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如转身背对着黄小炜,轻轻拭去眼角的泪。

    他不坚强,也一直不是一个坚强的人。当初在大城市,受过很多的委屈,恶意,他只是陌陌的忍受。他经常在夜晚跑上楼顶,看着灯火霓虹的繁华心中无比地愤懑,抬头望着寥寥星辰落泪。可是,每到第二天,他便要笑着去迎接未来。所有一切支撑着他的,便是妹妹。

    人活着中是要带着很多的面具,明明你很讨厌一个人,在面对他的时候你却要对着他笑。这是他在那个世界上领悟到的一个真理,只有那样,才意味着成熟,因为他没有任何任性的资本。

    而这里,是那些人夺取了他所有的任性。

    在他的内心慢慢变得阴暗潮湿地时候,是国师陈清风第一个站出来告诫他,在这里虽然你有些能力却依然无法主宰什么,就连报仇,和他们的能量比起来你依然是微不足道的一只蝼蚁。所以,你还得继续学会隐忍。

    在她的内心慢慢被仇恨侵蚀蒙蔽的时候,是周夫子跑过来没有吊书袋子的告诉,无论这个世界待你是否温柔,请保持住你的善良,因为好运会与你不期而遇,这个世界也有能让你温柔起来的人或者事物。

    李相如抬头,望着院子的天空,沉声道:“我做不到以德报怨,也做不到一笑泯恩仇,能做到那些的都是圣人贤人,可我不过是一个普通平凡之人。这个世界太冷漠,没有人会去聆听你的道理,我也不打算去跟那些人讲道理,如今,我手里有刀,便要用我的刀来取回属于我的公道!”

    李相如转身双手攥紧拳头,目光坚毅地直视着黄小炜。那种目光锐利刺眼。黄小炜不由地后退一步,她知道李相如说得是对的,却又总觉得哪里有问题,她没有那么多的道理能说与李相如,甚至不知如何去劝解李相如,便恼怒大声吼道:“难道因为那些仇恨,你就把你的刀推向那些无辜的人身上去嘛??”

    “无辜?!”李相如冷笑一声,问道:“何人是无辜地?”

    黄小炜一声冷笑,道:“昨晚的事难道你要说不是你做的嘛?冯博康府一夜之间满门被杀,小至三岁幼儿,年纪大点的也到迟暮之年了!这些跟你都没有任何关系是吧?!“

    李相如闻言一怔,满门屠杀?想起来走之后留在那里的刘清他们,脸色变得阴沉下来。

    黄小炜讥笑地看着李相如,毫不留情地道:“怎么,难不成你要说不是你干的?我读书少,不懂得太多的道理,可是邓爷爷曾跟我讲过一些道理,我却记得很深。他对我说,一些人在斗争中失去堕落深渊,一些人在不幸中摸索艰难前行。这些种种机缘,希望和仇恨都在冲击着那些被偏见执拗束缚着的人。可是,在泥泞潮湿地黑暗路上,每个人心中也依然有着一盏明亮地灯指引。”

    “你的仇恨,我不管!你要杀多少人我也不想理会!或许在你们所有修行者眼里,我们这些凡夫俗子都不过是一种随时可以捏死的蚂蚁!但是,我们也有生存的权利,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既然注定数步一个世界的人,又何必勉强走在一起?!”

    黄小炜背着手走动几步,声音里满是惋惜,继续说道:“你师从儒家圣人周夫子,你们儒家讲得不就是仁爱嘛?仁是什么?连我一个混迹江湖没什么问话的人都听过,‘仁者浑然与物同体,义礼知信皆仁也'。你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好!就算你达不到一种博爱地胸襟,你也可以继续拿你还年幼,求学时间不长来当作你滥杀的借口!那么‘爱'呢?是不是要求我们将心比心去爱身边的人,亲近的人?”

    黄小炜转身,依然背负双手,望着正在沉思不语的李相如痛心疾首宛如长辈教育晚辈的口吻,继续说道:“你身为儒家弟子,做不到仁,却连爱也做不到!你自己也说,丑娘净化了你的仇与恨,也点亮了你前进迷途地路。可是你却忘了,她不过是一个普通人!”

    黄小炜跺了几步,正对着李相如,手指直指他的面门,厉声道:“像你这种满是怨气,戾气地人,如何去给予她幸福?如何去保护她的安全?!更别说你身为修行中人,以后的路肯定是比她走的远,比她走得长!这些,你又该如何面对?!是不是在你眼里,爱也是可以一刀斩断的东西?”

    黄小炜的一番说,犹如晴天霹雳直击内心,李相如被说得哑口无言,低头沉默不语。刘清阳奉阴违,灭杀了那么多人。在这点是他是错的。他曾答应过国师,不会滥杀无辜,可是那些人却都是无辜之人。但他又能理解刘清的做法,他召集地那些人也都是路家军的人。

    仇恨的种子一旦种下来了,便会生更发芽,在他们人生不如意地时候,这些种子便会如野草般地蔓延开来,铺天盖地的吞噬这片荒原。刘清是,毛野是。那些东西,如附骨之疽,驱之不去。

    李相如眼神迷离,望了往天空,他不再看到伙头老爹,不再看到军师和师帅,也不再看到他那些兄弟。看到得只是夫子的惋惜哀叹,看到的是国师眼神的凌厉。如果他也像那些人一样滥杀无辜,那么自己一直苦苦追求的公道便真的只是强者的霸道“公道”。如果所有的事都拿实力来判断,自己与那些一直要杀的人又有何区别呢?

    黄小炜静静地看着李相如,看着他脸上的一切神色变化,默不作声。

    良久之后,李相如郑重向黄小炜一揖,道:“感谢三小姐一番金玉良言!相如受教了!”

    黄小炜身子一侧,躲开李相如的大礼,冷声地讥讽道:“我可不敢接受李公子如此大理!”

    李相如苦笑一声,缓缓坐下。

    空气中便只有沉默。

    黄小炜小心的看着李相如的表情,见他神情平淡甚至有几分忧伤,不由有些气恼,觉得这李相如是不是真的读书读傻掉了?半天了既不做反驳,也不做解释。

    黄小炜觉得还是要开口,问道:“你就不解释一番?”

    李相如抬头,看着黄小炜又摇了摇头。

    黄小炜急了,不会是这一剂药太过刚猛了吧?别想不开跑去跟丑娘说不和她好了,那她罪过可就大了!她想要的诚如李相如所说,只是要她对丑娘好一点。可是,就连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为什么会这样伤心他们俩的事,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用丑娘的事来刺激她,所有的这一切,她能安慰自己是处于对丑娘如亲妹妹般的关怀,出于对李相如救命之恩的回馈。其它的,就真的没有什么了。

    黄小炜小心地试探道:“那你跟丑娘?”

    李相如轻轻哦了一声,然后说道:“你说得对,我跟丑娘确实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也存在着很多的差距……”

    黄小炜一把抓住李相如的手腕,着急的道:“你别真是要辜负她吧?她对你可真的是死心塌地的!告诉你,如果你敢负她,我就率领青衣帮众兄弟杀了你!”

    黄小炜说完,做出一个恶狠狠地姿势,心中却是焦急万分,这药真的是下太猛了!

    李相如愣了一声,苦笑道:“当然不是,我的意思说,说不定可以让她一起修行。周夫子当初跟我隐晦地提起过,说丑娘也是有些天赋的,虽然起步晚了些,但至少能延年益寿。当初夫子对我说这话的时候,我还有些莫名其妙,后来我才明白了,夫子甚至都为我想过了以后。”

    黄小炜听完心中松了一口气,却有一种隐隐约约地失落。很快她甩开了这些,用着几乎只有她自己能听见地声音说道:“那就好,那就好!”说完之后,向李相如挤出一个难看地笑容。只是李相如却是神游外物,不曾注意她的表情。

    黄小炜见状,叹了一口气,继续问道:“那冯博康地事呢?”

    李相如转头望了望那几盆茶花树,淡淡地说道:“原本只是想杀冯博康的,其他的人不是我的意思,不过,既然做了,我也得认。毕竟他们都是我的人。”

    黄小炜气急跺脚道:“我就知道不是你的意思,可是你知道他们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嘛?”

    李相如对着急着脸都有些红的黄小炜笑了笑,道:“什么样地后果都没有关系。”

    李相如将手掌摊开在桌上,慢慢地收拢手指握成拳头状,淡淡地道:“如果有人要因为这件事而伤害我们,我们不只有刀,还有拳头!以前军师已经预料道回京之路的艰难,也禀报过师帅,可是师帅却训斥于军师说不可妄言,陛下是明君,而且就算是陛下真的要杀他,他也无怨。可是,我李相如不是那样的人!从我踏进都城的那刻起,我便做了最坏的打算!”

    黄小炜叹了一口气,这李相如怕是要认下这笔账了,哪怕她知道也相信其余地事情是李相如手下人的擅做主张,可是别人不会那么认为。要追查到此事与当年路师帅府灭门有关,顺藤摸瓜也未必找不到李相如。

    黄小炜低头沉思,半天之后才抬头,问道:“那你以后会再让你的那些人滥杀无辜嘛?”

    李相如认真的摇了摇头,道:“不会,这次是我低估了他们的仇恨程度。”

    黄小炜觉得今天叹地气,比今年一年都还要多,她无奈地道:“其实这些话,是夫子让我转告你的。”

    李相如愕然,抬头疑惑地望向黄小炜。

    黄小炜点了点头,道:“这么大的道理的话,我是说不出来那么漂亮,夫子只是让我在你迷失犯错的时候给你一个警醒,毕竟……”

    黄小炜咬了咬嘴唇,做出天人交战地考虑之后,一拳锤在桌子上,道:“算了吧!李相如,这是我对你救命之恩的报答!夫子本来说要我让你在心性稳定些的时候才让你进入小世界的,可是昨夜发生的事,让我觉得你会很危险,我也相信你能在那里取得你想要的东西的!”

    李相如闻言眼睛一亮,看着黄小炜。

    小世界,当然便是青衣帮的秘密总坛,藏有异兽灵识地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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