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鹂啼鸣,桃花雨落,正是一年好风光。

    午后的美好时光里,大汉天子刘宏正慵懒地靠在凭栏上,侧着脑袋悠然惬意地欣赏着杜清裕,专心致志喂投鱼儿时的模样。

    此刻,皇帝与他的新欢置身之地,是西园平子湖湖心的桃萼小亭。

    煦暖的和风吹过,少女的几根发丝因汗水浸湿,黏在她略浮红晕的脸颊上。

    这般诱人的模样,顿时令刘宏的脑海,浮现出杜清裕昨夜只着素纱禅衣时,满满娇羞的模样。某些原始的欲望,也就不受控制开始升腾。

    随手将取凉的冰块抛进湖中,冰凉的湿手毫不犹豫将少女拉进怀抱,刘宏在少女受惊的叫声中,已经埋头在肤滑如脂、肌白如雪的脖颈轻嗅

    幕天席地,从来无法阻挠大汉天子的欲望。刘宏肆无忌惮的揉捏下,杜清裕只剩下浑身的微颤,含羞摇头间,几声娇吟忍不住脱口而出。

    可就在刘宏准备更进一步时,或许是上苍不愿被这白日宣银玷污耳目,天穹正中明艳的娇艳,竟不知何时出现缺口。

    当京畿周遭无数震惊的目光,从各处汇聚在晴空时,缺口开始加速蚕食金乌。

    只是片刻功夫,河南尹所辖诸县均是昏昏沉沉,无数百姓纷纷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他们相信,这是苍天谴告甚至是警惧昏君,因为黑暗完全吞没光明,也因为漆黑笼盖的是大汉的都城雒阳。

    中平六年,四月,丙午朔,日有食之。

    …

    衣裳凌乱的杜清裕,娇躯因忧惧变得有些僵硬。感受到怀中少女的迷茫无助,刘宏轻轻勾起她的下巴,在她已经苍白的唇上留下深深的一吻。

    良久,他在她的耳边柔声叮咛道“日食伤眼,莫要去看。天象之说嘛,俱是虚妄,无需介怀。乖乖穿好素纱禅衣,等我回来。”

    “嗯。”怯生生地点头,杜清裕整理着紊乱的衣裳,目送她的男人远去,心中默默替他祈福着。

    诚然,她与他的结合,没有丝毫感情的基础。然而这些时日安心的生活,令她已将他视作依靠,最后的依靠。

    她没爱过天子,她也不在乎天子的赏赐,她只是不愿意重新回归颠沛流离的日子,她只是想不用担惊受怕地入眠。

    踏出桃萼亭,柔情尽数消散。大踏步而出,刘宏对着迎面而来拥剑的蹇硕,嘴角扯出冷峻的笑容道“蹇硕,速去准备乘舆,朕要回宫。

    朕是真没想到,这般关键的时刻,苍天竟然助朕这昏君一臂之力,呵呵。”

    “诺。”

    天象示警偶发,或许真能带给人间帝王震慑。

    然而,自建宁元年始至中平五年,短短二十春秋竟然出现多达十二次日食时,就算刘宏真有一颗敬畏天地的心,恐怕都要被频繁出没的天狗啃咬殆尽。

    何况,他没有。

    当然,蔑视天地至如刘宏者,终究凤毛麟角。毕竟自世宗以降,董仲舒之天人感应说大行其道,而光武中兴以来,朝野更因谶云“刘秀当为天子”由是笃信谶纬。

    这些基础令‘国家将有失道之败,而天乃先出灾害以谴告之’的观点,已经深深根植在百姓与许多士大夫的意识当中。

    于是乎,每逢诡异的天象,总会伴随士林如潮般的物议,逼迫皇帝无论谬误俱要发诏自省。

    这般窘境,不要说昏庸之主恼怒,纵然开明的君王只怕也难付之一笑。于是就在某一日,有心人由故纸堆里翻找出中宗的一语,潜移默化地开始将束缚皇威的天象,改造成党派倾轧、铲除异己的武器。

    “皇天见异,以戒朕躬,是朕之不逮,吏之不称也”,正是此言,将天象示警的过错由皇帝全责,变成皇帝与管理均摊。

    在此之后,汉初丞相理阴阳之责的制度,以及光武中兴前的数次大灾变大臣纷纷上书自劾的事实,接连被人翻出。

    当物议的矛头被引导去对准总领朝政的三公时,三公们也就不得不自劾以表明不曾恋栈。

    于是至孝安皇帝失期,凡天变,则三公免,就成为定制。也是这般的缘由,才会使刘宏说出苍天助昏君之语。

    上军校尉开道静街,羽林扈从左右,回宫一路自然安然无事。

    静坐在大殿中央,刘宏啃食着鲜桃,试图回忆起究竟多少三公,因这可笑的理由而遭到罢黜。

    等到桃啃完时,他干笑几声打消这愚蠢的念头,只因人数是在太多,多到根本数不清。

    掂掂手中桃核,目光游走在脑门贴着姓名的宦官上,刘宏重重将带着果肉残渣的桃核抛出,随之一声斩钉截铁的话语飘荡广德殿中。

    “马日磾,就决定是你。”

    话音未落之时,硕大的桃核已然准确砸中代表马日磾宦官。

    马日磾自任太尉,一直没什么存在感,尸位素餐到连刘宏都哑然以及满意的程度。

    即便这样,马日磾依然被选中,原因却是司空、司徒都花过重金。倒不是刘宏讲究什么信誉,只是花钱升官总归要自绝清流,所以可信可用。

    “朕还就不信,你们党人都能不计私利,万众一心。这掌亚献的太尉,应该够你们去争夺一阵。”

    罢黜太尉、调何进进关中,刘宏要将这两件事炒热,进而吸引党人与何进的视线,借此掩护即将东进的董卓。

    “只要董卓进入河东,无论何进走还是不走,雒阳都该上演一出黄巾暴动!”

    刘宏的眼眸眯成缝隙,露出骇人的凶光。这位大汉天子脑海里,从不存在妥协与退让。

    他的意识里只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他要用最迅捷,也是最粗暴的方式,消灭他的敌人“届时,朕要御驾戡乱,将逆党斩草除根!”

    蹇硕整合西园八校,却也无法速胜何进麾下的大将军五部。然而就像当初张奂的突然归来,击溃窦武乱军般,闻讯南下的董卓,势必将何进与党人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刘宏畅快的笑声回荡广德殿,他完全沉溺在编织血色阴谋的愉悦中。这份源自支配生死带来的陶醉,已然远远地超越男欢女爱时,带给他的的征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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