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一年中最煎熬的日子。太阳丝毫不吝惜它的光热,固执而倔强地普照大地。

    烈日下,学生们穿着军装站得笔直,任由汗珠从脸颊滑落。几十分钟过去了,学生们似乎站不住了,不觉晃动一下四肢。

    “动,我看谁再给我动。”阳光下,谢澜无袖高腰的百褶裙衬出她姣好的身材。大框的墨镜遮住了那双黑宝石般的眼睛,波浪发上的遮阳伸缩帽格外地刺眼。

    “这个女人怎么这样啊?她自己穿得这么凉快,还戴着遮阳帽。却站在那里专断蛮横,真是一点同理心也没有。”叶念祎翻了她个白眼。

    “今天才第二天呀!真是令人煎熬。”师雨祺在心里暗自叫苦。

    汗水湿透了玙璠的军服,强烈的日光令她不觉闭上了眼睛。当她再次睁开时,面前的世界变了,枯燥乏味的黑白两色呈现在眼前。

    “我这是怎么了?”玙璠又眨了几下眼睛,军装上的绿也成了黑色,周围的一切就像老旧的黑白电视。

    谭玙璠抑制不住自己的前后倾倒,虽然她很想站直却站不稳了。

    “那个女生,站直。”肤色黝黑的教官指向了玙璠。

    但玙璠克制不住地前倾,又拼命地稳住,不让自己跌倒。

    “那个女生,你怎么回事呀?教官说话,你没听见是吧?站直不会吗?”

    谢澜望着谭玙璠气不打一处来。

    贺北宸站在后排,眼神久久地望着谭玙璠瘦弱娇小的身体。看着她不停地与烈阳周旋,发丝的末端都溢出了汗水。

    趁教官不注意,男孩慌忙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还有五分钟了,玙璠,你一定要坚持住呀。”

    但玙璠显然挺不过去了,她的身体摇摆得更加厉害。

    “报告。”贺北宸的声音铿锵有力。

    “说。”

    “她中暑了,请求退队休息。”

    高个子的教官走到谭玙璠的面前,玙璠面无血色,嘴唇泛白,双眸紧闭,大汗淋漓。还能撑多久呢?似乎下一秒就要倒在地上。

    “去吧,带她去医疗室休息。”

    “好的,谢谢了。”贺北宸走上前,搀扶着玙璠向医疗室走去。

    学生这时就像是炸开了锅。“哎,那个女生是谁呀?她和贺北宸什么关系?”

    “谁知道呢?我看有点意思。”

    “他为什么要替她请假?这管他贺北宸什么事呀?”

    “这都看不出来呀!我看,他多半是喜欢上她了吧。”

    学生们趁机开始说起了闲话,“人家走了,和你们有什么关系,继续站军姿。”训练场随即又安静了下来。

    谭玙璠躺在医疗室的病床上,渐渐恢复了清醒,眼前的世界不再只是黑白两色。

    “你醒了?现在好点了吗?”他望向虚弱的她,眼睛如皓月般皎洁明亮。

    “嗯。”她的声音低沉。

    “给,把水喝了。”他为她扭开了瓶盖,将水递到了她的手里。

    玙璠怏怏地接了过来,仰起修长的脖颈,水,顺着舌尖流入她干涸的嗓子。

    “谢谢你。”她润了一下自己的唇,“还有,昨天,给你添麻烦了,抱歉。”

    “无所谓呀,这有什么的。”

    他们正说着,护士大妈走了过来:“你醒了?中暑了知不知道?”

    说着,她又叹了口气:“你们现在的孩子呀,身体素质太差。光今天上午,都倒下十个了。”

    女人走到谭玙璠的床边:“这么热的天,多喝点水。等会儿中午开饭了,和你们班班主任说一下,你先去打,就不要和他们排队了。”

    “这……”想起谢澜凶狠的眼神,玙璠就觉得有些不现实。

    “不用。你在这等我,我去。”贺北宸插了一句嘴。

    “这不太好吧,你还要管班呢。谢老师要找不到你肯定会生气的。”

    “哎哟,不会了,她哪有这么容易生气呀。”贺北宸辩解道。

    “那不是耽误你吃饭时间吗?而且午休是要查宿的,你要是不在,怕是会连累整个宿舍的。”玙璠越想便越觉得不妥当。

    “你都病了,顾不了这么多了。”他看着玙璠担心的眼神又宽慰道:“你放心,我很快的。”

    护士大妈给她挂好了点滴:“那行,那你就不要自己去了,身子又那么弱。”

    听到训练场解散的铃打响了,贺北宸像箭一样飞了出去。学生们此时排着长队向食堂走去。

    “哎,那不是贺北宸吗?”

    “怎么又是他?他不是去医疗室了吗?”

    “看他跑得比兔子还快,不就吃个饭吗?至于吗?”

    贺北宸却没顾及他们的脸色,他八百米赛跑的速度跑到了食堂。食堂打菜的大叔看见他,麻利地往餐盘里打了两个菜,给了他一个馒头。

    “帮我打包一下,谢谢。”

    大叔一脸不解地望着他:“你要打包?打包做什么?我们这不给打包。”

    “我不是给自己打的,我的朋友中暑了,她现在在医疗室等着我,麻烦您通融一下。”

    “他病了,”大叔的眉头皱了一下,“那也不行呀,我们食堂的饭是不能打包的。”

    “怎么这样呢?就是两个塑料袋的事而已。”

    “食堂有规定呀!不行就是不行。”大叔摇摇头。

    “那就对不住了。”说着,北宸掂着餐盘就要走。

    “哎,你干什么去,盘子不允许带出食堂。”

    贺北宸却装着听不见,一溜烟的没影了。他端着餐盘在林荫路上跑,过往的学生像望着傻子一样望着他。

    跑到了医疗室,他气喘吁吁,顾不得说什么,将餐盘端在玙璠面前的小桌上。

    “你这就回来了,这么快。”玙璠感到有些意外。

    看着桌上的盘子,玙璠开始着急了:“你怎么把食堂的盘子也带回来了?”

    “没办法,”贺北宸耸了耸肩,“他又不给打包。”

    “这样,要是被发现,你会挨批的。”玙璠叹了口气,“早知道这样,我就自己去了。”

    “行了,玙璠,你不用担心。等会儿你吃完,我把盘子洗干净,送回去就好。”

    “可是……”玙璠总是有些不安心。

    “好了,你赶快吃饭吧。再不吃,饭就凉了。”说着,北宸将筷子递给了她。

    玙璠望着北宸满脸的汗珠,“你跑这么快干什么?又没有人催你。”

    “我,我这不是怕你饿着吗?”贺北宸不好意思地笑了。

    谭玙璠拿起了馒头,刚放到嘴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女孩将原本不大的馒头掰了一半:“喏,没吃饭吧?一起吃吧。”

    贺北宸摆了摆手,“我,我吃过了。”

    “你胡说,跑这么快,你吃的哪门子饭,撒谎也不知道打个草稿。”玙璠撇了撇嘴。

    “没事,玙璠。”贺北宸赶忙解释道:“你吃吧,我真不锇。”

    晌午,贺北宸端着满是菜渣的餐盘向食堂走去。

    只见后堂的大盆里溢满了脏兮兮的餐盘,一群大娘在费力地刷洗。他也没好意思走进去,却在洗手池前刷起盘子来。

    “贺北宸!”

    男孩刚拧开水笼头,就听见有人在叫他。“怎么了,”他转过身来,看见了那个他最不想见的人。

    谢澜满脸怒色,夺过贺北宸手中的盘子,将它狠狠地摔在水池里。

    “咣”的一声足以震耳。“我问你,你干什么去了?”谢澜的眼睛大的出奇。

    “我陪同学去医疗室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贺北宸不屑地说道。

    “然后呢?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谢澜咄咄逼人。

    “她中暑了,我来帮她打饭。”北宸坦白道。

    “她中暑了?”谢澜冷笑一声,“真是笑话,打个饭和中暑冲突吗?她自己没长腿吗?需要你帮她打饭。”

    见男孩没有理会她,女人反倒变本加厉了。“还有,谁允许你把食堂的盘子带走的,你以为这是在家呀,想拿就拿……”

    还没有等谢澜说完,贺北宸就按捺不住了:“这事赖我吗?谁让它这不给打包了。

    再说了,我又没有偷它的盘子。我这不是给它还回来了吗?不就一个盘子吗?您至于吗?”

    “这是盘子的事情吗?贺北宸,你都上高中的人了,能不能长点心。一点规矩都没有,毫无时间观念。

    你在军训,你不知道吗?送完同学,你就回来呀,你还在那里陪她是吧?”

    “您能少说两句吗?是,我错了,我不应该这么晚回来。但同学病了,我在诊疗室多陪她一会儿,难道不可以吗?”贺北宸有些怒了。

    “你陪她?行,你陪她。那你把规则置于何地,你是不是把训练就当做儿戏?”

    “没有您说的这么严重吧?”

    “贺北宸,你这个孩子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我告诉你,后面一段时间你最好乖一点,不要再给我惹麻烦。”谢澜气得咬紧了自己的唇。

    “我惹麻烦?我惹什么麻烦了?我多时给您惹麻烦了?”北宸显得很激动。

    谢澜望着男孩涨红的脸,也不再多说什么。

    “我告诉你,我这次就饶了你。你下次要再像这样没有规矩,不打一声招呼就见不到了。

    我会让你累的站不起来,我说到做到。”谢澜说完,不愿再多看男孩一眼,转身就走。

    “你罚吗,反正你也没少罚,好像我怕你是的。”贺北宸嘟囔道。他叹了一口气,又将脏兮兮的盘子从水池里拿了出来。

    没有钢丝球,他就用手抹去了饭菜的残渣,小心地在上面擦拭着。冲洗了两遍后,餐盘又焕然一新来了。

    洗碗的大娘将餐盘都摞了起来,贺北宸走了进去。“您可以帮我放一下吗?谢谢。”

    “小伙子,太客气了。盘子不需要你洗,下回你放在那里就好了。”

    “那怎么能行呢?毕竟,是我将盘子带出去的,实在对不起。”

    “没关系的。”大娘笑了,“小伙子,真有礼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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