伫立高坡之上,遥望战马嘶鸣。鬼师驻足远眺,东风鼓荡起黑袍。

    长獠鬼脸遮面,小驸马看不清鬼师的面貌,却听到了他空谷传响般的飘渺悠远的声音。

    “那小子不过是一个未入人境的小辈,你亲自出手未免也太有失风范。”

    小驸马闻言皱眉,脸上的横肉凝成一坨,沉思片刻后继续说道:“可是,消息一旦泄露出去,传到了玄雀堂里,只怕会生出什么祸端。”

    鬼师闻言冷哼一声,转过头来,那张狰狞可怖的鬼面对准了小驸马,怒声说道:

    “斡难河畔有你埋伏下的三千白狼弓骑,此次玄雀堂里渡河的三十六人只怕是插翅难逃,怎么会有消息传到玄雀堂?即便是有所遗漏,我在斡难河南岸也留下了后手,怎么可能会有消息传回?”

    獠牙鬼面里露出了一道森寒的目光,惊的 小驸马直打冷颤。

    “不知小驸马是质疑手下白狼弓骑的能力,还是对在下不够信任?”

    鬼师怒喝一声,紧接着连声问道。

    小驸马惊出了一身冷汗,只见他连忙学习汉人的样子,有模有样的朝着鬼师拱手行礼,恭恭敬敬的急忙回应道:“自然不敢质疑先生,只是小将一时心急,未曾考虑周全,还望先生莫怪。”

    小驸马深深的低下了头颅,双眼闪烁,不停的打着转儿。

    看到了小驸马的模样,鬼师轻轻的摆了摆手,沉声说道:“目前的当务之急,是搜寻到廖贤才那只老鬼的下场。他表面上是玄雀堂教习,可实际上却是沈老鬼的心腹。他是负责那小子所在小队安危的教习,刚好可以利用那一队人来引诱那只老滑头现身。”

    小驸马这才抬起头来,他试探着出声问道:“那鬼师的意思是,按照原定的计划进行?”

    鬼师没有任何反应,他看着李安民一行人逃去的方向,半晌才慢慢悠悠的突出了四个字:“瓮中捉鳖。”

    “好的,那我现在就去安排。”小驸马闻听之后,拱手拜别鬼师。他动作麻利的翻身上马,朝着坡下正策马奔腾的骑兵们冲了过去。只是马在鬼师的背后,翻身上马时他回头冷冷的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鬼师,嘴角扬起了一抹嗤笑。

    仿佛是看到了小驸马在自己背后的行为,鬼师轻轻冷哼一声。他仍旧眺望着李安民一行人,只是藏在獠牙鬼面下的脸上泛起了一双莫名的笑意。他的嘴唇微动,喃喃自语道:“我倒要看看你小子,究竟是何人。”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红缨,李安民和陈凡凡三人在约定之地等待着蒋通袁留的汇合。这里正是陈凡凡做好木筏后,简单搭建的渡口。

    话说服下了红缨从夏言溪那里得来的药丸,李安民已经转醒过来,体力也有了片刻的恢复。他脸上的血污在昏迷时,已经被红缨擦拭干净了,可仍旧是伤痕累累。

    虽然彼此重伤,可是李安民却并没有太过担心。因为灵力漩涡出现那次,他受过更重的伤,浑身上下仿佛被碾成了芥粉。可在幽冥气颇为神奇,居然硬生生的将芥粉一点一点的粘合了起来。

    此刻的他正盘膝坐在地上,周身萦绕着点点黑雾。幽冥气翻涌进体内,虽然远远比不上灵力漩涡出现时那般迅猛,可他却能感收到身体传来的阵阵酥麻,他知道那是自己正在恢复。

    陈凡凡夜盘膝坐着,只见他身上暗金色的光芒流转,可脸色仍旧是一片惨白。在红缨的帮助下,他暂时的封住了胸口伤处的血脉,加上医坊夏言溪秘制的祛毒丹药,总算是控制住了巫毒,使其不再继续扩散。

    巫毒虽然得到了控制,可无论自己怎么尝试,都无法将其从血脉当中祛除出去。金钟诀运转开来,非但未曾奏效,反而领巫毒隐隐有了突破控制,继续扩散的迹象。无奈之下,他只好盘膝坐下,冥思苦想应对之策。

    红缨手持长枪,她的状态最好,此刻正蹲伏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戒备着。

    突然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起,红缨抬头就看到了蒋通抱着袁留正在飞奔而来。她连忙站起身来,急声轻呼道:“猴子,这里!”

    袁留身负重伤,此刻已经是奄奄一息。而负责小队安危的教习却迟迟不肯先生,蒋通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早就急得团团转了。他不敢有片刻停歇,一路上狂奔不止,生怕耽误了怀中袁留的救治。他想着早点渡过斡难河,寻求玄雀堂的帮助。

    只见他此刻满头大汗,嘴唇干裂,脚步也有几分虚浮,汗水早已经打透了他的衣衫。他双手抱着袁留,右手手心处的伤口仍旧在不停的渗透着鲜血。看到红缨的出现,他赶忙加紧了脚步,连声疾呼道:“袁留,袁留,快救救袁留。”

    心中急切,加上已经不知疲倦的狂奔了一路,蒋通早就有些体力不支了。只见他脚底一个踉跄,险些将怀中的袁留扔飞了出去。

    闻声见状,红缨连忙扔下了手中长枪,一把接过了袁留。见状,蒋通才舒了一口气,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眼神急切的望着红缨,口中不停的喘着粗气。

    “怎么了?”

    “袁留怎么了?”

    听到动静,李安民和陈凡凡也站起身来,一个个艰难的拖着步子,一脸担忧的走到了袁留的面前。

    “我和袁留击杀了那名兽修,可是兽修死前重伤了袁留!”

    蒋通咽了咽口水,出声对着几人说道。

    红缨轻轻的把袁留平放在地上,仔细的勘查起袁大公子的伤势。

    只见袁留一身白衫,小腹处破出了一个深深的血窟窿。好在蒋通机灵,扯下了布条缠住了伤口,可是伤口颇深,即便如此到现在还时不时的鼓出一道鲜血。

    从小就爱跟着小姨,红缨终日在医坊厮混,耳濡目染之下也懂得一些处理伤口的法子。只见她小心翼翼的撕开了袁留伤口上下的衣衫,仔细的观察伤口的大小。突然,红缨皱着眉头一声轻咦,接着眼睛一转,眉头舒展开来。见李安民,陈凡凡和蒋通都一脸焦急的围了过来,红缨凤眼圆睁,朝着三人一声轻喝:“都围在一起做什么,挡住了我的视线我该怎么医治?”

    三人闻言,都是莫名其妙的眉头一皱,只以为红缨是心中焦急,便各自散开了。

    红缨冷哼一声,冷声喝道:“袁留伤势极为严重,我需要静下心来为他处理伤口。你们守在一旁,发生任何事也不要打搅我。”

    话音未落,她便抱起袁留,径直的朝一旁走去,远远的隔开了三人。

    听闻这话,李安民三人脸上都浮现出一丝阴霾,对袁留的担忧溢于言表。尤其是李安民,作为队长,他羞愧于没有保护好队友的安危,更自责于袁留为救他而身负重伤。只见他双拳紧握,两眼圆睁,恨恨的喘着粗气。

    陈凡凡知道大哥心中的悲愤,刚要出声安慰,就见蒋通朝着李安民走了过去。

    蒋通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李安民的肩膀,只说了一句:“队长,这不怪你。”

    接着他看向袁留所在的方向,却只能看到红缨那正在忙碌的一半背影。蒋通一声长叹,继续说道:“大汉没有抛弃袍泽的兵,你是汉兵,我是汉兵,袁留也是汉兵。”

    李安民闻言握紧了拳头,此刻他对实力的渴望更加迫切起来。在他看来,今日造成这样的结果,归根结底都是因为自己不够强大,不足以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而且经此一役,他想要保护的名单里,多了蒋通和袁留的名字。

    “队长,木筏呢,木筏呢?”

    蒋通回过神来,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木筏的痕迹,只看到了一堆散落一地的木板。本以为可以就此返回大汉,方才他才舒了一口气,可看到他心头的石头又被吊了起来。

    李安民听到蒋通的问题,发出了一声长叹,对着袁留轻轻的摇了摇头。

    陈凡凡深呼了一口气,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出声说道:“我们赶到时,这个木筏已经被人破坏了。”他抬起头看了瞄了李安民一眼,接着一字一句的说道:“看木头碎片的数目,大概是一个木筏的量。而另一块木筏,应该是被白鹭军五人带走了。而破坏木筏,可能是害怕有追兵乘筏追击吧。”

    蒋通闻言皱起了眉头,他思索良久才难以置信的开口说道:“你是说白鹭军五个人撑走了一个木筏跨斡难河返回了大汉。为了防止有北狄白狼利用木筏追击,所以进行前他们不顾我们的死活,破坏了另一块木筏?”

    听到蒋通的话,李安民哀叹一声,脑海里浮现出白贞贞的倩影。虽然不愿意相信木筏被毁白鹭军五人所为,可是除了他们以外,再无一人知道木筏的所在了。所以,他不得不相信事情的确如此。

    李安民的心中泛起了丝丝寒意,自己小队五人不计代价的救出了白鹭军五人,可却被他们断送掉了回家的希望。

    陈凡凡目光炯炯的看着蒋通,沉声说道:“或许其中另有隐情,他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不过不必太过担忧,现在寻找木头时,我远远的看到了一处山林,不出一个时辰,我们就可以再制作一个木筏。”

    蒋通脸色瞬间苍白,他低下了头,瞳孔之中再无一丝神采,有气无力的说道:“来不及了,方才一战已经惊动了白狼大营。此刻已经有数百骑兵追杀了过来,其中还有约莫百名白狼弓骑。”

    “只怕不出半个时辰,北狄的狼崽子们就要杀过了。”

    蒋通抬起头,紧盯着李安民和陈凡凡,郑重其事的说道。

    李安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红缨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

    “凡凡和猴子继续戒备,木头,你速速过来,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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