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谢澜一把抓起沙发上脏渍满满的校服。

    “您要我解释什么?”贺北宸站在女人面前明知故问。

    “今天中午你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这么晚才到学校?为什么你身上的校服是湿的?”谢澜咄咄逼人。

    “我今天中午哪儿也没去,就是出去吃了个中午饭。”北宸不耐烦地白了她一眼,“我晚点到学校怎么了?我又没有迟到。”

    “你撒谎。”谢澜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那我问你,你去吃个中午饭,身上的衣服为什么会湿?”

    “我,我走在路上没有留意被洒水车喷了。”北宸结结巴巴地解释道。

    “被洒水车喷了到现在都没干?你是追着洒水车跑呢吗?你当我是傻子是吧,会相信你说的鬼话?”谢澜置问道。

    “信不信由您,反正事情就是这样。”贺北宸避开了谢澜的眼神。

    “沙发上的校服是怎么回事?谁的?为什么会在我们家的沙发上?”谢澜发疯似的咆哮。

    “我的。”贺北宸淡淡地说了一句。

    “你的?”女人笑了,“这么小尺码的衣服你也能穿上?你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嘴里一句实话也没有。我再问你最后一遍,沙发上的校服是谁的?”

    男孩抿紧了唇,“我的。”北宸已经做好了火山大爆发的准备。

    “行,你说是你的,来,你现在就把这套脏衣服给我穿上。你穿得上?”女人说着把校服扔到了贺北宸的脸上。

    北宸换上了玙璠的校服,肩膀紧绷地难受,衣服显得又短又小。

    “这是你今天早上穿的那一套?”谢澜翻了男孩一个白眼。

    “是。”北宸淡漠地说。

    “买这么小的码,紧绷在身上,你傻子吗你?”谢澜一生气失手打掉了茶几上的水杯,杯子“啪”地一声落在地上,碎成了几片。

    “洗干净,明天你就给我把校服换了,换个大码的,你听到了没有?”谢澜的肺都要被气炸了,“这么大的人了,连自己穿多大的码的衣服都不知道。”

    贺北宸一把夺过谢澜手中脏兮兮的校服向洗手间走去。

    “站住,”女人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你还没有给我解释清楚呢,衣服为什么会是脏的?你今天中午倒底干什么去了?”

    贺北宸没有搭理谢澜的问题,径直向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谢澜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夺过贺北宸手里的校服,一把扔在地上。“你说不说?不说清楚,今天晚上就不要睡觉。”

    贺北宸就像是一个被逼上了绝境的人,他的大脑飞速地旋转,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刁钻的问题。

    “你和别人打架了对吧?”谢澜特有的想象力正好给了贺北宸一个台阶下。

    即使知道承认的结果是什么,贺北宸已然无路可逃,“是,我是打架了。”

    意料之中的一计耳光狠狠落在了他的脸上,“你胆儿肥了是吧,现在都敢打架了。”

    无中生有的事情却让贺北宸格外的激动,“我就打架了,怎么了?为什么别人可以打架,我不行?”

    “你注定和别人不一样。别人打不打架我不管,你是我儿子就是不行。”

    “为什么我和别人不一样?我为什么就得按着您的意愿活着?您觉得我这样的生活有意思吗?”贺北宸气得都喘不上气来了。

    “中午不在班里做题,出去和别人打架,你题做完了?”

    “没有。”

    “没有,你还敢出去。我是不是好久没有收拾你了。”谢澜的手向北宸的脸上狠抽过去,“我今天要让你好好长长记性,我让你偷懒。”

    贺北宸丝毫没有躲闪,任由谢澜的巴掌落在自己的脸上。

    “打架?你真长本事了,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了?都上高中了,你能不能努力一点?你不抓紧时间做题,还有时间去打架。”谢澜下手越发地重,反手又是一耳光。

    贺北宸没有打算解释什么,他低下头,不愿意去看谢澜的表情。

    “我从军训开始就看你不顺眼了,早就想收拾你了,我一直忍着……”

    “您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尽管打,打废我算了。”即使被疼痛感烧灼,他仍然这样的倔强。

    谢澜没有手下留情,她似乎都忘记了面前的男孩是自己的亲身骨肉。

    一下又一下,贺北宸的嘴角开始淌血,鲜血顺着嘴角滴落在了地板上,嘀嗒,嘀嗒。

    他的头更低了,一只手扶在旁边的梳妆台上,快要站不稳的样子。

    谢澜的手也疼痛难耐,她停止了抽打。

    “现在长记性了?以后,如果你再敢偷懒,该做的题放那不做,就是这个下场。我不会手软,也不懂得手软。把血给我擦干净了,今天卷子做不完,不准睡觉。”

    谢澜走了,贺北宸呆呆地立在那里,他不想哭,也不觉得疼。

    这种剧烈的疼痛感令他麻木至极,他跌跌撞撞地来到了洗手间,望着镜子中的自己,高肿的脸庞,渗出血渍的嘴角,他竟然开始傻笑。

    一捧凉水泼在脸上,原本受伤的面颊刻骨铭心的痛。北宸痛到窒息,水笼头仍在哗啦哗啦直流,他却再也不敢触摸自己的脸。

    “你快一点行不行?你洗个脸需要多久,今天晚上还打不打算睡觉?”谢澜的心是铁石做的,从来不会痛。

    那一瞬间,贺北宸的泪无声地从眼角淌出,受伤的脸被蛰得疼痛无比。

    他咬紧牙关,用凉水清洗着自己的面颊,嘴角的血渍终于洗干净了。

    北宸握紧了拳头,抽了长长一段卷筒纸,蹲在客厅的地板上,一点一点地擦拭着地上的血渍。

    “哎,你擦个血要这么长时间吗?不就是打了你几巴掌吗,你什么时候这么娇气了?”谢澜躺在床上,嘴里不停地数落。

    贺北宸猛地站起了身,将紧攥着沾满血污的卫生纸丢进了垃圾桶里,大踏步地走进自己的书房,“啪”地一下,紧紧关上了房门。

    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

    贺北宸默默地掏出了书包里的卷子,哈欠打了一半,疼得闭上了嘴。他上好了闹钟,埋进了题里。

    书柜上的手机“嗡嗡”作响,贺北宸就像没有听见一样,

    “你还好吗?没有感冒吧?”等了一会儿,谭玙璠看贺北宸没有理会她,更着急了,“都是我不好,连累了你。”

    贺北宸就任由手机作响,手下不停地在草稿纸上演算着数学题。

    谢澜扭开了书房的门,披头散发地走了进来,“快点,限时做完交给我。”

    “出去,不要打扰我。”贺北宸都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你的校服,我给你洗干净了,明天给你。能不能把我的校服也还给我呀?我可就只有那一套。”那一边,谭玙璠不知疲倦地发着信息。

    “这么晚了,你的手机怎么还在响?”谢澜说着,就要去拿书柜上的手机。

    “您管不着。”贺北宸将手机握在了自己手里。

    “给我。”谢澜伸出了右手。

    “不给。”贺北宸右手握着笔,左手紧紧地攥着手机。

    “你给不给?反了你还?”谢澜上手去夺,北宸疲倦至极,争夺不过她。

    不得以,手机被谢澜抢了去,看到了信息,女人似乎什么都明白了。

    “她是谁?你告诉我,她是谁?”谢澜疯了一样把贺北宸从课桌前拽了起来,她将手机移到了贺北宸面前。

    “她是谁,告诉您也没用。您也不认识她。”贺北宸忍痛说道。

    “为什么要骗我?”谢澜无奈地撩拨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不然能怎么办呢?”贺北宸无可奈何地耸耸肩。

    “我想听你说实话。”

    “我没法对您说实话,抱歉。”北宸的眼睛斜向一边。

    “你现在怎么这样了?我想知道你今天干什么去了,难道就这么难吗?我是你妈!”谢澜声嘶力竭地吼道。

    “我不想有您这样的妈。”贺北宸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说什么?”谢澜像是被电击了一下。

    “您从来都不了解我,也从来没有问过我的想法。”

    贺北宸抑制不住地抽噎,“我没有自由,我就像您的木偶。您从未想过我需要什么,不肯施舍一点您的理解和宽容。我真的快受不了了……”

    “我也是为了你好,我……”

    “您为了我好?”贺北宸的喉剧烈地抽动,“我不需要。如果您真的为我好,求求您了,给我一点空间好吗?我不想要这样高压的生活,真的,我快要疯了。”

    “你还有良心吗?你知道感恩吗?我对你严厉,就是盼着你能成才。你是怎么对我的?觉得我不了解你,那你告诉我谁了解你?”谢澜说着,眼角淌出几滴泪花。

    “我没良心?”他抽了一下,“一直以来,我这么努力,就是为了达到您的期望。可无论我怎么做,在您眼里都一分不值。您告诉我,我怎么才能有良心?”

    “你是在给我学的吗?为了达到我的期望?难道你努力,不是为了给自己拼个好前程吗?我告诉你,贺北宸,你爱学不学,没人求着你。你不想让我管,我可以再也不管你了!”

    谢澜的眼睛红肿,摔门而去。留下贺北宸一个人静静地站在书房里。

    “你还有良心吗?你知道感恩吗?我对你严厉,就是盼着你能成才。你是怎么对我的?觉得我不了解你,那你告诉我谁了解你?”谢澜的话久久地在耳边飘之不去。

    她爱他,她用自己的爱给他打造了一生的天牢,而他要无条件地服从,就因为那一声“妈。”

    贺北宸从一出生就欠谢澜的,所以他活该被束缚,活该压抑。

    他要用自己的一生去还债,都未必能偿还那伟大的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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