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舒,梦舒……”好像有谁在她耳边低低哭喊,她吃力地想睁开眼睛,眼皮却好像有千斤那么沉重,身体的每一处都疼得扭曲和抽搐起来,她费力地张大嘴,想要应答,却发觉自己的嘴好像被封住,只能发出了微弱的声音:“疼……疼……”

    坐在床沿边的龚太太伍佩思初见昏迷了两天的龚梦舒终于有醒转的现象,心中刚欣喜了片刻,随之便听见龚梦舒在梦中也喊疼,心如刀绞,喊了一声:“梦舒……”再难抑制内心的悲凉和不舍,站在床沿边哭出声,片刻之后赶忙跑去叫医生过来。

    医生过来替龚梦舒检查了片刻,舒口气,道:“太太,令媛总算醒来,但是还未脱离危险期,由于小产她腹腔内出血,加上软组织挫伤多处,幸好没骨折,不过身体很虚弱,你们亲属多多照顾她,不要让她再受刺激了……”伍佩思闻言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脸,再次流泪,赶忙谢了医师,又在龚梦舒身旁守候。

    眼前的一片都是虚无的,龚梦舒微微睁开了眼,眼神却是空洞无神的,就连龚太太伍佩思在她身旁心疼地流泪痛哭她都没有感觉,更不用说一直坐在墙角低垂着头的黄启伦,她一眼都没朝他望上一眼。

    而等候已久的黄母见龚梦舒醒来,面带了愧疚之色,慌忙走到床边问道:“媳妇,你可算是醒过来了,你昏迷了这两天,可把我们给吓得不轻……”

    伍佩思两鬓的头发在陪伴龚梦舒的几日里全部花白,她擦了擦眼泪,用不满的眼神看了几眼黄母和黄启伦,声音生硬地说道:“既然知道事态如此严重而害怕,当时就不该对梦舒下那么重的毒手!”

    “亲家母,真是对不住您和梦舒,我家启伦年轻不懂事,火气大了些,所以失了手,您和梦舒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他这一回吧?”黄母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对着伍佩思说道。

    “犯错分很多种,”伍佩思这两日忧心女儿的安危,一直没顾得上和黄母以及黄启伦多说,此刻龚梦舒脱离了危险,心中稍宽,这才开始一一清算旧账了。“可是也没见过刚过门没几个月就这样对待新嫁娘的!说什么失手,失手有这般样子的么?这是往死里打啊!”伍佩思说着脸上罩了寒霜,对于黄母以及黄启伦讨好的赔笑视而不见,只是冷冷地说道:“我一个好好的女儿送给你们黄家,如今却成了如此模样,你让我这个做母亲的如何能放心得下?”

    “亲家母,您别生气,启伦就是不知轻重,下手重了些,我说过他了……”黄母掐了一把默不作声的黄启伦,示意他向伍佩思和龚梦舒赔不是。

    黄启伦犹豫了一下,走到伍佩思的面前,恭敬地鞠躬,道歉道:“娘,对不起,我……”

    “下手重了些?”伍佩思闪开了黄启伦的道歉,在龚梦舒的床沿边坐下,看着憔悴苍白,面无人色的龚梦舒,忍不住边哭边道:“到底我家梦舒得罪你什么了?你竟然敢下如此的重手对她!打得她丢了孩子,还差点送了命,她和你有深仇大恨么,至于迫使你如此狠心打她么?她长这么大,我和她爹从来都舍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现在倒好,差点被你们黄家给打死了!”

    伍佩思的哭诉和斥责让黄母和黄启伦理亏地不敢回嘴,伍佩思怒斥了一会儿,低下头却看到龚梦舒张了张嘴,便凑上去听龚梦舒在说什么。却听见龚梦舒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对伍佩思说道:“娘……让……他……们……出……出去……”

    伍佩思点点头,忍住眼泪对黄母和黄启伦道:“你们出去吧,梦舒说不想见你们!”

    黄母闻声脸上讪讪,而黄启伦见自己此次算是闯下大祸,恐怕无法再得到龚梦舒的原谅,情急之下,“扑通”跪在了龚梦舒的床前,道:“梦舒,我知道对不起你,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请你原谅我好么?”

    “是啊,媳妇,一夜夫妻百夜恩,看在启伦对你不薄的份上,你就原谅他这次吧,我敢打保票,他以后绝不会再像这样伤害你了!”黄母也趁势上来替黄启伦说话,一边使着眼色让黄启伦多说几句好话来软化龚梦舒。

    黄启伦跪在地上,望着病床上的龚梦舒,不住扇着自己的耳光,一边骂着自己:“我不是人,我有罪,我有罪……”边打着自己,一边拉住了龚梦舒的手,让她打着自己,“你别生我的气,好么,梦舒?我知错了……”

    龚梦舒面对黄启伦的自责却犹如置若罔闻,她疲倦地闭着眼,很久之后,才虚弱地说:“启……伦……我们……”黄启伦连忙凑上耳去,仔细聆听龚梦舒在说什么。

    却听见龚梦舒小声但坚决地在对他说:“我……我们……离……婚……”

    “不,不,梦舒,你得原谅我这次,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你不要和我离婚,别和我分开,好么?从今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对你,再也不会犯这样的错了,你相信我……”黄启伦这下惶惑不安地拉着龚梦舒的手,再三保证,他绝对不能和龚梦舒分开,他只是一时糊涂冲动,他还是爱着她的。

    “我知道这次伤得你太深,也把孩子打没了,我不是人,是畜牲!但是请你原谅我,孩子没了以后我们还可以再生……我们不能分开呀梦舒,求你再给我一个机会……”黄启伦捧着龚梦舒干瘦的手,内疚地在流泪。

    龚梦舒却对黄启伦的歉意和表白没有太多的感觉,她虚弱地转头望向母亲,眼眸中有着求救的神色,伍佩思连忙走过来,将黄启伦拉起,道:“启伦,梦舒刚醒来,身体还虚弱着呢,你要道歉等过些时日再说,别把梦舒再给累着。你和你娘先回去,有话等明日再说,可以么?”

    黄母见此也劝导着黄启伦道:“是啊,启伦,梦舒现在正在气头上,你就不要再絮叨了,你守候在这里也有两天了,要不就听亲家母的话,先回去休息,而后再来照顾梦舒可好?”

    黄启伦却不肯离开,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眸紧紧盯着龚梦舒看,龚梦舒将头转过一旁,闭上了眼,不肯理会他。黄母轻轻推着黄启伦道:“走吧,先回去吧——”黄启伦无奈,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母亲离开。

    伍佩思在龚梦舒的床边坐下,重重地叹息一声。龚梦舒这才转过头来,已是满脸的泪水,她吃力地问母亲:“娘,你们说……我的孩子……真的没有了么?”

    “你怎么这么粗心?自己都没发觉已经怀胎二个多月了么?”伍佩思摇摇头,眉头紧蹙。

    龚梦舒缓缓地摇摇头,闭上眼自责得双泪横流:“我,我不知道……”

    “算了,黄启伦已知你非完璧,若孩子留着,怕他心中也放不下而疑神疑鬼,这孩子将来也不会让他喜欢的,还不如就让这孩子去吧,等将来你再好好怀一个……”伍佩思无奈的拭泪,低声对龚梦舒道。

    龚梦舒在枕上转着头,痛苦地喃喃道:“那也……是一条生命……他怎么……怎么......能这么残忍?我……为何却不死呢?”

    “你快别这么说傻话了,啊!”伍佩思闻言惊同小可,连忙呵斥龚梦舒道:“不许你在心里胡思乱想。启伦这孩子我一定还要好好说他,竟会这样没人性对你!但你自己可要保重身体,谁也不能替代你活着,男人混账,我们女人更应该坚强起来,你明白了么?”

    可是龚梦舒却只是心灰意懒地躺着,一句话都不想回答。伍佩思见龚梦舒意志消沉,遍体鳞伤,心头忍不住又是愤怒又是无奈,只是不住声地叹息。

    伍佩思毕竟还要照顾病中的龚弘文,等黄家母子二人休息好了过医院来,伍佩思便匆匆离开,由他们接手照顾虚弱的龚梦舒。

    黄启伦在家被黄母一通训斥,又教了他一些法子,于是在病房中只是以一副忏悔者的面目尽心尽力照顾着龚梦舒。即使龚梦舒对他心灰意冷,一眼都懒得看他,他也努力让龚梦舒对他有好的观感。龚梦舒倒卧病床上的一切琐事他都接过来,端茶送水,嘘寒问暖,尽心尽力。只是他好像和黄母有默契一般,绝口不在龚梦舒面前提孩子的事。

    龚梦舒在医院的时候接到了程瑞凯派人送来的鲜花,黄启伦眼睁睁看着心中的猜想变为现实,但苦无程瑞凯和龚梦舒二人暧昧的证据,又是愤怒嫉妒却又无可奈何,背地里只是握紧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程瑞凯派来的人走后,那束散发着清香的花束便被黄启伦扔进了垃圾桶里,而龚梦舒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上一句话。

    龚梦舒在医院里又住上了半个多月才被黄启伦接回家中,龚梦舒原想回到空无一人的龚家中,却被黄启伦不由分说强行运回了黄家,不过这次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唯恐龚梦舒再有任何的闪失。

    为了弥补自己的错误,黄启伦竟然破天荒地在请母亲照顾好龚梦舒的同时,自己也外出去找事情做。黄启伦的此举让黄母也惊愕万分,随后便喜极而泣道:“孩子,你终于开窍出息啦!”

    黄母也没多想想,向来不成器的黄启伦却是以龚梦舒和孩子血的代价来换得成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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