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悦是锦州市公安消防支队铁北中队一期士官,内蒙古自治区喀喇沁旗人,1990年出生,2007年入伍。

    支队下达增援大连的命令时,刘悦正在刷牙。已是晚上21点了,他洗漱完准备睡觉。命令下来,刘悦立刻随战友出发,到达大连的时间是17日4点,进入火场接近5点了。

    刚进火场,让刘悦害怕的不是火,而是浓烟。无边无际的浓烟滚滚而来,下接地表上顶天,望不到边际。刘悦不知道什么火能冒出这么大的烟。

    他们的阵地在泵房。副中队长张聪带刘悦和冯磊组成一个攻坚组,翻过墙,进泵房的院子,扑救管道火。管道有多粗?一人抱不过来。管道连接的是储量10万吨原油的油罐,那得有多大的压力?阀门烧坏了,原油从管道狂喷出来,到处都是火。火高20多米,边烧边冒黑烟,跟烧胶皮一样。他们铺水带,架泡沫枪阵地,往回推从管道泄漏的流淌火。进攻中,刘悦一脚踏进下水道井里,盖子早崩飞了。这是被流淌火淹过的污水井,不知里面多深,好在刘悦机灵,双手一架,胳膊卡在了井沿上。他身后的冯磊感觉手里的水带往前一拽,差点被拽个趔趄,定睛看,刘悦只露半个身,他和张聪上去把刘悦拉了上来。

    刘悦掉井里再被拉出来,前后不到一分钟时间。靴子里、裤腰里都灌进了滚烫的原油,但觉不出痛。那一瞬,他一下想起了父母,父母在乃林镇农村养牛养羊。刘悦不知怎么解释这个现象,父母一下出现在他眼前,真真亮亮,站在牛栏前望着他。刘悦事后想,也许人在临终的一瞬间都能和亲人见面。只不过人死了,没办法把这个情景告诉别人。

    刘悦被拉上来之后,吓得出了一身汗,跟水洗一样。身上的汗再加上油、泡沫液什么的混在了一起,像水人一样。那时候顾不上换衣服,接着打火。他们把流淌火一步步打退,最后离喷火柱的管道只有四五米远。真挺吓人,管道喷火就跟炼钢炉爆炸之后喷钢水差不多。打一会儿,火灭了,他们的胆子也越来越大。离火越近,效果越好,心里反而不害怕了。

    打灭泵房院里的管道火,他们进入泵房,打墙上的火。刘悦从来未见过这样的墙,6米多高,跟城墙差不多,斜的。看着它应该倒但它就不倒,墙上大火熊熊,不知道是什么物质在燃烧。他用泡沫枪猛射墙体。“轰隆——”,墙倒塌。刘悦眼瞅着墙体倒向副中队长张聪,倒得特别快,人想躲都来不及。墙倒了,离张聪战斗靴只有一尺多远。刘悦心咯噔一下,提起来又放下了。6米多高的墙没砸到张聪。刘悦想,老天爷还是照顾“铁军”啊。

    泵房火扑灭之后,刘悦和战友去救污油池的大火。这个池是修在地下的水泥池,收集地面淌漏的污水。池子上面是混凝土盖,大火生生把混凝土盖烧漏了——刘悦头一回见到火竟然能把厚厚的混凝土烧漏。混凝土散团了,像大片酥一样不堪一击,露出里面七扭八歪的钢筋。火穿过这些烧漏的混凝盖,把流进污水池里的油引燃,熊熊燃烧,整个池子全着了。刘悦和战友把这一片火灭掉。

    刘悦在战斗间歇的时刻,还在想念父母,恨不能插翅飞到他们身边。刘悦只有20岁,他想,如果没伸胳膊,掉到井里就永远见不到父母了。他从井里上来之后,整个身体是飘的,几乎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重量,甚至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刘悦回忆火场最痛苦的经历是热。这种热不是烤,也不是烧,是喘不过气的窒息感。

    后来,刘悦听别人说这是热辐射,它比烧伤更可怕。热辐射会直接把人的身体烤熟,像微波炉一样。

    如果没有防火服、隔热服,不知会有多少人牺牲在热辐射中。人的身体经过60摄氏度的穿透性热能辐射后,蛋白就固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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