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如起身的时候天色才透出来一丝光亮。

    他身着青色长衫,头发用一块灰色布帛包在头顶,出来卧室提了些水走到那几株茶树面前,一段时间没有理会的茶树并没有太多被冷落地自暴自弃和萧条,自由地生长反而让它们更加的欣欣向荣。几多开过的花瓣凋零落尽了泥土,成为了茶树的养分。这,是花瓣一种感恩的回馈。

    李相如弯下腰,小心仔细地擦拭了下几片叶子,污尘诟后地茶叶青色愈发地浓烈起来,在这清晨微风地吹动之下,轻轻飘舞。

    这是一种新生地喜悦。

    李相如弯下腰清了清盆子里几丝杂草,站了起来手指轻捻一片翠绿欣喜微笑,。

    绿是欣欣向荣的象征,是生命的一坨,是健康和希望。喜欢绿色地人都很坚强吧?

    李相如放开那片叶子,想了想,似乎又想到了一个关于绿地词,低声呢喃骂了几句,隐约听到,还是不要喜欢绿了。李相如摇了摇头,拍了拍受伤黏染的一丝泥土,又把手清洗了一下。然后习惯地看向大黑那的窝,转身的时候发现那里空空如也,慕然响起,大黑还留在黄小炜那边呢。

    今天,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办,黄小炜地大度让他很惘然,她似乎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在她的眼里也是一切都带着功利和目的地。大概自己和她,也做不成朋友吧?想到了这里,李相如心情不禁有了些抑郁,同时她又想到了一件事,那位三小姐只是让他今天过去找她,却没有说具体地时间?

    他有些颓败地坐在了院子里的那桌子钱,手肘抵桌撑住自己的下巴,望着那几株茶树怔怔发呆。

    正当他走神的时候,门突然被推开了。

    李相如闻声转望过去,只见黄小炜一身青蓝地长袍,腰间配剑,背负着双手轻轻地走了过来,神情平淡,眼神里有些欲言又止地光线流转。

    黄小炜走到他面前,背后地双手放到面前,变花招似地将一个袋子放到李相如面前,语气毫无感情地说道:“早餐,”

    “谢谢。”

    李相如抬头礼貌一笑,黄小炜却皱了一下眉头,嘴唇欲动,却还是没有说什么。

    普通地几个肉包子,一杯豆浆,都还是热乎乎地。

    李相如很满意和知足地将面前这些吃食一股脑的消灭,无视一直欲言又止地黄小炜。他没有什么太大的好奇心,至少说,他已经过了那个对不关于自己的事而好奇的心思。

    黄小炜见他吃得香,按照李相如之前手肘抵桌,双掌撑着下额地样子,盯着李相如。

    李相如望了黄小炜一眼,奇怪地问道:“可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黄小炜夸张地啧了几声,毫无留情地讽刺道:“你长得其实也不怎么样啊?为什么丑娘那个死丫头就那么死心塌地地跟你好上了呢?”

    李相如闻言愣了愣,尴尬地摸了摸鼻尖,没有回答。

    黄小炜站了起来,背负着双手,绕到了李相如背后转了一圈,继续打击道:“你真读过书?”

    李相如尴尬点了点头,道:“上过几年的学。”

    黄小炜走到他跟前,微微弯下腰,脸凑得近了些,问道:“做过几首诗?”

    说完挺身又在院子里走了走,说道:“这几年文人士子可是很吃香的,初春的时候,春华亭那边出来了几首咏春地好诗,有一位士子,玉树临风,家世显赫,人得模样也得俊俏,温文达理。”

    李相如古怪地望着一直走动地黄小炜。

    黄小炜走到那几株茶树面前,弯腰低头看了看那几片翠绿地叶子,捧着两株叶子把鼻子往前凑过去,使劲地闻了几口,似乎得到了极大地满足,舒服的呼出一口气,道:“这才是万物开始复苏地地方啊……”

    李相如更是被黄小炜这话忽的一愣,似乎觉得着三小姐今日是不是发了什么癔症,书生和叶子有什么关系嘛?况且这也只是几株叶子而已,想要伏低身子把脸埋进青色的深深呼吸地踏青季节已经过了吧。

    黄小炜又夸张地闭上眼睛,呼吸了几口,转身看了无动于衷地李相如几眼,眨了眨大眼睛,边走边说道:“那个书生,看见过我们家丑娘,之见过一次。”

    黄小炜对着李相如竖起一根手指,强调这个“一”,继续道:“然后就对丑娘心生爱慕之情,并愿意娶她为妻,让她此生荣华富贵享受尊荣。那个学子,在未来的几年内,便极有可能会世袭罔替成为朝廷的又一位太尉,到时候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丑娘跟要是跟了她,也就算是官家的人。”

    李相如闻言,不由得好笑,丑娘成了她家的,嗯,非要这么说也勉强可以。可是也只听闻一些外姓藩王有世袭罔替,什么时候太尉一职也能继承了?莫非自己真是孤陋寡闻还是眼前这位三小姐故意这样说的?

    李相如眼珠转了转,配合地哦了一声,问道:“那是谁家的公子那么厉害呢?”

    黄小炜仔细地盯着他的表情,努力地向从他脸上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却发现,他太过平淡了,心中微微恼怒,调油加醋地说道:“你可知道太尉是什么官职?”

    问出口后又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所以不等李相如回答便没好气地回道:“那人可是太尉第五个儿子,也是最小地儿子。熟话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老幺’,况且这位‘老幺’自小天资聪颖,根骨其佳。师从鹅湖书院黎总教。你也是从鹅湖书院出来的,不会不知道黎总教的学问吧?”

    对于鹅湖书院,李相如去也是没去过,只是象征性地了解了一下书院里的几个夫子的身份和擅长地教学,为得也便是伪装自己的书生身份,那个时候他甚至连周夫子的面都见过,了解,远远谈不上。只是他却不能真装作一无所知,表情淡然地回道:“哦……知道一些。但是啊……”

    李相如故意顿了顿,道:“我的老师可是周夫子,周夫子你见过吧?儒家圣人,鹅湖书院院长。”

    对于李相如淡淡地回答,黄小炜的恼怒之色逐渐显于脸上,不甘地挥了挥手,加大声音语调道:“那人比你长得俊俏,身世比你好,为了丑娘甚至说愿意放弃一切身份!他可是当朝范太尉地儿子!”

    李相如闻言,脸色终于灰败下来,他盯着黄小炜地目光也有了一些冷清。

    黄小炜却以为自己的目的达到了,这个木头一样的人终于知道着急了,有些得意地示威道:“虽然说丑娘现在不愿意,但是如果我去帮那位范大公子从旁为他在丑娘面前说好话,你觉得,这种成功性有多少?”

    李相如盯着黄小炜看了几眼,发觉自己不该对黄小炜如此态度的,叹了一口气,笃定而自信地摇了摇头,道:“你的成功率,一成都没有,因为我知道丑娘不会是那样的人。”

    李相如站了起来,与黄小炜面对面,郑重而眼带戾气地强调道:“而且,你说的那位范太尉,是我要杀的仇人之一!”

    黄小炜似乎看见了李相如充满杀气的目光,被他认真的冰冷地语气吓得后退了一步,她不得不承认,这是她没有考虑过的。她对李相如甚至都是不了解的。这玩笑,似乎有些过了?

    黄小炜有些不知措施,除了那个奔逃出来的夜晚见过李相如的杀人时的凶残,在山上一段时间的相处李相如在她的印象中一直也都是温文尔雅的。她却忘了,李相如还是一个背负血海深仇地人,而这种仇恨犹如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她记得她的父亲曾跟她讲过一个人,那人是她父亲的死对头,是对青衣帮威胁最大地敌人。那个人,一心只想霸占整个宁安镇,而占据平安镇是他复仇地一个有利点。有一个女人爱着那个人,爱到骨子里愿意为他而死。那个人死的那天,那个女人哭着搂着快要咽气地他,不甘的问他为什么始终都是不接受她?那人却是笑了笑,笑得时候唇角猩红,望着灰蒙地天空,喃喃地道,爱?是什么?在未达到目的之前,爱都是该死地挡路石。都不该存在我的身体里,不该烙印在我的生命里!

    李相如,也该是那样的人吧?

    黄小炜想到这里,不禁又看了李相如几眼,眼神里多了些复杂难言的东西。

    李相如眼神慢慢变得温柔,此刻,他已经想明白了黄小炜地意思,绿叶,生机,重生。丑娘,爱,回复普通和平凡。他也知道,黄小炜所说的,即使是做了也一定是突然无功的。

    李相如抬头望了望微蓝地天空,那淡淡高耸地白云一簇簇地纹丝不动,他神情落寞地道:“每当我一个人抬头望着这蓝天白云地时候,便常常会看见那些脸幻化在云层之上,老爹胡子拉碴慈爱地笑,军师满嘴猩红大喊让人把我带走眼角含泪,师帅怒目圆瞪抡起大巴掌佯装地生气的威严,魏屯长帮我挡了一刀,那一刀从他的铠甲穿透,刀尖顶着我的衣服,他却抚摸着我的头,安慰我,叫我不要怕,不要哭,好好的活下去。还有一个比我大不了几个月却经常粘着我眼巴巴地看着我的吃食的小野,他说他总是吃不饱,总是觉得饿。当敌人用一把长毛刺穿他的胸口,他回望我的时候,也是笑……”

    李相如声音变得哽咽,望着黄小炜,道:“后来的那一年多里,我经常都做噩梦,梦见焚城那四千五百多名兄弟!他们都对着我说,虎子,我们出来了,出来了那布满尸体内脏血液地人间炼狱……”

    够了,虽然黄小炜如今是兄妹相残的局面,虽然她的母亲与父亲并不和爱友亲,至少她都还有着父母,有过陪着她成长的亲人。而李相如从小在军营成长,小小年纪就在战场之上进行殊死搏斗。而她,至少无忧无虑的成长过。

    黄小炜闻怔住了,呆呆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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