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认为,能很快改变一个人的,要么是从天而降的大额彩票,要么是被爱人突然抛弃。但当进入这个封闭而难以喘息的世界后,我才知道,彻底扭曲一个人是多么的简单,只要让他失去自由,再关在个满是人的笼子里就可以了。

    已经半年了,我学会了很多东西。比如挨打时不哭不叫,比如怎样在被子里藏些早饭而不至于在晚上因肉菜被抢光而饿肚子。我甚至学会了颇为专业的按摩,只为不要每天盖着湿哒哒的被子睡觉。

    “五月,很久没人来看你啦!”看守大姐已经换了人,但好在上一位把我的八卦“白皮书”赠送给了接任者,所以看在我当年的贡献上,这位继任的看守大姐偶尔也会同我说说话。

    “是啊!清净呢。”我已经差不多忘记怎么笑了,在这里不需要笑,至少不需要真心实意地笑。

    可什么事都禁不住念叨,第二天我便迎来了一位访客。

    阿玉本就长者一张娃娃脸,所以过去的半年时光在她脸上看不出一点痕迹。

    “你来啦!”看到阿玉我还是挺开心的。

    阿玉的表情却有些严肃,好像因为我坐在玻璃的那一边,所以笑就成了什么不应该的事情。

    “你什么时候出来?”阿玉的语气像我拖欠了她工资一样,哦不对,我可能还真的拖欠了她的工资。如果,她还算我的员工的话。

    想到这,我这个被关着的人反倒不好意思了,“还有半年吧。”

    “行,那我再宽容你半年。”

    “啥?”

    阿玉叹了口气,“工作室大半年都没生意,童姥又开始做临演去了,好像还傍上了一个土豪,估计有希望早点退休。快哥得养家,已经开始接别的活了。”

    我以为是什么大事呢,“这很正常啊!是我对不住大家,后面的尾巴没收好,就被抓进了笼子里。”

    阿玉扫了我一眼,似乎对我颇为轻浮的客套话很不爽,“别装大头了!我们会帮你。”

    “好了,别说了。”我摇摇头。

    “你安心在里面待着吧!别光挨打,有时间也学两手。”阿玉把我在里面的生活说的像报了个柔道训练班一样惬意。

    她看出我的不满,补充道:“你这些我都经历过,也没什么,挺挺就过去了。”

    “你的简历上怎么没写?!”阿玉也进来过?我这个做老板的居然被蒙了这么久!

    “我写了你能要我么?”阿玉一副你就是个势利眼的表情。

    我塌坐回了椅子,“原来最能装的就是你。”其实,我心里想说的是,原来最有良心的就是你。

    阿玉给我带了很多的零食,我分发给“室友”后,日子明显好过了几天。至少,不用在“室友”睡觉的时候被他们罚“站岗”。

    “哎,听说明天要来个神经病!”临床的两位“室友”在接着月光谈心。

    “你才神经病吧!神经病要进神经病院的,不会被关进来。”

    被反驳的人失了面子有些急眼,“真的!据说是家里托了关系,宁愿被判个半年也不想进医院强迫治疗!”

    “还有这样的事?那明天可得看看,哪个屋倒霉,分这么个玩意。”谈心的时间不能太长,否则一屋子都要遭殃。所以大家很快翻身的翻身,磨牙的磨牙,各自做梦去了。

    很快答案便揭晓,倒霉的正是我们这屋。但让人没想到的是,“神经病”看起来很正常,甚至可以说是招人待见,主要表现就是她比正常人还友善。

    “你好、你好、你好......”刚进屋的她先向所有人都弯腰问了好,然后扣扣索索地走到自己的床边站好,等待“宿舍长”的训话。

    由于她很“识相”而且话不多,吃的也少,所以很快成为了“宿舍”里的透明人。大家既顾及着她“神经病”的名号不敢与她多接触,又最大限度地从她那里夺取着零食、洗漱用品等资源。

    “哎,五月”,一天早晨,她在集体劳作的时候忽然碰了碰的我肩膀。

    “怎么了?”

    “我饿......”

    饿了为什么和我说?我没有问出来,只是皱着眉站在那,静等她的下文。

    “那个,我看你被子里好像有吃的。”

    我赶紧抬头看了一眼四周,“你想干嘛?”

    “我饿......”她眼神近乎哀求,而不是威胁。

    “行,那一会自由活动的时候我拿给你。”自由活动前有十分钟允许回“宿舍”。

    等我将攒了两天的点心带给她的时候,我看到她眼里闪出惊喜的光芒。

    可下一秒,惊喜便变成了惊悚。

    “你为什么抢我的吃的!”在我离她不到五米的时候她突然毫无预兆地向我冲来,我连人带食物地被撞倒在地,眼见着点心在地上滚成了渣渣。

    紧接着,她又向没来及站起的我扑了上来,我就地打滚翻了一圈勉强躲过,但她没有放弃,趁我仍在地上,她整个人以美式橄榄球截杀的动作压向我,我知道她是打算朝我用胳膊肘了,万一得手,她这一顶肯定非同小可。我来不及从容起立,只能快速蹲起向后跳开,但还是晚了一步,被她抱住了臀胯。转瞬间,我便感觉到一股钻入骨髓的疼,“啊!......”

    我摸向腰间,一片腻滑。

    这次我彻底倒在了地上,巨痛使我无法动弹,我只一边脸贴着地,狠狠地盯着“神经病”,她正夸张地舞动着一根顶端尖锐且沾了血的木棍。我看着她的眼睛,里面没有任何的疯狂,只有紧张,和算计。

    很快我便被赶来的看守送入医务室,好在伤的并不算太重,两周后我又回到“宿舍”。

    “神经病被调走了!你可真够倒霉的!”“舍友”向我表达了关心。

    我点点头,坐到床上,闭目养神。

    那“神经病”显然一点都不“神经”,既会选择时机又会装疯卖傻掩饰自己,说她“戏精”还差不多。

    我摸了摸腰间的伤口,那里还缠着厚厚的纱布。即便不碰它,但只要我腹部稍微吃力,伤口也会非常刺痛,严重的时候,连里面的肠子都能感应到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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