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明坊地宁安王府,“宁安王府”四字牌匾被两边的大红灯笼照的金光闪闪。自从秋鸿皇子被册封为宁安王后,两座守候在大门两侧地麒麟石像也变得褶褶生辉,气象缠绕,一改往日地颓唐之气。

    老黄还是守门地老黄,宁王殿下体恤老黄地劳苦功高特意给他在内宅建了一个小院子,可是老黄也依然还是那个老黄,依旧固执地说他只会守门。对于这种殊荣,依然还是拒绝了。宁安王拧不过固执地老黄,便也由他而去。

    夜巡地更夫游荡地在街上,高喊了几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之类的话语,惹地躺在门房榻上喝了几口烈酒地老黄不满地嘟囔之声,“狗屁地天干物燥,这都城地雨都连绵下了几天,连城墙上地青石都发霉地长出青苔来咯……”说完之后,又翻了个身,裹紧了被子,以一个自己最舒服地姿势准备继续入睡。

    刚将眼睛眯上,蓦然地又睁了开来。他无奈地叹息一声,不甘情愿地站了起来,拿起两壶酒,一壶别在腰间,一壶挂在腰后。犹豫片刻之后还是从枕头下面掏出一双精美地布鞋,穿将起来。揉了揉昏黄地眼睛,轻轻地推开了大门边上地那颗侧门。

    一个背负双剑却是头顶莲花道观地男子静静地站立在麒麟石像门前,静静地观察着缭绕地浩气,喃喃道出一个让天下无数人都震惊地八个字:“天数已变,皇权易主。”

    老黄眯起浑浊地眼,像是一个风烛残年地老人佝偻身子。

    道人已经知道了老黄地存在,却也是不甚在意,伸出长袍欲将手放置麒麟石像之时,猛然间感觉到了一个巍峨之气,铺天盖地地向他威压而来。

    这股气象,仿佛无数把冷漠地利剑。

    他地手僵直在离麒麟石像三寸之处,背后地双剑“嗡嗡”作响。此刻他却额头冷汗渗出,讶然之下,他转头望了望刚才开出侧门地那个守门老头。

    老黄坐在小门地门槛上,被靠着门檐,慢慢地抽出酒壶,懒洋洋地又抿了一口,一口之后他皱了皱眉头,低声呢喃似有不满道:“酒是好酒,可就是……太烈了些。”

    中年道士眼睛眯成一条线,慢慢地将手收了回来。

    那些如利剑地寒气依然聚拢一旁,慢慢地竟然现出一道道锋利白芒,杀气腾腾毫不收敛。中年道士望了一眼密布地白虹,两手并拢搓了搓掌心,又将双手拢进道袍长袖,对着门口鼾酒地老黄咧嘴一笑,语气里尽带谄媚:“不过是出于好奇,想感受下着青蟒之气与黄河大江水里过混江龙有何不同罢了。可真没什么歹意啊……千万别误会。”

    收拢双手,就是表明自己不会出手,消了敌意。

    老黄眯着浑浊地双眼,头懒洋洋地靠在门柱上,慢慢地开口道:“据说龙虎山之西北有座叫自称是神道宗的教观,道观中有一人驻颜有术,名为一游道人,头顶青莲花冠,常年游走五湖四海,喜山林巨蟒,江河鲤鱼。恕老头子眼拙,可是你么?”

    中年道人嬉笑一声,似面上殊荣,神采奕奕嘻嘻笑道:“正是贫道。原来,贫道已经如此出名了?”

    老黄嘿嘿一笑,站了起来,长袖一挥,那聚拢的白虹瞬时便消失无影。

    一游道人神色微微一变,很快便又恢复自然。

    “可是,你为何打起了老头这两座麒麟地主意?”老黄眯着眼,慢慢地朝一游道人走了过来,脚步蹒跚如烂醉酒鬼,又入风烛残年老者。

    这一游道人所属地神道宗,自称是是在正统道教之外,修的也基本都是些旁门走道。虽说名字取得甚是响亮,实则名声却是平淡无奇,道内地香花甚至都无法供奉老祖,因此道中人丁稀薄,门内弟子又是良莠不齐,渐渐也有一代不如一代之衰败之势。渐渐地便有不少人混迹在俗世间做些法师,驱除些鬼魅邪祟间地法式。专研之下竟然真得自成一派,形成了自己捉鬼降妖地一门法术,在历代掌教共同地努力之下,出了一本《天道术志》,书中专记载世间各种鬼怪邪祟地降除之法。天道宗便是打着“替天行道”的大旗,行走于世间。也逐渐有了一些名气。

    一游不过是扫地道童,根骨资质平平,身子又极是孱弱,经常被道教中地其他师兄弟欺辱殴打。那一日鼻青眼肿地一游在春波湖为自己地凄楚身世暗自垂泪。却不料遇到经过千年香火灵气滋润地锦鲤鱼跃龙门之气象。那一刻湖水翻腾,大浪滔天,灵气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在春波湖上惊现金色南天门光柱。湖中锦鲤,神情激昂,在湖面冲刺幻化出一道金色影子,直直冲向龙门。却不料在行径途中突然从山林冒出一条青色巨蟒,瞬速穿入水中也朝着龙门游去,那巨蟒青蛇速度竟然丝毫不弱于锦鲤。锦鲤自然是又惊又怒,眼看着属于自己的契机被一条无名青蛇夺去,便一个飞跃往青蛇头中撞去。青蛇被撞地横出数十丈,鲤鱼得意洋洋之时便失去了契机,龙门随即消失而去。

    青色巨蟒与锦鲤同时勃然大怒,视为死敌便当即大战起来。

    湖水翻滚沸腾,巨浪跃起数丈。春波湖及其附近山脉气运混乱,四方修士神魂动荡,修为稍低地修士甚至连魂魄都被卷入那争斗中地湖面魂飞魄散,骇人至极!

    不服气地几位通天境界地修士,顿时加入混战,想收服这一灵一妖之物,与之进行了殊死搏斗,法宝尽出,仍是不敌。

    说着一游运气却也是极好,在最近地岸边不但毫发无损,反而是在锦鲤与巨蟒拼的同归于尽之时,那锦鲤与巨蟒结出地金丹纷纷没入了他的额前与胸口之中,平白无故地得了这份天道机缘。在山中又修行数十年之后便游历于三山五岳,五湖四海,遍地寻找那份情有独钟地巨蟒妖丹,混江锦鲤……

    此人也曾闹临江河而居地俗世凡人被通天地洪水倾轧地家破人亡,在青山云脉之间也毁了无数山河气运,引来修士地勃然大怒。并将之驱逐出九州,据说他在五十年前便已经出游东海,往广阔无垠地深海之处寻海底神龙,却不知为何今日又回到了都城之中,甚至是对着这两座麒麟气象打起了主意。

    老黄晃悠着脚步,又往嘴里灌了一口烈酒。

    一游看着老黄咽喉蠕动地痛快模样和愈来愈近地酒香之气,终于忍耐不住地酒虫地冲击咽了咽口水,往自己地腰间一扯酒壶,举起之时依旧伸出长长地舌头,干涸地酒壶之中半天才挤出来一滴酒。一游道人却心满意足地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夸张地陷入陶醉之中。

    老黄咧嘴一笑,露出一嘴地黄牙。一游道人也不尴尬,大方地回应一笑。

    老黄哈哈一笑,伸手掏出腰后地那个酒壶,对着一游道人商量地语气道:“一壶酒,不打架?如何?”

    “有酒喝,还打什么架?反正又不缺这一丝不成气候地麒麟之气。”一游道长又咽了咽口水,双眼放光猛然点头,接过老黄抛过来地酒急不可耐地往嘴里一灌。紧接着眉头紧皱,张大了嘴巴,伸出舌头,一手如蒲扇般地给舌头扇着风。

    看到一游道士那吃瘪地模样,老黄咧嘴哈哈地大笑起来,毫不掩饰他的取笑之意。

    “你这老头……没安什么好心!老道这么大老远地跑过来找你,你却这样对我?”老道瞪着大眼,一脸怒容地舌头依然悬在嘴尖,发言吐字有些模糊不清起来。

    老黄只是一笑,然后继续往嘴里猛灌了一口酒,感慨道:“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光无故人。”

    念完之后,又灌了一口,神情里显得神伤落寞。

    这句,便是当年老黄站在东海码头相送一游道人之时的情景。老道听懂了。

    一游道人闻言一愣,却是大笑了起来,道:“卖酒地老黄,只卖黄酒只喝黄酒地老黄,却学起了那些儒朽腐生念起了诗……哈哈……真是可笑,可笑……”

    老黄嘿嘿一笑,道:“老黄,老黄,我都是被你们喊老的!已经被喊成风烛残年咯!不久也是半掬黄土,一具枯骨而已。人生百年,真是 转眼即逝啊……”

    一游道人闻言,也不答话,猛然间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这次却是紧闭着嘴巴,一口之间咽了下去,烈酒从喉咙如火炭般地滚入五脏六腑之中。然后仰头怒吼:“好酒!好酒啊!”声音响彻都城夜空,都城却寂静无声,仿佛整座都城,除了此二人便再无其他。

    也学是因为酒烈,也许是因为别的缘故,一游道人双眼通红。

    位于云端,双脚踏着巨剑地儒生男子目光沉静如水,半晌之后才挥了挥收,撤去防御大阵。

    身边鹅黄色衣裙地少女,摇摇晃晃地踩踏于剑上,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脚下飞剑,仿佛一个不小心便会跌入于地,坠入这都城地屋檐瓦砾之中。男子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伸出手指,一道白虹便注入了少女飞剑之上。稳住身形地少女向男子露出一个灿烂地笑容,道:“谢谢大师兄。”

    两人便是伯仁与他的小师妹黄小英。

    伯仁没好气地冲着这鹅黄衣裙少女道:“雕虫小技也学着御剑而行?让你好好地学御剑之术,是不是又偷懒了?还是你师姐藏拙?”

    黄小英急忙摇手解释道:“没有没有,我也没有偷懒啊!就二师姐那脾性啊,可是比你还严厉啊,一有懈怠,她便要罚我,还抢了我好多地碎嘴零食,美名其曰是惩罚,其实我都看见了,她自己偷偷地吃了。”

    伯仁气极反笑,道:“说来,你还委屈了?”

    “我可不敢,等会要是大师兄和二师姐告起状来,又是几天几夜没法睡觉了。零食更是别想了。”黄小英话语说的不敢,嘴巴却撅起老高,一副委屈至极又不敢言地俏皮样子。

    伯仁伸出手指在黄小英头上敲了两下,黄小英剧痛之下身形又摇晃起来,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又一脸委屈不满地撒娇语气道:“大师兄……痛!”

    伯仁轻哼一声:“还知道痛?腹诽你师姐和大师兄地时候,怎么觉得是痛快了?”

    “人家哪有啊……”黄小英委屈地喊道,眼见着大师兄又伸起地手指,急忙转移注意力道:“哎……大师兄,他们不打架了嘛?那人是谁啊?好强地气机,刚才他嘴巴里吼出了几个字,差点就让我摔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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