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华酒店是近两年才开的,虽然没有林江饭店的历史悠久,但跟林江饭店一样也是五星级别。现在城市经济发展的快,高楼大厦如雨后的春笋一样茂密,尽管已是晚上,但街道上依旧热闹,路灯、车灯、各家商铺门头上的招牌灯如同一颗颗夜明珠似的,把原本应该黑暗的世界照得比白天还要光鲜亮丽。车辆川流不息,商场外墙的电子广告屏幕上,不断变换着某个护肤品的广告画面,每栋大楼的窗户里都有星星点点的光,一片万家灯火的景象。

    颜逸东一直站在万华酒店最顶层贵宾套房的窗前,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站了多久,似乎出神的看着这幅万家灯火的景象,只是心里却是一片灰暗,他觉得自己像是站一口又深又黑的枯井里,朝着井口看外面,再美丽的风景都离他好遥远,再美的风景也都与他无关。

    直到门铃响起时,他才发现房间里并没有开灯,他开了灯再去开门。来的人是他的私人助理尹丽莎,一身典型的职场OL装,光站在那里就能从她身上看出四个字——精明能干。尹丽莎把手里的文件盒放在桌子上,同时她也看到了桌子上还有一杯咖啡,她用手背碰了碰杯壁,又是一杯凉透了的咖啡。他知道颜逸东有个习惯,工作时总会在桌上放一杯咖啡,多半是不喝的,凉了就直接倒掉。尹丽莎把杯子洗干净重新摆放好。

    颜逸东坐下来,看了眼桌上的文件,似笑非笑的表情,倒没有去翻开来看,只因为他知道里面的内容,抬眼向尹丽莎说,“行了,不早了,你先休息去吧。”

    尹丽莎迟疑了一下,才说:“嗯,好的。”

    尹丽莎觉得老板今天很奇怪,不对,是这段时间都很奇怪,他原本是回国参加一个交流会的,却突然收购了一家商场,并且还给出了高于市场的价格,那家商场本来是要被另一家公司收购的,老板突然横进去,强行用高价格收购进来,老板做事总是有自己的一套的方法,但每次也都要经过慎重考虑。这次却不一样,他好像是突然决定的,甚至有些迫切,史无先例的先付了一部份款,但是等到今天付完尾款,签定了所有权转让书,所有的程序办妥后,老板却半个字也没问她,甚至连花大价钱换来的转让书都没看一眼,完全只字不提。

    晨曦的阳光透过那层薄薄的窗帘布照进来,因为厚实的遮光布故意没有拉严实,所以只有一条细长的光带映在窗帘中间,天已经亮了,顾云凡不习惯全黑,睡觉时总会把窗帘留一点光。这一觉他睡得并不好,每次他只要疲惫倒在床上就可以睡得很好,很沉,也没有梦,睡醒来又精神抖搂的去工作。昨天,他疲惫,但没有睡好,还做了梦,梦见了妈妈,妈妈还是那么美,但在离他很远的地方,他想跑过去,但跑了很久妈妈还是离他很远,他想大喊一声“妈妈”,但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使尽全身力气,仍然发不了声音,他几乎崩溃,眼看着妈妈的身影一点点的消息,他惊慌失措的大叫一声“妈妈!”结果他醒了。

    垂头丧气的爬起来,拿起床头上的那张照片,指肚底下是冰凉的玻璃,他最怕这种冰凉的温度,当年,妈妈离开时他非要去牵着她的手不肯放,当时妈妈的手就是这个温度。

    他洗了一个热水澡,心情也稍稍好了一点,但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心里就像是莫名其妙的被抹上一块阴影,他觉得不舒服,但又想不出办法。

    在顾氏,虽然有些人看不惯他,因为他性格孤傲,那些人顶多在顾江栋那里含沙射影几句,公事上他还算是顺风顺水,并且他自己一个人完成了收购林江饭店。按他的计划这一次的收购本来是没有任何问题,可突然的转变,让他来不及去想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顾氏十年前就已经上市,当年顾江栋是靠做家具行业起家的,后来又带着做日化,那年头,做生意就是最大的途径,果然顾江栋成功了,后来他成立了顾氏集团,而且还在美国联交所上市。顾江栋雄心勃勃,几年前也开始做地产,一块地皮拿到手,再盖成房子卖出去,这中间的利润大到猜不出来。顾云凡在某些方面是像顾江栋的,比如他收购林江饭店时,有人当场反对,他照样按计划行事。当年,顾江栋做家具的同时又做起了日化,两个完全不相干的行业,有不少人反对他,说这样风险大,但他照样做下去,如他所料的顺利,后来还拿到了一个高端护肤品中国区的总代理。

    顾云凡越来越觉得那件事情拖不了,一刻都拖不了,他首先去了商场,直奔珠宝首饰专区,他选了一个知名度高的品牌,进去的时候,店员还在开晨会,有一位店员马上微笑着过来接待他,整个店子都是闪闪亮亮的,他弯着腰看着玻璃柜里的女式钻戒,店员一看他的衣着打扮就能猜出他的身份地位,于是,推荐了几个经典款式,他挑了其中的一个,也就是他最先看中的那一款。

    出了商场后立马给沈家鹏打电话,“帮我订一个地方,再找人布置一下。”他顿了一下,“我要跟静雅求婚。”

    “好!”

    沈家鹏向来不会多问什么,他说什么,他照做,并且总是做得比交待的要好。

    顾云凡觉得今天应该是紧张又忙碌的一天,他喜欢忙碌,更何况今天一整天他都会和静雅在一起。

    “我们现在去哪里?”昨晚顾云凡背着她,一直送到家门口,才想起还没跟她商量明天去哪里玩,就只好说等见面再商量。

    顾云凡看着她说:“我想去看看我妈妈,陪我一起去好吗?”

    “好!”

    静雅第一次来公墓,她牵着顾云凡的手,两人一起走在雪松夹道的水泥路上,四周一片宁静,每走过一块墓碑时,静雅心里隐隐有些发寒,顾云凡察觉到了,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一些。

    顾云凡把花篮放在叶澜馨的墓碑前,静雅同他一起跪下去。墓碑上的照片清秀可人,眼睛里还盈着笑,润白的脸上溢着幸福,那容貌不像是已故的人。

    “妈,我来看你了,还有静雅,她是我的女朋友,我很喜欢她,也很爱她。”顾云凡的声音有些发抖,他理了理思路又接着说,“妈,你在那边都很好吧,前段时间,我回去过,院子里的石榴都挂了果。”

    顾云凡的话里有些孩子气,他的话不太通顺,甚至还有些前言不达后语,像是想到哪句就说哪句。静雅记得自己每次回家时,就窝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同爸妈聊天,偶尔也会前言不达后语,她觉得无所谓,在家里讲话只有轻松自在就好。尽管再不通顺的话语,爸妈也能听懂,也能理解。估计,叶澜馨在世时,顾云凡也是这样跟她讲话的。

    从公墓回来的后,两人一起吃了饭,又去看电影,顾云凡哪里静得下心去看故事情节,他总是隔一会就把手机拿出来看一下。终于,在电影放了一大半的时候,沈家鹏的电话来了,他说事情都办好了,顾云凡捂着手机话筒的地方说,“好,我一会过去。”

    尽管声音小,静雅还是听到了,以为他有什么紧急的事,“要不,我们先走,反正也快结束了。”

    “没事,看完再走也不急。”

    “走吧,反正我也不想看了。”静雅边说边起身,她确实怕耽误了顾云凡的事情,也确实不想看这部电影。

    “两个人明明相爱,却互相都不肯承认,就因为有上一代的恩怨未了,又爱又恨互相折磨。太受不了这种剧情了。”她喝了一口橙汁,皱着眉头愤愤不平的说。

    酸酸甜甜的香橙气味在顾云凡的鼻尖散开,他不喝橙汁,怕酸。

    “那我们走吧。”

    “去哪?”

    “去一个好地方。”

    刚要启动车子时,电话又响了,顾云凡知道沈家鹏不会因为同一件事重复打电话过来,他总是会简洁明了的向他汇报完所有的事情。

    果然不是沈家鹏打来的,手机上显示的是吴妈。难不成,爸爸又想让他回去吃饭?

    电话接通了。

    “云凡,你快点来下,先生他.....先生他晕倒了。”吴妈的声音又急又慌。

    “什么?”顾云凡以为是听错了,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是的,你快点过来,我现在已经在去医院急救车上了。”

    “是哪个医院?”顾云凡的手有些握不住手机了,他在抖。

    他听到医务人员的回答,于是跟吴妈说了一声,“我马上到!”

    因为吴妈在电话里的说的声音很大,静雅听得一清二楚,她的心也跟着紧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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