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兰姨的传闻,大抵是这样的解放前曾有一批从事风月场的女子,在解放后从良嫁人,过上了安稳的日子。兰姨,就是那些女子的一员。

    对于这个传闻,国风也曾因难以置信而求证于王淑琴。听到这样的话,王淑琴不禁板起脸来喝斥国风不要学着那些人传播流言。在国风再三保证绝不会多嘴,且只是想知道内情的情况下,王淑琴才叹息着,说出了兰姨的可怜身世。

    兰姨的父母去世得早,因而早早被送到了姑姑家。姑姑是兰姨唯一的亲人,但在解放前的那段黑暗年月里,女人在家里并没有地位,兰姨很快便被姑父卖到了风月场,才不过十几岁的年纪,便被胁迫着去过那种生活。

    “若有至亲都在身旁,有谁愿意过那样的日子呢?”王淑琴为兰姨的经历感到深深地惋惜,“所幸,新中国解放之后,政府给了她新生的机会,现在你兰姨嫁得不错,生活得也挺好。过去的事,不是她自己能做主的,所以那些流言蜚语你不要理。”

    国风点了点头,也因此愈发喜爱与敬重兰姨来。毕竟,带着童年的伤痛仍能给予周围的人善意的人,是可敬的。

    兰姨的丈夫袁方正是工具厂的司机,经常跑外不在家,因而家里也就只剩她和女儿袁莎莎两个。钱鞋匠丧妻,人品又恶劣,趁着袁方正不在家的时候欺负兰姨,这样的人比流氓还流氓。

    “姐你说,我不教训那个老流氓,还能留着他?”国雨亮着一双大眼睛问二姐。

    “好小子!”

    国风用力地揉了揉国雨的脑袋,一脸欣慰地说道“不愧是我弟弟,这事做的好,但是……”

    “但是什么?”国雨才刚刚咧开的嘴巴,顿时收了回去。

    “但是你这么做,等于治标不治本,管不了大用。我怕那个老流氓还得去找兰姨的麻烦。”

    国雨急了“那咋办?”

    国风看着国雨,神秘地一笑“山人自有妙计。”

    说罢,她像国雨招了招手。国雨毛茸茸的脑袋立刻凑了过来,姐弟两个,都在这耳语中露出了笑容……

    明月当空,照着冰城的万家灯火,亦照着知青兵团的灯火通明。

    当知青们结束了一天的劳动回到寝室,还不待洗漱,便接到了连队检查内务的通知。

    “怎么天天检查内务啊?这才刚进屋,还没歇歇腿呢……”上海青年万玲累得坐在床沿,一边捶着发酸的腿,一边叫苦。

    “连里新来了指导员,说是专门要替我们这些新来的知青的内务做监督,这也是为了我们好,快站起来,注意纪律!”李苗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口便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万玲忙站起来,所有的女知青们都朝着门口看了过去。

    站在门口的,就是李苗刚才提到的“新来的指导员”。指导员姓黄,脸上因为凹凸不平的凹陷而减弱了五官原有的端正。她环顾着宿舍,然后把目光落在了这些刚刚来到兵团的年轻知青们的脸上。

    “内务一团糟,宿舍脏乱差,”她皱起眉,指着搭在窗边木杆上的衣服和地面说,“洗好的衣服不收,地也不打扫,你们这些知青,简直是温室的花朵!”

    知青们闻听,立刻收衣服的收衣服,扫地的扫地。而黄指导员则眉头紧皱,踱步到床边,不悦地道“作为部队兵团管理下的连队知青,你们应该像解放军一样整理内务。看看你们的被子,哪能看一点我团的样子?!”

    她指着知青们堆放在床上的衣物和袜子等物,责备“所有的东西都要归纳到箱子里,床铺必须干净整齐,被子也得叠得有棱有角!”

    说着,她伸手拉过一条被子,想要为大家展示如何规范地叠被,没到从被子里掉出了一件海军衫和一封信。

    “这是谁的?”黄指导员从地上抓起海军衫和信,厉声问。

    那正是国春因为赶着去开会而塞进被子里的,见父亲给自己买的海军衫掉落在地,国春立刻上前,从黄指导员手上夺过了海军衫。

    “孙国春!”

    黄指导员一声厉喝,怒道“你眼里还有没有纪律?!”

    “我的衣服掉了,拣起来,怎么就没纪律了?”国春不服气地道。

    “把衣服拿出来!”黄指导员伸出了手,“明天带你的检讨书到连队来领!”

    “我拣我的衣服,为什么要写检讨?!”国春一边说,一边把衣服藏在身后。

    “你!”黄指导员被气得不轻,指着国春的手一个劲颤抖,而国春的视线,则被她手里抓着的东西吸引了。

    那正是二妹国风寄来的家书。

    国春二话不说,便上前夺过了家书。

    “孙!国!春!”

    整个连队的上空,似乎都回荡着黄指导员愤怒的声音。

    孙国风和孙国雨的计划想要实施,需要一个重要人物的配合,但在去请那位“人物”的时候,国雨怂了。

    “姐,咱能不能不把莎莎牵扯进来?”国雨一脸扭捏。

    “你是不是傻?”国风照着国雨的后脑就是一巴掌,“没莎莎能成事吗?钱鞋匠能信我,还是能信你?你要是不相信,自己去钱鞋匠家跑一趟,你看看他把不把你赶出来?”

    国风说的话十有九成是有道理的。

    国雨挠了挠头,终是咬牙点头“行,我去找她说。”

    “这才对。”国风笑着揉了揉国雨的脑袋,又道,“你去找莎莎,我去借东风。”

    “东风?诸葛亮借的东风?!”国雨目光烁烁地看着国风,问。

    国风点头,笑得有如小人书上画的诸葛亮。

    女诸葛亮。

    国雨找到袁莎莎的时候,她正在和几个女孩子一起踩皮筋玩,见国雨远远地朝自己招手,莎莎便松开踩在脚下的皮筋,朝着国雨奔过来。

    跟周围同龄的孩子们相比,袁莎莎显然更好看,她的皮肤很白,眼睛很大,毛茸茸的睫毛让她像个洋娃娃,每次看到她,国雨就禁不住满面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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