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迦南呵呵一笑:“四殿下,迦南有礼了。”说完盈盈施了一礼。

    曹宏惊诧地看着苏迦南,在洛阳,有人认识他,曹宏一点都不奇怪,在这小小的孟津,竟然还被人认出,曹宏很是吃惊。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曹宏看着苏迦南问道。

    苏迦南笑了笑说道:“殿下,还记得韩世能韩将军过寿那日,你去府上贺寿吗?”

    曹宏更奇怪了,说道:“当然。”

    “我父亲苏郓当年就是韩老将军部下,随韩老将军投了大魏之后,因韩将军手上的人马被打散编入各郡,父亲便离开行伍,在这孟津做了县令。那日酒宴,父亲也在场,只不过殿下不记得罢了。”苏迦南说道。

    曹宏想想也是,那日贺寿的人那么多,酒桌都摆到院子里了,自己随着外公去敬酒,都是走马观花,谁能记得有个叫苏郓的小小县令啊。

    曹宏站起身来对苏迦南道:“苏姐姐请将令尊请出来,宏当拜见苏伯父。”

    苏迦南抿嘴一笑:“不用啦,我父亲被许家的宗主请去喝酒了。”

    “许家?喝酒?”曹宏皱眉问道。

    苏迦南嗔怪道:“别乱猜,那许家的宗主今早着人请我父亲前去商量事。我料他们是收到朝廷里什么风声了。知道朝廷最近正在催促各地上交三长档籍,想来许家也急了。”

    “苏县令,虽然您在任多年,但是我们少于亲近,这是老朽思虑不周啊。”许家堡的主人、许氏的族长许正泰正频频向苏郓敬酒。

    许正泰年约六旬,面上虽有皱纹,但皮肤白中透红,一看便知他平日里极注意保养的。

    只见那苏郓也不答话,只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酒。许正泰只好又说道:“苏老弟,真是好酒量,来来来,满上满上。”

    见下人又给那苏郓斟满了酒杯,许正泰故意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今日找苏老弟来,许某是有一事相求。”

    苏郓端起酒杯,一口给干了,心里道:“来了。”

    许正泰说道:“听说最近朝廷催缴三长档籍,可有此事?”

    苏郓看了看许正泰,浑不在意道:“确有此事,听说、别的县都交差不多了,我老苏这几天也准备把春日里定下的名单交上去。哈哈,许兄是知道的,我这人,素日里不太理事,只喜欢这杯中之物。耽搁到现在,再不上交,我这县令可就没得做喽。”

    许正泰听罢暗暗着急,苦着脸说道:“苏老弟,你清玄高雅,不理俗政;可知道近日来,有许多备选三长自请不愿为吏?”

    苏郓佯装刚听说,吃惊道:“何人如此大胆,朝廷催缴在即,这些人临时变卦,视朝廷与官府如无物。胆大包天,明日我就派人,将这些刁民统统抓起来,好生拷问。我倒要看看是做事舒服,还是挨打舒服。”

    许正泰知道苏郓根本不可能不知道此事,此时如此表态,肯定是想敲打敲打自家。毕竟这些年这县令当的也太憋屈了。

    许正泰心里腹诽,只能顺着苏郓说道:“这些寒伧上不知感朝廷天恩,下不念您苏大人的体贴,都是一些狼心狗肺之辈。苏老弟无须与他们置气。他们不想做,有的是人做,我许家虽然不是什么豪门世家,但在这孟津县还是能说上点话的。知道大人难做,您看,这不是为您又选了一批人,还请苏老弟过目。”

    苏郓眼中精光一闪,佯作若无其事,接过许正泰手中的册子翻看起来。只见那册子上所列三长之名七八成都姓许。不禁暗怒:“这许正泰知道不能直接违抗朝廷旨意,之前威逼利诱那些三长,就是想将自己人塞进这名单里,到时候换汤不换药。这孟津县还是他许家的。真是人老成精。”

    虽然愤怒,但苏郓苦笑道:“许老兄,这不符规矩吧,早就定下的名册,现在又要更改,上面我也不好交代啊。”

    许正泰见苏郓没有一口拒绝,于是笑道:“哎呀,许某越俎代庖,倒是让县令难办了,我许某只因见朝廷催缴甚急,思虑不周,还望苏老弟海涵。”

    苏郓连忙站起道:“许兄严重了,苏某一介莽夫,这县令本就做起来吃力,有许家这样的乡望世家能够助我,我谢都来不及呢,怎会生气。”

    “只是……”苏郓接着说道:“只是这册子里的人多是许姓之人,上头问起来……?”

    许正泰忙谄笑着说道:“勿须担心,苏老弟,你也知道,我许家在这孟津嫡支族人就有数百,散在各乡的旁支更是数不胜数。名册上姓许之人多了一些,也不足为奇。”

    许正泰说完见苏郓只是摇头,并不答话,于是哈哈一笑,说道:“不提这些俗事了,苏老弟,我听说你刚上任不久,夫人便被山贼害死,这么些年来也未续弦。老弟正值壮年,不如我做个媒,我堂房有个小妹,年方二八,你我两家不如结为亲家如何?”

    苏郓听许正泰提起自己的亡妻,牙槽紧咬,心中怒火熊熊,但是强忍着,冷淡说道:“我年纪已大,不敢耽误许氏之女。”

    许正泰深深地打量了一眼苏郓,见苏郓脸上并无怒色,于是笑道:“苏老弟,人啊,总要有个体己人说说话的。这事你可不能拒了老哥我。”

    这时,许正泰挥了挥手对堂下喊道:“来人啊,将礼单呈给苏大人看了。”

    苏郓只见堂下下人递给他一份礼单,打开一看,金银无算,光孟津和洛阳的店面就有四间,心想这许家可真够下本钱了。

    看完合上礼单,苏郓眯着眼对许正泰说道:“这什么意思?”

    许正泰哈哈一笑说道:“这是给苏大人的新婚贺礼啊,等事成之后,还有一份嫁妆奉上。”

    “父亲,你给那个寒伧这么多,是不是有些过了?”苏郓走后,从堂后走出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人,此人是许正泰的大儿子、许之安的长兄许之海。

    许正泰共育有八子,分别以“海清河晏,国富民安”为名中最后一字。许之海最为年长,这些年都是他帮着许正泰处理着家族的一些事务。

    “你懂什么!”许正泰喝了一口茶说道:“你以为那苏郓真是个醉鬼?他拔了毛比猴都精,今日我许家不拿点东西出来,你看着吧,有的他上蹿下跳的时候呢。”

    “那也不必那么多啊,孟津的铺面就罢了,京里片瓦之地难求,您倒好,一出手就是两间铺面。对了,还得搭上我那小姑。”许之海心疼道。

    “我不出点血,万一那苏郓还对那件事耿耿于怀怎么办?”许正泰见儿子冥顽不灵,生气道。

    “父亲,你是说当年找红发鬼杀苏郓他……”许之海瞪大眼睛,惊讶地大声道。

    “蠢货,你要搞得满世界都知道吗?” 许正泰瞪着大儿子骂道。

    许正泰叫许之海将门关上说道:“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这种事做得说不得。大家都是明白人,你懂我也懂。不说,还有转圜的余地。说出来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懂吗?”

    许之海听罢回道:“是,父亲。我就是觉得不必费这事,实在不行,我们再找他们将他也……”话没说完,许之海就做了一个挥刀的手势。

    许正泰摇了摇头说道:“暂时还没到那地步,这么多年,他不理政事、终日醉酒,显然知道以他这个没背景的军汉,想在这孟津拿捏我们许家堡那是痴心妄想,所以才这么安分。与我们许家作对,只不过就是因为当年之事。现在我把你小姑送给他,到时候百炼钢化为绕指柔,这苏郓不仅不是我们家的拦路虎,还可能成我许家的看门犬呢。哈哈哈……”说罢,许正泰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还是父亲老谋深算,一箭双雕啊。”许之海也哈哈笑了起来。

    许正泰笑罢,问许之海道:“之安呢?怎么还没回来。昨日就说去孟津,今天还没回来,整日里不知道上进,天天和那些狐朋狗友鬼混,我听说他勾搭上一个叫什么小蝶的女人?还是那个钱彦卿的未过门儿媳妇。他想干嘛?”

    “父亲,之安从小就喜欢胡闹,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这些做兄长的也都劝过好多次,他总也不听,仗着您和母亲的宠爱,四处胡作非为。据下人说,钱彬死了,他竟然还跑去钱家胡闹了一通。弄得孟津县里,都说咱许家的不是呢。”许之海见父亲问起幺弟许之安,连忙趁机将许之安说了一通。

    许正泰听罢,一拍椅背站起身来,狠狠地盯着许之海说道:“混账东西,我三番五次讲过让他低调一些,他这一闹,万一被有心人听见,那还得了,你快去找人去将他找回来,我今日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许之海心中窃喜,原来这许之安最受许正泰的喜爱,家中都让着他,这让许之安养成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众兄弟平日里没少受他的气。

    “是,父亲。”许之海随口答应了,想了想又对许正泰说道:“父亲,儿子想,万一那苏郓不吃这一套怎么办?”

    “怎么办?”许正泰幽幽地看着儿子反问道。

    许之海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低头说道:“儿子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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