领口的领结被丢在沙发上。把香烟夹在唇边,伸手挽了袖子,胳膊上还有暧昧吻痕,不知道是上海滩哪位美人檀口留下。
    茶几上也放着一幅画,他胡乱撕开包装纸,待看到里面的画,眉头一皱。
    此情此景若是教上海滩一众名媛看到,定要心脏直跳,雀跃涌动,想为他抚平眉角,再送上香吻。
    他手里的画,是葛饰北斋的《神奈川冲浪里》。现下陆汉声觉得,坐在船上乘风破浪的是自己,这也太过惊悚刺激。那安格尔的《大宫女》,岂不是落入了李清如手中。
    “操。”
    低声咒骂,烟掉落在地上,烫坏了一块地毯,他赶紧踩灭,只可惜地毯又得换了。
    前阵子,陆汉声托好友摹了两幅画,一幅《神奈川冲浪里》送给李清如,倒不看重寓意,只是送她喜欢的蓝色画卷,讨小姑娘个开心。另一副香艳了些,安格尔的《大宫女》,他曾在巴黎看到过一次,喜欢的很,便想收藏个摹本在家。
    现下只能怪罪小厮办事不利,两幅画送错了地方。
    思前想后,他决定按兵不动,装傻充愣。
    却不曾想,再见李清如,是她狼狈落魄样子。
    父母吵架,互相撕咬中道破天机,李夫人电影明星出身,片场同男演员情到浓时生了暧昧,才有了李清如。李老爷一直知道,但不愿声张,毕竟说出去,脏的是整个李家。
    争吵,摔打,嘶吼,咆哮……最后一切罪责落在下楼倒水的李清如身上。李夫人上了年纪,日日夜夜为脸上多添的一丝皱纹烦恼,因烦恼又添,便再次烦恼,陷入轮回。她扯着李清如,把她推出门外,恨她来的那般巧,又那般不适时。
    怒气上涌,吼着让她“滚”,教她最好“去死”。
    上海滩的高门大户,住豪宅美屋,当称名门望族,可同样波澜暗涌,遮盖住多少晦涩肮脏的龌龊之事。
    她曾最爱穿白色蕾丝质地的洋裙,或白色织锦缎旗袍,至那夜被推着跌入雨后留下的水坑里,满身泥泞与脏乱,此后她可以坚定,再不穿白色。
    少女身无分文,跌跌撞撞走到上海饭店,她相信,不论李自如还是周之南或是陆汉声,总有一个人会从中出来。
    可是,周之南已经出国,李自如去了南京办事,只有陆汉声。
    只有陆汉声。
    她相信,又或是说她赌,陆汉声今日会来此应酬,纵情声色。
    不知道等了多久,她就在上海饭店的马路对面,因她现下狼狈,站在门口都要被赶走。李清如边等边哭,她收敛性子十五载,被勒令不许在外面哭泣、大笑、打嗝、哈欠等等。
    现下是愈发绝望地哭,这条街道人来人往,霓虹闪烁,还传来远处大上海的歌舞乐曲声。
    热闹是他们的,她什么都没有。
    路过的人匆忙,为生计,为存活,只当这又是一个沪上疯女,快躲远些。大抵有亡命徒待到午夜人流散去会扯走她,宽解自己一时欲望。
    陆汉声从上海饭店旋转门出来的那一刻,李清如觉得自己见到了光。是天神一般的救世主,终于降临,等得她心累疲倦,哭得她凄惨气绝。少女起身,腿麻着也要跌宕前行,险些被路过的车辆撞到。她扯了陆汉声衣尾,颤抖着唤一句“汉声哥哥”。
    司机与侍应生上前扯她,被陆汉声皱眉呵斥。他松了怀中香气刺鼻的美人,捧起李清如红而冰冷的脸,现下仲秋,天气已经凉了起来,她却只穿一件单薄洋裙。
    “怎么回事?”
    她倒在他怀里,终因伤心过度而晕厥。陆汉声把人横抱起,怀中的人浑身冰凉。对着门童开口骂道:“狗眼看人低的孙子。”
    那香艳美人还缠上来,“陆少,不管人家了嘛?”
    他皱眉,着急抱她上车,烦闷着回她:“滚滚滚。”
    庆幸他今日没太大兴致,不然喝到午夜,李清如不定发生什么恶劣后果,他不敢想。
    车上,思忖着还是告诉司机,“去贝当路那处公寓罢。”
    她现下狼狈,陆汉声不好带她回陆公馆,也不知道人何时会醒,到时不好同父母解释。
    到了公寓,这处是他自己置办的,时而不愿意去酒店,也会带女人回来。把李清如抱到卧室,刚要放在床上,想到她浑身潮湿,还是挪到了沙发。
    他挠头,从未觉得如此难以抉择。这处公寓没有请固定阿姨,都是定期打扫,现下她这样,需得快些脱下衣服塞进被子里才行。
    脑袋里混乱了两分钟,陆汉声嘟囔着“她是妹妹,我是哥哥”“只是脱衣服,再没别的”“是怕她生病,是好心”。做足心里建设,拿了张毯子放在旁边备着,开始半脱半撕地拽她衣裳。
    不肖几分钟,剥了个干净,他喉咙耸动,小姑娘出落的倒是标致,胸是胸臀是臀的,不比他平日里的风流女伴差……咳,他赶紧扯了毯子给她裹住,见她一双脚和小腿泥泞,身上倒还算干净。他默默烧了水,浸湿毛巾,为她擦干净。
    还要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李清如,你等着,这笔账我找你哥算。”
    他陆少爷何时伺候过人。
    可他不敢找李自如算。怎么说,说“我把你妹妹剥光,还给她擦了腿和脚”吗?
    待擦干净,把人抱到床上,估摸着也快醒来。他烦躁地拽了拽领带,出去拿了瓶剩下的威士忌倒在杯里,心里有些奇怪。
    李清如是被女人的□□声吵醒的。
    她无暇顾及被子下面自己光着,隐约还闻得到床笫间陆汉声身上的味道。这间公寓不大,就一间卧房。起身扯了搭在床边的毯子裹在身上,光脚踩软绵地毯,轻声开门。
    客厅里,黄色灯光扑朔,有些暗而暧昧,空气中流动着□□气息。
    陆汉声衣衫整齐,裤子都还挂在身上,一个妖艳女人躬身扶着沙发,…………可男人没有太深情动,侧脸可见有些烦躁,更像是为了疏解。
    女人卖力,入戏极深。被陆汉声使了全力打了下,“收声。”
    …………
    李清如扒着门,纵观一切,喉咙发涩,心里凭空生了对他的占有欲,不满眼前所见。
    虽她心知肚明,这个男人惯是这般。
    头脑转动,下一秒,手中玻璃杯滑落,碎在地上,好大一声。陆汉声吓到,下身暂缓,满目阴鸷地回头望过去,见是露着肩、含羞可怜的李清如,还满脸迷惑吞吐着叫了声:“汉声哥哥?”
    他立马就彻底软了。
    低声咒骂了句,有些丢人,撤了出来用女人的旗袍裙摆擦了擦,裤子系好,又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斯文样。
    在那女人娇嗔之前开口,“回罢。”
    女人不敢多嘴,地上的内裤也不拿,提了手袋就走。陆汉声余光看到李清如皱眉,又低声呵斥,“东西带走。”
    终于,一室寂静。
    陆汉声那会又喝了半瓶威士忌,有些微醺,现下没得疏解,心里闷着股气难发。
    但又没法怪她,只能上前给她扯了扯往下坠的遮羞的毯,再推着人进卧室。
    “别踩到碎玻璃了。”他打算等明天阿姨来收拾,顺便拿了酒瓶子立在门口,房门大开,怕她早晨起来不注意。
    李清如又上了床,陆汉声坐在床边,问她发生了什么。
    “我……我不是父亲亲生,母亲出轨,两人吵了架,便赶我出家门。”
    她表情仍是淡淡的,陈述事实,可暗中却为陆汉声周身气息而迷乱,掖在心里不说。
    他皱眉,“自如不定什么时候回来,你先在我这罢。”
    李清如点头,正合她意。
    给她掖了被角,就要出去在沙发上将就一晚,却被李清如伸手抓住,被子滑落,陆汉声叹气,心头痒的挠人。
    有些粗暴地给她扯了被子,“还要作甚?”
    她双眼是世间至纯,有些恳求,开口却是在撒谎。
    “汉声哥哥,我害怕,你陪我一起睡罢。”
    “你知不知自己没穿衣服,且一张床,你叫我同睡?”
    李清如看了看床,摇头道:“我们一人睡一边,这床够大。”
    他为她小鸟似的眼神触动,叹气,“我去冲个澡。”
    终得她放手。
    熄灭最后一盏灯,两人中间隔着条楚河汉界,同睡一张床。他彻底没了脾气,准备带着烦躁入睡。
    偏偏如水声音靠近,要在寂静夜里扰他双耳,挠他愈痒。
    “汉声哥哥……你怎么回国了?之南哥还在国外。”
    “我是说……我睡不着,我们说说话。”
    黑暗中他睁开了眼,“母亲病危,怕是熬不过今年,就回了。”
    她试图安慰,“不要难过,会好的。”
    陆汉声轻笑,他当数世间最看得开,“我不盼着她好。她已经够难挨了,早些离开才是极乐。且你不知,我父亲困她半生,她巴不得早死。”
    可李清如母性泛滥,她觉得此刻对他满是心疼。无形中靠他更近,伸了手拍他肩膀。
    那柔软手臂覆上陆汉声,他只觉得脑海里又回想起刚刚。李清如也不问他是谁脱的衣服,更不问他送的那副画,这让他感觉愈加费解。
    下一秒,黑暗之中,男人猛的起身,压住被子里少女,这下感觉更明显。
    两人不太清晰地对视,只五秒,陆汉声错开,“闭嘴,睡觉。”
    李清如心跳加速,庆幸他现下看不到她羞红脸蛋。点了点头,被他放开。
    一张柔软大床,到处都是陆汉声味道。少女李清如生平头回晚睡,要悄悄埋在被子里贪婪呼吸。
    她那时不知,不怕对一个男人产生爱,怕的是冷漠淡然的李二小姐,对他竟起强大占有欲。
    活该她这辈子就算走过再多山河,同陆汉声处七小时时差,仍要作践自己一颗真心,痴痴回他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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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渣男贱女组合,he,接受不了别看了,不接受□□。
    放心,连载的时候已经有人骂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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