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瑾辰正了色,敛去那一身的吊儿郎当。

    “院长,瑾辰也知道这天下没有谁会对谁毫无缘由的好,师父收我为徒之时我从未见过院长,院长后来还化身成年那花农来套我的话,现在又要教我练剑,个中缘由,瑾辰实在不解。”

    “不,你说错了一句,在你还是襁褓里的婴儿时老夫便见过你,甚至还抱过你,至于我为何化身花农来套你的话,其中自有我的思量,你可以理解成是看你的心性,再说了,我一个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老头也犯不着利用你,如果非说是利用的话,确实也有,这是陈文伯的私心,陈文伯希望这天下的百姓能得一明君,如此而已。”老人笑呵呵的解释道。

    年轻太子却是叹口气:“你知道的,我不愿当什么天下之主。”

    “你是陛下的独子,更是上一代天下第一的后辈,这些身份,注定你这一生必须要担负起属于自己的责任,这是你的命运,无论你信不信,愿不愿,拿不拿的起,至少你得敢,你以为你能躲到何时?陛下年岁已大,又曾经常年征战,他的身体你会不知道?你桃花庵主之名传天下,可你猜此时那京中知道你真实身份的官员们会不逼你父皇?你已加冠成年,留给你的时间可不多了。”

    萧瑾辰面容苦涩,连腰都弯了几分,这些话他不是不懂,相反作为太子的他想的其实更多,他当下的吊儿郎当,何尝不是为了躲避这些,他娘给他说要敢于反抗命运,可这不是说一说就行的,长大后,谁都会有那不由自主的时候,很多时候你想到了,但你就是不敢做。

    “道理我萧瑾辰比谁都懂,问题是你说我能做什么,我平生最讨厌别人说命运,其实我看的比谁都清楚,至于眼下,还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得过且过就是了,能躲便躲呗。”

    老人面露讥讽:“懦夫。”

    萧瑾辰也不还口,他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当他选择离开皇宫的那一天起,他便是个懦夫。

    “怎么,不说话了?我告诉你萧瑾辰,别人畏你太子之名,老子可不怕,不信你回去问你父皇去,那些天咱们可谈的不少,我观你对这天下大势的见解可以说是是相当毒辣的,可你怎么就参不透命运这二字呢?你以为你躲着他就不来了?既然明知注定要来,何不顺命而上,事情还未发生,一切的一切都还看不到结局,你怎么反倒先畏惧了?要我看呐,与其说你是讨厌命运,不如说你就是在害怕,你害怕自己没有那个能力,可人生在世,谁又敢说他做什么都有完全的准备,你连命运都不敢拿起,谈何放下,谈何讨厌。”

    “我……”萧瑾辰说不出话来。

    “我什么我,老子今天来的目的不是来打击你骂你的,相反,我恰恰是来帮你的,给你指条名路,既然已身在江湖,那便先放下一切,体会体会真正的江湖生活,等你经历的足够多,你再决定自己到底该怎么做,怎么接受命运的挑战,照你父皇的德性,势必是只给了你两年时间,那么你就要好好利用这两年,首先呢就是随我学剑,然后游历江湖,多走走多看看,放下心中的情爱,爱情不再于朝朝暮暮,你的人生可还很长,而且我既然希望你是一位明君,那么我的一身所学,也可具都教你。”

    “你怎么知道是两年,你……”萧瑾辰突然抬头。

    当世儒圣沉浮数十载,心思转换何其快,陈文伯笑道:“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我和你爹相识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将军,那时候你可还没出生呢,总之你放心,我绝无害你的心,不信,你也可直接问你爹。”

    萧瑾辰弯腰,面露自嘲:“连我都被您看透了,那我还有什么可不信的,我愿意随您学剑,但我需要告诉我家师父一声,免得她老人家不高兴,说我背叛师门。”

    “老人家?”陈文伯笑望萧瑾辰。

    “那不然呢,比我大就是比我老。”萧瑾辰压低声补了句:“不仅老,而且还胖呢。”

    “好你个臭小子。居然说你师父老,嗯?仙影白教了是吧。”有个纤纤玉手猛的揪住年轻太子的耳朵,不是传说中温柔如玉,简直可以用冰冷刺骨来形容。

    萧瑾辰一下就垮了,先是狠狠瞪了眼那抬头看天的老头儿,然后立马变脸,那叫一个谄媚:“师父,您老……额,我最最清丽动人的师父,您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说我老人家的时候。”叶思韵眯着眼,看上去就很危险,她说的倒是真的,本来呢,她是准备去吃饭的,结果走着走着不知怎么就路过了这儿,而且还看见了陈文伯,她的心是瞬间一紧,这本来吧,她是因为陈文伯才收的徒,本以为随便教教就得了,可谁知道这小子倒是真合她的脾气,看着吊儿郎当的,其实练功那叫一个认真,他还会给自己做饭,最关键的是,这小子不仅嘴甜,他还好看,所以这一见陈文伯,她还以为是来抢徒弟的,所以叶老师是一个闪身就出现在萧瑾辰身后,刚开始听他说他要来告诉自己一声,还很高兴,以为这没白教,结果他居然说自己老,这还不止,居然还说她胖。

    “玩笑话,玩笑话,师父你怎么还当真了呢?”萧瑾辰干笑着说道。

    “哼。”说女人老尚且都是仇人,更何况这还加了个胖字,对她们来说,这两个字从来都是自己说得,别人可万万说不得也。

    叶思韵转过身不再搭理自家徒弟,她看着陈文伯,福了福身:“虽然思韵并不清楚你们说了什么,但既然他愿意随您学剑,那么您想必也答应,思韵并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能跟着您练剑,这是他的福分。”

    “嗯,既然如此,萧瑾辰,后日你便和静依一起来找我,到时候咱们正式开始。”

    萧瑾辰点点头,目送着陈文伯离去,刚准备松口气,结果耳朵却被叶思韵猛地一提。

    “臭小子,随我过来。”

    “ ……”

    却说那陈文伯走出门,却并不是去往自己的住处,老人回头看了眼小院,一身真气大涨,身形如虹,竟是往那鹿苑后山之巅而去,于此同时,一柄剑也从鹿苑藏书楼顶部某个窗户冲了出来,下一秒便出现在老人手上。

    鹿苑后山之巅,北风呼啸,地面光秃秃的,不过却有一奇,那便是在那崖边有一树,极高,在这万物枯寂之时,那树上叶子却不落,看那大小型样,当是梧桐,可奇怪的是,叶子并不绿,金灿灿的,格外神异。

    陈文伯悬停空中,他并不看树,只是神色凝重,一身气机跌宕,连带着那棉袍都鼓荡不休,周身有一道青色真气,似龙一般盘绕,但如此大的动静,那鹿苑内部之人却是毫无所觉,除了某位坐在门口的老妪,老人白发飘飞,真真是那神仙中人。

    蓦然,老人瞳孔缩成针状,手中长剑嗡鸣,周身剑气交织,竟在身前织出一方盾牌,有一道银色身影从天而降,一拳递出,立时便有一道巨大漩涡直冲那盾牌而去,二者相撞,巨浪滔天。

    陈文伯身影骤然消失,那银色身影亦是如此,空中只依稀可见一青一银二道细线在互相追逐,偶尔相碰,天地间便是雷鸣,如此大约有那一炷香的功夫,有两道身影同时悬空站定,身上皆是纤尘不染,再看那银色身影,却是已经换了白袍却未戴面具的天师,神羽。

    “我早该想到是你的,我说萧远图怎么这么放心的就把儿子放了出来,原来是因为有你,可怜那世人皆在猜测你的身份,可又有谁知道,堂堂神羽居然是位宦官。”陈文伯眯眼冷声道。

    “呵,堂堂儒圣不也是个花奴?”元福面露讥讽。

    “怎么,需要再打一架?”

    “废话。”元福伸手一朝,便见有那一片金色叶子似刀般直射陈文伯。

    “你这娃娃,气性真大。”陈文伯一剑刺穿那树叶,而后弃剑往前,身形如烟。

    元福看着老人这样,却是不怒反笑,世人只知神羽暗杀一道惊人,却不知神羽同样在那天下十人里拳法无双。

    陈文伯拳生罡风,竟是以拳使出了剑意,元福默念一声竹蝶,一拳便轰到陈文伯面门上,下一瞬,二人各退一步,元福嘴角溢血,陈文伯则是披头散发,左眼青紫,元福跟本不在意伤势,抡拳便要再打,陈文伯却是主动散了真气,任由那拳风吹拂白发。

    “怎么不打了?”元福有些意犹未尽。

    “不打了,咱俩倒打个屁呀,不过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而已。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我对瑾辰的心思可不比你少,你敢为他身死,你以为我就不敢?”

    “那你为何假冒花农去试殿下的口风,殿下打不过你,我可不怕,大不了就是同归于尽的局面而已。”

    “快得了吧你,你以为那书生真言是白看的,老子可还没倾尽全力呢,否则能让你欺负到头上。”

    “你也别说大话,除了钟离百川那个老东西,咱们剩下的九人不分胜负还好,若要分胜负,还真谁都奈何不了谁,可若是分生死,我元福肯定是活到最后的那一个。”

    “行了,谁也甭说谁了,既然已经打过了也说清楚了,还是各回各家吧。”

    “你以为我想和你打,我告诉你,殿下认可你了,我可还没有,若是哪天你欺负我家殿下了,你看我不弄死你才怪,我才不管所谓的天下呢,我心眼就是那么大,谁对我好我知道,少拿你所谓的圣人要求去要求殿下,还什么放下情爱,我看你就是老光棍嫉妒了。”

    “你……死太监。”

    “老光棍。”

    “死太监。”

    “老光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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