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季锦昇此时转念一想,赫然发现有件事被所有人疏忽了,他忙问长子季宁道:

    “宁儿,太子可有说咸军伤亡?”

    季宁先愣了一下,下刻摇头说:

    “未曾,太子并未传出咸军伤亡。现在看来,应该是咸王未说。”

    “怪哉……歼灭卫军二十五万人若为真,咸军要出兵多少人伤亡多少才能做到,而且这还是渡江作战,咸军如何办到的!”

    季锦昇眼里咸、卫野战肯定得真刀真枪肉搏,更重要的是,卫军被歼灭二十五万人,不可能是分散歼灭,而是被团了起来。若是卫军集中主力与咸军作战,整个军团不会少于四五十万人,除非整个军团只有二十五万人,被咸军给合围了。

    退一步说,即便卫军二十五万人被咸军合围圈了起来,也断然没有半个月内全给歼灭的道理,更何况要歼灭二十五万人,咸军至少出动一倍的兵力才能实现合围,还得渡江登陆,卫军岂能眼睁睁坐等咸军上岸无动于衷。

    待季锦昇思索之际,西寰问道:

    “季将军想到什么?”

    “回殿下,这其中恐怕另有隐情,不易妄动。”

    “怎么,季将军难道当真相信百里燕的鬼话!”

    西寰质问道,季锦昇为难说:

    “属下也不想相信,但越是越是细想,这其中越是透着古怪。属下甚至怀疑,卫军二十五万人被歼,恐怕还不是最耸人听闻的消息,咸王只字不提咸军伤亡,这才是骇人之处。

    而且咸军发兵已有四月,我等却至今不知咸军数量,钱款调拨,就连太子都不知内情,殿下难道不觉蹊跷?”

    “呵呵……”西寰冷笑道:“难道季将军还想说,咸军未动一兵一卒就灰飞烟灭了卫军二十五万人吗!”

    “这……属下也不想如此认为,但以百里燕滴水不漏的手段,恐怕只有我等想不到,没有他办不到之事。”

    赵逊发给咸王的战报中刻意说明了不建议战争结束前公布透露咸军伤亡,只怕说出来“吓坏”各国诸侯,遭致嘲讽乃至围攻。

    约七八日后,志军接管德康受挫,卫军大败的详细消息以最快的速度陆续送达了志国都城禹城各方势力手中,咸军的庐山真面得以就此窥探出一点端倪。

    公良氏地盘距离德康最近,可谓是最先拿到卫军战败的消息,但也是在数日后才得知细报。

    此时公良祖屋中庭后堂中央站着一位蓝缎直裾肩皮绒袍的俊朗中年男子,男子浓眉凤目高鼻薄唇,身形魁梧体高一米九,就是颧骨凸了一些,脸型有些消瘦,但脸色很是红润,不像是营养不良,更像是常年盘算心思慢慢进化而来的,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公良晨。

    “真是万万没想到啊,卫军在咸军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这下恐怕就麻烦了。”公良晨攥了攥抓背在身后的右手,转身看向胞弟公良修说:“二弟,你也没料到百里燕早就给你摆了一道吧。”

    “是啊……百里燕当初只给弟看了咸军新式火炮射程如何遥远,却是用的实心铁丸,谁能想咸军已有威力如此巨大弹丸。

    除此之外,据细作来报,咸军兵士使用了最新式的火器,十分之厉害,虎口湾登陆当晚,杜锐勋集结十四万重兵占据天时、地利厮杀一夜未能重创咸军,反被咸军伤了六七万人,简直匪夷所思。”

    “呵呵,兵器纵然厉害,也没百里燕治政厉害。据消息来报,十月底,过江咸军已达一百二十余万人,还仅仅是咸军,东岸甘府郡内尚且还不知有多少咸军与民夫。

    若是合计咸国各地郡兵、禁军,而咸国人口却才区区不到一千八百万人,如今的咸军俨然已是中原第一霸主,只怕日后无人能与之匹敌。”

    “兄长所忧不无道理啊,我志国土地是咸国三倍,财税却远不如其,民间财力更无法与其相提并论。以愚弟之推算,现在的咸国坐拥天下四成财富,梁国只占不到两成,剩余六成却要十多个诸侯共分,而今咸军锐气已成,百里燕若再活二十年,天下一统必出于咸,大势不可逆也。”

    公良修话语间透着几分无奈,虽然对“工业”、“生产力”、“科技”没有多少概念,但公良修却很清楚产力的强弱和铁的多少最终决定了国力的强弱,军队是否精良,将帅知否睿智,决定了实力的强弱,咸国两事皆已具备,统一天下只是时间和顺序的问题。

    兄弟二人说着说着,公良晨突然话锋一转:

    “二弟,你说诸侯若是合力攻咸,咸国可有招架之力。”

    公良修闻讯吓了一跳,忙是起身上前说:

    “大哥,算计百里燕可以,可千万不能与之为敌。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咸军此番举全国之力攻卫,卫国半数精锐丧于德康,仅靠残余西线兵力且不说招架不住咸军举国之力,恐怕连咸军火器大炮都扛不住。

    更何况以当下态势,咸军西进无可阻挡,杀到西线卫军背后恐怕都不需一月。我等此时攻咸,非但毫无益处,还得招致咸军报复。更何况咸军制造火炮军械极为便利,陔陵就在永兴城身下,九月底咸军十万人马火速驰援都郡,就是提防晋军与我军。

    若是这支咸军人人装备厉害火器,我军战之如何能胜。”

    “贤弟是说,此时攻咸亦不能成?”

    公良晨郑重问道,公良修摇头说:

    “断无可能!只要咸王不降,陔陵不落,便无法令咸国屈服。而咸军已在思水江上修起两座浮桥,千里跃健宝马日行潜力乃至一千五百里,百里燕若得消息,率骑兵一月足可赶回咸国,到那时能如何。

    进一步说,咸军如今重兵云集德康,而我军并未做好入侵咸国准备,贸然开战,我国思水江以东郡县定被咸军所吞。到那时,岂不更加被动。”

    “但晋军正在江东集结,足有五六十万人,这可不像是准备驰援歧国呀。我想,晋国也想趁咸国空虚给以致命一击。”

    “这才是百里燕阴险之处。百里燕调走江东全部镇军,既是全力攻卫,亦是引诱晋国。百里燕甚至攻卫咸军并不会消耗咸国实力,故而根本不担心咸军兵员损失。

    而卫国若是大败乃至惨败,必向咸军求和,晋军若敢趁机攻咸,咸国攻晋将比攻卫更有利可图,百里燕必会毫不犹豫的收兵反攻晋国。那时别说五十万晋军,只恐怕晋国也完了!

    以弟之见,西寰虽身处陔陵二十余载,百里燕却日夜提防,籍此推测西寰乃至晋国对咸军知之甚少,若是知晓咸军暗藏如此尽量大炮与火器,如何还敢发兵来战。

    可见百里燕欺骗之手段何等高明,分明就是引诱晋国攻咸之毒计,晋国若是贪心,必被百里燕所败乃至灭国,如此可就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公良晨心有不甘,他说:

    “既不能攻,亦不能削弱咸国,难道日后真只能被咸国一统天下吗?”

    “大哥,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我兄弟手足,但说无妨。”

    “恕弟直言,天子失德已久,早为天下诸侯所不耻,只不过碍于脸面,而无人敢于说透罢了。纵览诸侯争霸数百年来,从无有人统一天下,而今咸国横空出世,一统之势渐露端倪,倘若天时再助咸国,大势无可覆逆,我等切不可逆势而动,逆潮流而动,免得遭致灭族之灾呀。”

    公良晨细思之下隐约明白了公良修深意,遂是说道:

    “贤弟是想效仿景尚公之法”

    “强势之下,顺之者昌逆之者亡,还有第三条路吗?大哥应该亲眼去看看咸国,即便是街市上的乞丐,都比我国治下百姓活的更像人。

    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然现在咸国岂止是得了人心,更得了天下众多门派鼎立相助。纵然未得江山,实则姬氏的江山,诸侯的土地,早已被咸国挖空墙角,千疮百孔已成危墙,君子岂能立于危墙之下坐以待毙。”

    “那贤弟可曾想过我王会做何想,咸国如何能放过诸王。”公良晨问。

    “欲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百里燕睿智过人,非是残暴之辈,其若有志定鼎天下,其有生之年必有收服诸王之良策传与咸王。”

    “那贤弟可曾想过西寰与晋国是断然不会坐视咸国问鼎天下,更何况太子姜蛰与对西寰言听计从,与百里燕关系不睦,来日登基,必削百里燕权柄。”

    “呵呵,大哥多虑了。大哥不曾去过咸国,不曾与百里燕打过交道,是不会知晓百里燕过人之处。且不说他是何等奸诈,其手下三员谋士宗伯泰、赵安陵、关龙翔无不是天下一等一的谋士,更有御客鼎力相助,耳目遍及天下。

    愚弟今日敢说,太子姜蛰来日倘若对其不利,日后必为百里燕所废,而改立新君。”

    “哦,贤弟此话当真!”

    公良修闻听此言,心想公良晨定是心生臆想,他忙又说:

    “大哥不会是想至咸王诸子于死地吧。”

    “若是咸王诸子皆死,姜蛰与其两子便是咸国唯一储君,纵然百里燕废了姜蛰,也只能拥立西寰之子为王,百里燕若要灭晋,新王老王岂能同意。”

    “我劝大哥莫要枉费心机,如今的咸国遍布御客,百里燕若有应变之策,断然有御客策应,非是外人所能图谋。若是不慎被御客拿住把柄,反有遭致杀身之祸,大哥可要慎重啊。”

    “呵呵,贤弟放心,杀人又何必劳你我之手,自有人代你我杀之!”

    公良晨目中闪过一丝残酷,他想到只有除掉咸王其他几个儿子,以及旁系继承人,再厉害的能臣干将,手中没有备胎,再碰上个昏君也无用武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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