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良玉等来到南面的跨院,这时乌云积聚,四周也不知是大雨将至还是气氛紧张,一行人面色紧绷,呼吸急促,急冲冲地向南墙走去。

    南墙外已经被贼人围住,正在四处放火,牛存节见自己一行被堵在院内,外面就是贼人,不禁大急,连忙向沈良玉请示道:“主公,我等现在只有二十余人,敌人不知多少,现在四面火起,我一会翻墙出去挡住贼人,主公随后一起杀将出去。”

    沈良玉点头道:“存节,不要恋战,冲出去之后不要管其他,先在附近找地方躲起来,我料贼人不见了我,定会散去。”

    “是!”牛存节说罢翻身出墙,墙里的沈良玉这是听到外面贼人大哗:“不要走了沈良玉。”

    “快、快、快,一起冲出去。”沈良玉指挥牙兵翻墙出去,等自己翻过驿墙时,外面已经和贼人混战在一起了,只见牛存节夺了一杆长矛左刺右挑,转眼身边的贼人就为之一空。

    “主公,这里····”牛存节弄了贼人的两匹马,连忙扶着沈良玉上了马去,自己也上了马,护着沈良玉向南逃去。

    “沈良玉跑了,骑马的便是。”这时雨已经如瓢泼一般倾盆而下。

    沈良玉和牛存节两人黑暗中马又跑不快,后面追兵打着松明火把越追越近。牛存节见状,连忙抽出马上褡裢里的火把点齐,对沈良玉道:“主公你先行,我去引开追兵。”

    沈良玉见形势已经很危急,也不推辞,含泪道:“存节,如果你我活着,我必与你结为兄弟。”

    牛存节虎目圆睁:“主公,快走。”说完点起火把向西打马而去。边走边晃动着火把道:“沈良玉在此,小贼们前来受死。”

    沈良玉见状连忙拨转马头,向东逃了去。

    “言咏啊言咏!朕命你持诏迎沈卿入京,你见了贼人,不发一矢,不接一战便逃回京中,败军之将,何以言勇?”一个浑厚的声音自后殿传来,虽不曾见到皇帝,但言咏已经汗出如浆,身如抖糠一般伏在地下,不敢抬头。

    “老臣问陛下安,犬子为陛下迎接沈候入朝,犬子办事不力,让陛下失望了。”见到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尚书令言明从锦凳上站起躬身向后殿抱拳道。

    等了半晌,见后殿一点动静也没有,言明只好又说:“孽障,还不把当日的情形细细跟陛下讲来。”

    言咏见老父朝他点了点头,心头稍定,直了直身板,把那日情形一一向后殿之人描述了一遍。

    这时一阵珠帘响动,只见中常侍岳乐挑起了帘子,艺人缓步从后殿走出,正是当今大魏天子,启泰帝曹珪,只见曹珪身着黑色常服,高鼻深目,不怒自威。在殿中横榻中坐下后,看了看跪在地上奏对的言咏。

    “言尚书,京城之地,首善之区。有数百贼人要杀了朕的功臣,你们这些官当得好啊。”曹珪淡淡的说。

    言明知道皇帝已然生气了,他这个女婿,遇事表面越是平静就越危险,急忙伏下身去:“老臣有罪,昨日犬子深夜回府,详述了当日情形,老臣知道事态严重,已令大理寺派人前往龙驰驿找寻沈候,勘明现场,想来不久就有消息传来。”

    皇帝不置可否,也不看两人,自己踱到殿门口,突然又问道:“言咏,沈卿如何?”

    言咏一愣,这才知道皇上是问他沈良玉为人,他偷偷抬了头看了一眼皇帝,见皇帝并没有看向自己,又偷偷看了伏在旁边地上的父亲,言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这时言咏才道:

    “臣见沈候英迈绝伦,为人和蔼豪爽,对部下亲如兄弟,对臣彬彬有礼。难得陛下青眼有加,有此人物真是我大魏之幸。”

    皇帝掉头看了看言咏,又是“唔”的一声,朝岳乐看了一眼,岳乐道:“陛下,今日您也乏了,不如休息一阵儿,稍后您还要去看太子与诸皇子骑射呢。”

    言家父子见曹珪点了点头,连忙伏下身去:“臣等告退。”

    见言家父子走后,曹珪转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问岳乐:“有没有不实之处?”

    “据臣从羽林都和薛崇本处得来的消息,言咏并无虚言夸大之辞。当日贼众较多,言大人翻墙逃出时,确实找了两个驿卒通知了沈良玉。只是到现在并没有发现沈良玉踪影。”

    “还有一事,当日通知沈候的驿卒尸首已经找到,据仵作察勘,两人是被身边之人用剑戳死,死前有打斗迹象,并且还在他们身上发现了·····”

    “有事就说,老东西也学会瞒着朕了?”曹珪不耐道。

    “臣不敢,羽林都搜捡尸体的时候在他们身上搜出了····搜出了言府的信物。”岳乐说完掏出一块木牌,木牌上雕了一个“言”字,正是出入言府的凭证。

    曹珪翻看着那块木牌,脸上阴晴不定:“有趣,有趣,朕的大臣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被几百个刺客围杀,在驿卒的身上发现了言家符牌。朕这两年只顾着招纳汉民屯垦练兵,倒是让朝中有些人以为朕软弱可欺了。花样玩到朕的头上,就不怕掉脑袋吗?”

    “陛下神目如电,这些终不过是些鬼蜮伎俩而已。”岳乐躬身说道。

    曹珪将手中木牌甩到殿角,从榻上起身对岳乐说道:“这事让羽林都去查吧,朕现在没有功夫理会这些小人。”

    御花园旁的校场之中,皇子们正在师傅的带领下练习射箭。

    曹宏刚到拉开半石弓的年纪,在场边练了会石锁,正拉着自己的弓射百步之外的靶子,靶子上已经有三箭射中,几个年纪小的弟弟站在他身后,只见曹宏又捏起一支箭,猿臂轻舒,百米之外的靶心又中一箭。几个弟弟欢呼雀跃,好像自己射中一般。

    太子身边有两个师傅侍候在一旁,不时指点一番。曹益因为大些,手中使得是一石弓,可能是刚用这弓,弓性还不熟悉,几支箭都射歪了。

    这时,只听几步外并排站着的三皇子曹藩说:“比我们大几岁,竟连一石的弓还使不好,废物就是废物。”

    曹益恨恨地看了眼旁边挑衅的曹藩,脸涨得通红,手中的箭羽被捏的稀烂,但他从小便谨言慎行,尤其对这个骄纵的弟弟更是能躲则躲。他强忍着胸中的怒火没有发作,只是掉头换了支箭继续练了起来。

    “哈哈,汉人生的贱种。”曹藩见曹益无话,更是得意。刚说完便抽出一支摘了箭头的空箭,“嗖”的一声射向了曹益。

    那支箭不偏不倚正射在曹益的脸上,曹益只觉得眼前一花,脸上便剧痛不已,看见曹藩持弓得意洋洋的看着他,他终于忍耐不住,操起手中的弓就抽向曹藩。

    曹藩没想到一向懦弱的曹益还敢反抗,没有防备,嘴上结结实实被抽了一弓,嘴唇肉眼可见的肿胀了起来,他是个混不吝的性子,强忍着疼,上去就把太子曹益扑倒,两人就在地上翻滚扭打了起来。

    曹宏事发时还没注意,只是身后几个小皇子看见那边扭打,都兴奋地跑过去围观,曹宏这才发现太子与曹藩已经在地上打的难解难分了。

    曹宏匆匆跑了过去,见二人下手都凶狠异常,你蹬我心窝,我揣你腰眼的,不禁大急,连忙叫几个场边的侍卫去拉开他二人。

    二人被拉开后,只见太子曹益眉角被打破,正呼呼地向外流着血,而曹藩也被揍得猪头一般,两眼乌青,两片嘴唇紫胀地挂在脸上。

    “二位兄长,什么事竟让你们下如此狠手,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嘛?”曹宏道。

    “谁要你假惺惺。”曹藩轻蔑的说:“你们这些汉人生的废物,除了背后使坏,说人小话,还能作甚?小星?敢讽我?我呸!”

    曹宏以及几个汉人妃嫔生的皇子听罢都皱眉:“三哥,你与太子有怨,扯上我们作甚?”其他几个汉女生的皇子纷纷鼓噪了起来。

    曹宏心中也不痛快,但强忍道:“三哥,我大魏立国以来,汉匈一体,匈奴有匈奴的好汉,汉人有汉人的豪杰,朝中多少汉人重臣,父皇信重他们,难道父皇也错了?现在天下未靖,北有柔然,西有符秦,南有刘宋。正是精诚团结,共御外敌的时候。三哥这话在这说说也便罢了,如若传到外面去,恐父皇要说三哥的不是了。”

    曹藩见惹了众怒,又怕传到父皇耳朵里受责,心内也是惴惴,但输人不输阵,犹自狡辩道:“今日你等都瞧见了,读书时曹益用《小星》讽我,我····我是咽不下这口气。”

    曹宏道:“三哥,你往日总是早课来迟,崔先生从来未发一言责你,今日读《诗》,想来也不是针对谁,至于太子哥哥释义本是往日读书循例,我看您就不要计较这事了。”

    曹藩见曹宏将事挑明,也怕周围人多眼杂,失了面子,只扭头“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这时曹宏走到太子身边,躬身道:“太子哥哥,今日三哥也是一时昏了头,您是国之储君,身份尊贵,望您看在我们这些弟弟年纪小、不懂事的份上,就不要与三哥计较了。”

    太子恨恨地看了一眼曹藩,别过头去看向别处,算是默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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