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无恤再睁开眼时,已经到了章华台外,不远处有一人怀中抱着一口宝剑向他跑来,定睛一看,那人正是伍子胥,只见他面色憔悴,破衣烂衫,边跑边喊:“大哥。”

    两人走近后展无恤问道:“你为何会如此模样?”

    伍子胥道:“大哥没有出来小弟不敢走远,小弟在此已经三个月了。”

    展无恤道:“三个月?我在章华台内不过待了三个时辰。”

    伍子胥道:“的确是三个月。”

    展无恤道:“这三个月章华台外有什么异动,你是怎么过的?”

    伍子胥道:“没有什么异动,我饿了就捡些野果吃。”

    展无恤道:“可有什么人从台中出来?”

    伍子胥道:“没有,大哥是唯一一个从章华台中出来的。”

    展无恤转身凝视章华台,轻声道:“她会去哪里?”

    “大哥,你说什么?”伍子胥问道。

    “没有什么。”展无恤道:“我们回郢都吧。”

    “好。”伍子胥道:“这七星龙渊剑还给大哥。”

    展无恤道:“我既然送给你了,以后七星龙渊剑就是你的。”

    伍子胥还要再推辞,展无恤道:“不必多说了,我们上路吧。”

    在路上,伍子胥不停地问:章华台内都有什么?章华台是楚王的行宫,里面是否非常奢华,可比郢都内的王宫还要富丽堂皇?展无恤只是笑笑并没有回答。

    回到郢都伍府,伍奢已在门外相迎,一见面便道:“先生已破罢敌之术?”

    “还未可知。”

    “先生辛苦,请到府内叙谈。”

    伍奢看到伍子胥手中拿着七星龙渊剑,便道:“展先生的剑怎会在你手上?”

    伍子胥道:“我已与展大哥结拜,这把剑就是展大哥送给我的。”

    伍奢喜道:“小儿能与先生结拜真乃三生有幸,不知这是何剑?”

    展无恤道:“七星龙渊剑。”

    伍奢惊道:“可是剑圣所铸的七星龙渊剑?”

    展无恤道:“正是。”

    “能得到剑圣的宝剑真是我伍氏一族的荣耀。”伍奢喜道:“子胥,你一定要好生保管,将它作为我们伍氏一族的传家之宝,世代相传下去。”

    “是。”

    “上酒。”伍奢道,早有佣人将酒温好送了上来:“当初老夫是反对建章华台的,这建成了老夫又一次没有去过,说来惭愧,不知台内是何情况。”说完伍奢和伍子胥看着展无恤。

    “章华台已不是章华台了,世上以后也不会再有章华台了。”展无恤道,拿起酒爵喝了一口。

    伍子胥父子面面相觑,伍奢道:“哈哈,说的是,说的是。”

    “恤这就告辞,要赶回蔡城。”

    “为何?”伍子胥父子齐声道。

    “蔡城安危未知,再者,公子罢敌之术是否已破,要回城才能得知,我不能在此过多停留。”

    “如此老夫就不强留先生了。”伍奢说着拿出一根铜管上有封泥密封。说道:“这是我给蔡公的密信,劳烦先生代为转交。”

    展无恤接过揣入怀中。伍奢问道:“难道先生不想知道信中内容?”

    展无恤道:“大夫如果想让我知道自会告诉我,何必多问。”

    “先生真侠士也。”

    展无恤告辞后,上马奔去蔡城。

    看着展无恤远去的背影,伍子胥问道:“父亲,为何不告诉展大哥公子罢敌不死之术已经破除?”

    “不死之术易破,人的心术难破。告诉他与不告诉他,他都会回去的。”

    “父亲的意思是?”

    “尸兽卒一旦被打败,公子弃疾一定会帅兵直捣郢都,他身边那些人必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勾心斗角,说不定也会波及我们伍氏一族,我必须早做准备。”

    “父亲的那封信是......”

    “为了伍氏一族我只有那么做了,你要密切关注郢都城防。”

    “是,那么展大哥会不会有事?”

    “展无恤是仕外之人,应该会没事。”伍奢望着远方,展无恤的身影早已消失,叹道:“如果我们伍氏一族遭有不测,也许只有你这位展大哥还能救我们。”

    “胥记住了。”

    展无恤行至蔡城郊外,这里在他临行前还是公子罢敌的军营,现在却是一片荒凉,到处都是尸兽卒的尸体,有的已经被烧焦。展无恤踏过层层尸体来到城前,只见城门大开,蔡城军民正在清理战场,走在大街上,虽然房屋残破,人们脸上却洋溢着喜悦,大家见了他都跟他打招呼:“先生回来了。”展无恤点头微笑报以应答,他知道他成功了。

    展无恤来到自己的住处,见到莫无琊母子安然无恙,一颗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莫无琊告诉展无恤:在他走后,公子罢敌率领尸兽卒数次攻城,就在半月之前城门被攻破,尸兽卒蜂拥入城,见人就杀,见房就烧,当时我们都以为这次是必死无疑了,没想到尸兽卒攻入城中不多时,突然全都倒地而死,就连公子罢敌也是一样。这时在城中有人说是展无恤破解了公子罢敌的无限循环生命体之术,救了大家。

    展无恤听后微微一笑,用手替莫无琊轻轻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秀发,说道:“公子罢敌已死,蔡城危机也解除了,我们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好的!”莫无琊答应道。

    “大雪山白猿夫妇要我照顾小白猿,这段日子我观察过小白猿,他天赋异禀,是学武功少有的天才,若跟我学两三年我便教不了他了。”

    “小白猿天生灵性,悟性极高,一学就会。上次为了对付尸兽卒,我仓促间临时教了他一套千跃,没想到他只看了一遍就学会了,而且会举一反三,使出来的千跃威力更大。”

    “是呀。此处距云梦山不远,我想把小白猿交给师伯,请师伯传授他武功术法,你看怎样?”

    “太好了,上次师伯在云梦泽和蔡城见到小白猿喜欢的不得了,就差把他带走,我看师伯是不好意思跟我说。还有,我们好久不见孙无语师兄和钟无容师妹了,这次去正好跟他们一聚。”

    “好,我明日就向蔡公辞行。”

    这时门外有人来报,正是刀刃奋杨:“蔡公听说展先生已回,特让属下来请先生过去,说有要事相商。”

    “正好我也要去见蔡公。”展无恤又对莫无琊道:“琊儿,你去收拾东西,我去去就回。”

    来到蔡公府议事厅,众群豪已全部在场,正三三两两议论下一步的军事行动,见到展无恤进来,纷纷站起上前打招呼。公子弃疾第一个跑过来握住展无恤的双手说道:“先生,先生。尸兽卒突然溃败,想必是先生此去郢都破了公子罢敌的邪术。快来,快来跟本公说说。”

    展无恤道:“其实天下并没有什么不死之身。公子罢敌的无限循环生命体之术其实就是江湖上传闻的一种邪术--寄魂术。”一听“寄魂术”三个字,在场众人无不震惊,这是上古已经失传的邪术,千百年来江湖中传闻不断,就是没有人见过,据说此种术练到上乘境界凡人便可长生不老,没想到会在楚国出现,而且还在王宫之内。

    展无恤继续道:“此次能够破解公子罢敌的寄魂术,在郢都城内的伍奢伍大夫出力不少,正是他提供的线索,伍子胥带路,我才能找到公子罢敌的真身所在。”众人又是一惊,尤其是费无极,他暗道:这么说展无恤和伍氏一族都知道寄魂术所在?

    公子弃疾道:“伍氏一族是楚国的老氏族,对楚国忠心耿耿,伍大夫此举做的非常好,他全是为了楚国着想。等我们进入郢都后一定要对伍氏一族大加封赏,包括在座的各位,哈哈。不过,我们得首先拿下郢都才行。”公子弃疾又对展无恤道:“先生,你来之前我们正是在商议如何进军郢都的事情。但是,楚王在楚吴边境屯有重兵,而且手下有众多奇异之士,如果我们冒然进军郢都,楚王定会回兵救援,当下我们正是疲惫之师,不是楚王的对手,到时楚国还是在楚王的魔爪之下......”

    “报,大王已经拔营返回。”突然斥候来报。

    “这么快?”熊弃疾甚是震惊:“如何阻止楚王,先生有何高见?”

    展无恤心道:当今楚王是你的兄弟,你们这些人为了一个王位互相残杀,全无父子兄弟之情,我展无恤之所以留在蔡城,全是因为蔡城中的百姓免受尸兽卒屠杀,你们谁做大王,与我何干。于是拿出伍奢的密信说道:“这是伍奢大夫托我交给蔡公的。至于如何对付楚王在下也没有什么好主意,望蔡公见谅。”

    熊弃疾弃疾没有说话,接过密信,除去封泥,从铜管中拿出一卷羊皮,打开细看,上写道:臣伍奢,百叩顿首公子。当今大王,骄奢暴虐,荒淫无道;睥睨诸侯,征讨四方;大兴土木,建城筑郭,致使民不聊生,倾全国之力,修建章华,激起民怨沸腾,飞扬跋扈,乱杀无辜,更有甚者,弑杀先王,篡夺王位,其罪当诛。大王迷恋罢敌邪术,妄图称霸天下,使楚国万劫之地,长此下去,楚国危亦。

    伍氏一族,世受楚国厚恩,为保楚之社稷,臣反复自思,非公子代而立之为王不能救楚国。臣在郢都,愿为内应,敬候公子天兵早到,剿强诛逆,解救楚国。

    臣休书之时,展先生已破罢敌,望公子早发大军。奢父子承受,早开城门,迎立公子。

    谨此上启,伍奢顿首

    末尾还有一行小字写道:小心子干子皙,太子禄还在郢都,您知道怎么做。

    熊弃疾看完,心中甚是得意,微笑道:“伍大夫信中说,能破罢敌全在展先生之功,待攻破郢都,展先生更是首功,不知先生可否带兵前往?”

    展无恤道:“恤此次来是向蔡公辞行的。公子罢敌已灭,蔡城之危也解了,恤该离开了。”

    熊弃疾道:“先生是信不过我吗?以先生之功,可为上将军,日后更可列土封君。”

    展无恤道:“荣华与恤无关。我答应过白猿夫妇要照顾小白猿,人多之地显然不合适,我该给他找一处适合的地方了。”

    熊弃疾道:“说起来二白猿夫妇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此我也不强留先生。不知先生有何心愿,弃疾不才,如能做到,定当鼎力而为,以报先生。”

    展无恤略思片刻道:“恤平生所愿已经找到,再无他求,多谢蔡公。”

    这时费无极过来道:“师弟,你的七星龙渊剑呢?”

    “我把它送给伍子胥了。”

    “师傅传你的宝剑怎么能够随便送人?”

    “我觉得七星龙渊剑在伍子胥手中更能发挥此剑的威力。”

    “你......”

    熊弃疾看到,赶紧插话说道:“原来展先生将爱剑送与了他人,没关系,我这里倒有几把好剑,不知先生可否喜欢,如果先生看不上眼的话,我再命人寻遍天下精铁,为先生铸造一把。”

    展无恤道:“一把好剑可遇而不可求,多谢蔡公了。”他又对费无极道:“我要去看望师伯,师兄与我同去吧。”

    费无极道:“我还有事要办,脱不开身。”他知道,鬼谷子并不喜欢他。

    “好吧。”展无恤又向在场的各位告辞,退出了蔡公府。

    众人送别展无恤后,熊弃疾宣布即刻进军郢都。狐屠等人兴奋异常,只要攻下郢都,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百里奔雷与常星君,因魄金士损伤严重,需要会秦国修养,便也告辞,带着赢伊回去秦国。临走时熊建与赢伊依依惜别,,熊弃疾看在眼里心中总不是滋味。

    临走时,常星君找到熊弃疾,说道:“蔡公,别忘了你答应我等的事情。”

    “常先生放心,我熊弃疾答应你的事情决不食言,不过你得等等。”

    “那我就在秦国静候您的佳音了。”常星君道:“我提前祝大王早日成功。”

    熊弃疾看着常星君,笑了。

    公子季扎也率领魂木卒返回齐国宕山,归还魂木卒。熊弃疾再三挽留不下,最后只得万分感谢,日后定当报答等话。而狐屠、椒丘欣等人却暗自窃喜:少一个人留下来我们就多分一份好处。

    众豪走后,费无极对熊弃疾道:“二位公子和蔓成然、观从等人已在后厅等候蔡公多时了。”

    “你觉得我这两位兄长如何。”

    “蔡公心里有数,我只听蔡公号令。”

    熊弃疾微笑着看着费无极:“聪明人才能活得长一点。他们两个的事不用你操心。你即刻率领神火兵进攻郢都,伍奢会做你的内应,里应外合,必能一举成功,你们俩要好好相处。”

    “喏。”

    “还有,王宫里的有些人我不想在见到。”

    “明白。”费无极又道:“大王那边?”

    “这你不用操心,自会有人去应付,别忘了我的两位兄长手下也有不少精兵,况且还有狐屠......。”

    “明白了。”

    随后,熊弃疾去见他的两位哥哥之前,带上了从战场中缴获的赤霄剑。

    一见到熊弃疾,子干上来就问道:“弃疾呀,咱们打算什么时候进兵郢都呀?”

    熊弃疾道:“兵贵神速,我打算明日就出发。”

    “不用那么早吧,咱们是不是还有些事情没办?”

    “什么事情?弃疾有些不明白。”

    “就是那个什么,那什么,哎呀,你再想想?”

    见到两位兄长吞吞吐吐,熊弃疾顿时就明白了,笑道:“噢……,当然知道了。二位是我的兄长,当然是二位兄长先了。”

    “聪明,怪不得几个哥哥都喜欢你呢。”

    “不过呢……?”熊弃疾道。

    “不过什么?”子干急道。

    “刚才斥候来报,说大王已经拔营回师了,恐怕我们的事情不会太顺利。”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子干、子皙在屋内来回着急,没了主意:“不如我们还是晋国吧,楚王之位我们不争了。”

    “那怎么行?”观从道:“二位公子如果现在退缩,我们以前所做的努力就白费了。再说,就算二位公子逃到晋国,以大王的脾气,他会放过你们吗?”

    “我们在晋国,难道还怕他不成?”子皙道。

    “晋国当然不怕楚国,但是晋国的六卿一个个都不是什么好鸟,只要给点好处,他们什么事都会干得出来的。”

    “我已经跟范元帅说好了,他不会出卖我们的。”

    “他的话你也信?别忘了,咱们这位大王手段可是够狠的。”

    “那怎么办?那怎么办?”子干、子皙又没了主意。

    蔓成然道:“看蔡公泰然自若的样子,一定是有了应对之策,不妨说来听听。”

    “对,对,对……”子干道:“弃疾,你有什么好办法?”

    熊弃疾道:“办法呢倒是有,不过……”

    “快说,快说。”子皙催促道。

    “你们说,大王最在意的是什么?”熊弃疾道。

    “财宝?”子干道。

    熊弃疾摇摇头。

    “王位?”子皙道。

    熊弃疾又摇摇头。

    “太子和公子?”观从道。

    熊弃疾手指观从,道:“对,就是你了。”

    观从不明所以:怎么就是自己了?

    熊弃疾道:“大王最爱的就是他的两个儿子,太子禄和公子罢敌。公子罢敌已死,我已经派人火速赶往郢都细腰宫去抓太子禄。如果大王知道他的儿子在我们手里,他会怎样做?”

    “跟我们拼命?”子干道。

    “当然不是,大王会为了他的儿子听命与我们,到时候我们让他退位,将王位禅让给大哥你,这不是更好?”

    子干听着,脸上笑开了花。

    “若果大王不跟我们 怎么办?”观从有些担心,这样做有些太草率,异想天开。

    “这就需要观先生跑一趟了。”熊弃疾道:“这把赤霄剑是公子罢敌的佩剑,你吧他交给大王,大王就明白了。”

    “这,这……”观从暗骂:熊弃疾,你真够阴的,这明摆着是让我去送死吗。

    “观从,你就辛苦跑一趟吧。”子干道:“办成了我不会亏待你的。”

    “这……好。”观从不情愿的答应了,谁叫他是子干的人呢。

    送走子干、子皙,熊弃疾叫住蔓成然,说道:“先生,说起来我们还是同宗,有件事我想拜托先生。”

    “蔡公有事尽管说。”

    “走,进一步说话。”熊弃疾向四周看看,和蔓成然进到一间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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