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跨出门槛,云霁寒也正转过身来,他身上深蓝色的披风被风吹得鼓起来,他眯着眼,笑意深了些,今日他眼睛是晶亮的,他伸出手,与我说:“过来。”

    我笑着上前,只牵住了他的衣袖。

    “啧!”

    云霁寒不满意。

    “知道了。”

    我被云霁寒拉着,一路朝着山下缓步而行,众人跟在后面,一叶知秋,如今树叶已铺满了兴国寺的小路,云霁寒为我把披风的帽子戴上,继续走。

    到了山门口,了空方丈还有寺里的僧人已等候多时,我张望了下,没见到那个为我算了两次命的不知名的和尚,他又去哪里化缘了?

    云霁寒和了空方丈寒暄了一阵,我见长生把一个锦盒呈给了空方丈。

    云霁寒说:“此番北征,特寻得志远大师舍利子,了空方丈德高望重,愿把这舍利子安放于贵寺供奉。”

    “老衲谢过太子殿下!”了空大师亲自送云霁寒下了台阶,到马车前才止步。

    云霁寒把我护到了马车上,他转身冲着元亮小声吩咐了什么。

    太子的马车华丽而宽敞,我不是第一次坐了,如往常一般靠窗而坐。

    我撩开帘子往外看,树林深出,立着一个身影,他身上只着了件单衣,他的目光定在我这边,他的脸有些消瘦,我瞧见他眼里是广袤的落寞。

    我冲他笑笑,他微微勾了下嘴唇,却不是笑。

    这时,我手上的帘子被撩得更大一些,云霁寒眼睛更尖,一眼就瞧见了李叔夜,他与李叔夜四目相对,李叔夜眼里的落寞瞬时变成了冷漠。

    云霁寒倒是面色如常,他把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说:“大理寺卿……父皇甚为器重他。”

    “若他是良才,你会用他吗?”

    我抬头问云霁寒。

    云霁寒点头,掐了下我的脸,说:“前途无量。”

    他顿了顿,又说:“但有些人,他不能碰。”

    云霁寒把帘子拉下来,车子缓缓行进,我低头思考着他说的话,意思就是:李叔夜喜欢我,是在玩命。

    云霁寒摸了摸我头上的珠钗,又抚了抚我的长发,突然问:“翊儿……那日你写了什么?”

    我没反应过来,说:“什么?”

    云霁寒说:“不许装傻。”

    我回想了一下,他说的是那日与杨伯耀的小宴上,我写在他手心上的字?

    “我写字了吗?”我就装傻。

    云霁寒碰了碰我的耳环,就是李叔夜送我的那对,把它们轻轻摘下来,说:“惩罚。”

    我看着他把耳环揣进袖子里,咬着下唇,又来了,“妹控”上身。我猜想他倒不一定知道这耳环是李叔夜送的,但他知道这耳环不是他送我的。

    我撅着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补觉,回了宫,自然要有一阵忙活。

    云霁寒拂了拂我鬓角的发,道了句:“小气!”

    谁小气!来来来,大家来评评理!谁小气!谁心眼儿小!云霁寒的心眼子,用8倍镜都瞄不到。

    云霁寒扳过我的头,放到他肩头。

    我叹了口气,不想再和他吵了,每一次受伤的还不是我?

    “翊儿……”云霁寒轻声说,我的鼻子被刮了下,竟然有温暖传到我心里。

    “还惦记着宫外?”

    “太子哥哥!”我闭着眼睛,以极慢的语气说:“我想好了,偌大的皇宫,我不再是一个人,所以,我不害怕。”

    “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云霁寒驳了我的话,又加了句,“叫三哥!”

    “哦。”我心虚地唤了声。

    车马很稳,很慢,我听着马车上清脆的铃铛,想到了修。

    “三哥,修怎么办?”我问云霁寒。

    “东宫二等侍卫。”云霁寒顿了顿,“你很关心他?”

    修才是亲哥,你说我关不关心?可这话不能说。

    “我以为哥哥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呢!”我调侃云霁寒。

    “嗯?”

    云霁寒只需要这一声,我就老实了。

    “我错了。”

    “哼……”云霁寒轻哼一声,把我的一缕长发放到鼻尖,问:“这是什么香?”

    “不知道。春华调制的。”

    “以后就用这个。”

    “那不成,我是个喜新厌旧的。”

    我开始尝试,和云霁寒抬杠,他今日竟然也不恼。

    我们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回了宫。

    宝月宫,焕然一新,珠光宝气,简直美得不要不要的。

    “奴才给公主殿下请安。”长生拉着一众宫女在宫门外等着。

    我说:“怎么?太子哥哥把你送给我啦?”

    长生捏了把汗说:“小主子就别为难奴才了,奴才哪有那福分啊!”

    呵!说的好似云霁寒的东宫里有洪水猛兽似的。

    “小主子里面请。”

    我跟着长生往里面走,中庭全部翻新了一遍,甬道上铺的是上好的晶石,虽然现在是深秋,但两处的盆栽与花草仍然鲜艳欲滴,显得那棵梧桐老树也美不胜收起来。进了正殿,里面的陈列摆设也全部换了,我小声对长生说:“太子哥哥这么做,父皇没意见?”

    长生说:“这可是陛下亲自下的旨意。”

    我心想,那还不是云霁寒吹得耳旁风啊!如果皇帝知道他养了14年的女儿是假的,胡子都得气白了。

    “主子心疼小主子,特意吩咐奴才在每个房间里都放了暖炉,还有那软榻上的,是静山暖玉,四季常温。还有地上的,都是新铺上的羊毛毯子,还有……”

    长生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云霁寒做了一件奢侈的事,他弹指一挥间,就是十几万两银子,我从来不晓得他心这般大。

    “小主子您慢慢欣赏着,奴才这就撤了!”

    “嗯!替我谢谢太子哥哥。”

    我坐上那传说中的静山暖玉,确实是遇体生温,我一只手搭上小桌,光滑如水,我心想,云霁寒这到底是要干嘛呢?对我救命之恩的感谢?还是对我们之间承诺的表示?

    “修!”

    我无意地叫了一句,才想起修现在已经跟着云霁寒混了。那不就没有和我开吐槽会的人了吗?

    “小九!”

    我把小九从包里拎出来,它伸个懒腰,打个哈欠,把前爪搭在桌上,它见周围环境大变,眼睛登时冒光了,立刻开启探索模式,也不肯听我唠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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