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世能将曹宏引入书房,询问了一些学业中事,又问及韩嫔身体。嘱咐曹宏虽然要打熬体魄,但也不可枉顾学业。

    曹宏一一应下,知道外公虽是军头出生,但也有经学传家,韩家汉朝时就以治《公羊》闻名于世,后晋朝有九世祖韩述官至太尉,是不折不扣的世代簪缨。到了前燕末年,韩世能因见常年征伐,引得民不聊生、生灵涂炭。所以投了太祖,做了大魏的官。

    有一次太祖曹岐与韩世能讨论海内人物,戏谑道:“世人皆谓卿乃燕人,实是燕人耶?”

    韩世能答道:“臣远祖显德公,世侍汉朝,时人呼为汉人;六世祖随刘备入蜀,时人呼为蜀臣;后九世祖又侍晋武帝,时人又呼为晋人,今事陛下,是虏非晋也。”

    太祖抚掌大笑:“卿可自明非晋,何又复挖苦朕耶?”

    这段话就是说:“我韩家侍奉过汉朝,大家说我是汉人;侍奉过蜀汉,大家说我家是蜀人;也侍奉过晋朝,当时的人又说我们是晋人,好吧,现在我侍奉陛下了,那我不也是胡虏了嘛?”

    太祖曹岐苦笑:“你说你自己不是燕人就罢了,还要来挖苦我是胡虏。”

    想到这曹宏不禁疑惑起来,这个让太祖碰了个软钉子的外公韩世能家学渊源,性格外圆内方,虽为汉人,但不卑不亢,为何只做了个军中的副手偏将军?

    曹宏问起外公韩世能:“外公,当年太祖起兵伐燕,冀州从龙有功,为何您事两朝君主,始终只是个偏将军?”

    冀州在当时虽不是什么大州,但也战将百员,牙兵千余,统兵五万。按理说怎么也要委以方面之任呀!

    韩世能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外孙,虽然年纪还小,但考虑问题已经是成年人的思维了,他不禁升起考校之心:“宏儿,你怎么看?”

    曹宏想道:“当年太祖起兵伐燕,冀州正挡其道,外公虽未阻拦太祖,但也未合兵伐燕,估计这一点已让两家生有嫌隙。”

    “再加上外公乃汉臣,又是簪缨世族,朝廷终究还是不会放心的。若不是母亲嫁给当年的新皇帝,自己的父亲,外公能否坐稳这个有名无实的偏将军还是两说。”

    想到这,曹宏两眼精光,望向自己的外公韩世能,韩世能也抚须含笑望着自己,两人都从对方的眼里读懂了彼此的答案。回答也就不需宣之于口了。

    这时候舅舅韩忠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拿了把刀,对这曹宏喊道:“宏儿,答应你的我可做到了,这把刀虽不是什么神兵,但也削铁如泥,用来平时锻炼刀法足矣。拿去耍吧!哈哈哈···”

    曹宏一脸暴汗,这舅舅脑回路也真是清奇,说是竹刀,倒拿了把开刃的真刀来搪塞自己这个亲外甥。

    曹宏道:“舅父,我倒是想使,但也得能带进宫啊!”

    韩忠一脸尴尬的笑:“啊,我倒是忘记了,宫禁森严,兵刃确实不好带进宫去。但竹刀变真刀,却是宏儿你不收,可不能算舅父失信于你哦!哈哈哈···”

    曹宏:“······”

    韩世能见到自己这个惫懒儿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天天不是待在军中舞枪弄棒,就是和狐朋狗友喝酒耍钱,正经姑娘不找,三十啷当,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哼,今日倒是知道你父诞辰,这次在家给我老实待着,再出去鬼混,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韩世能气道。

    韩忠倒也不怕,笑嘻嘻的回道:“爹,孩儿此次归家,自然是为您祝寿,当然也出了一点点小小的状况。”

    “杜伯伯的儿子你知道吧?对,就那个老三杜子腾,非要拉着我去参加什么诗会,那些咬文嚼字的酸丁做派儿子本是不甚喜欢的,但偶尔也要去去俗气不是。”

    韩世能都快气笑了,杜家老三是什么货色,整个洛阳没有不知道的,除了斗鸡走狗,就是偎红倚翠,十足的纨绔子弟惹事精。

    “看看你什么样子,宏儿面前还是这一副惫懒像,哪有一点长辈的体统!”韩世能气急败坏道。

    “宏儿,你舅父是唯大丈夫能本色,是真英雄自风流。你也不小了,过两年你就知道舅父这是真人真性情。”说完嬉笑着抬头正好看见老父提起挂在墙上的配剑,韩忠拔腿就跑了出去。边跑还边说:

    “宏儿,舅父这次忘了你的竹刀,中秋你出宫我带你去玩点好玩的。”说完一溜烟人就出了院门消失在转角了。

    “哎!家门败类!”韩世能气呼呼的拄着配剑道。

    曹宏见状连忙扶着外公坐下:“外公您也别生气,舅父这些年虽然放浪形骸,但分寸他还是知道的。为人豁达、交友广泛是他的长处,并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您也别太苛责他了。”

    “哎!让他治经,他说无用;让他读史,他说无趣,脑子里尽是些腱子肉,真是败坏家门,气煞我也。”韩世能无奈的叹气。这时韩世能见到曹宏呆呆的看着自己,轻咳一声说道:“宏儿,你母亲日常在宫中用度也拮据,每次出宫都要受皇后身边宫人的气,外公这给你备了些银钱,给你母亲平时做赏赐的用度。”说罢递过一个小荷包,里面装的都是些银豆子。

    “谢外公。”曹宏想道自己的母亲,眼眶微红,虽然生在宫中,但是母子两生活很是拮据,宫中之人都是势利眼,哪位得宠,自然宫里的用度也自在些;像韩嫔这样不争宠,娘家也不是什么重臣亲贵,自然就生活的艰难些。每次曹宏出宫来外公这,外公也知道他们不易,多少都要贴补一些。

    因还有客在外院喝酒,韩世能也不久留曹宏。曹宏向韩世能行了礼便出了韩府。

    洛阳街头

    因时辰还早,曹宏便沿着回宫的路四处走走,洛阳自古就是通都大邑,到了近代更是成了陪都甚至国都,虽屡遭兵灾,但大魏建国二十余年,这都城洛阳却也行人摩肩接踵,熙熙攘攘。两旁商铺叫卖声不断,好不热闹。

    正走着,前面传来喧哗声,只见人群慢慢聚拢了过去,曹宏见状,便也走向前一看,只见十几个穿着皮甲的捕快围住了一间客栈,客栈名叫聚朋老店,掌柜正擦着汗从里面急匆匆的跑了出来。

    “刘捕头唉,这个月不是刚交了弟兄们的酒水钱嘛?”掌柜的一脸迷茫的看着领头的班头。

    这时捕快们已经冲进客栈挨个踹门检查客人去了。

    刘捕头也不看掌柜,冲着围观的人群,凶神恶煞的喊道:“都给我听好了,天子脚下,官府怀疑你们窝藏南朝间谍,阴谋造反,弟兄们都给我搜仔细了。”

    掌柜的一听如若五雷轰顶。这不是倒霉催的,怎么摊上这么个事。自己店里住进了南朝的间谍,自己不仅要吃挂落,这传了几代的客栈都可能不保,想完不禁快要瘫坐在地上了。

    这时候客栈里面鸡飞狗跳,十几个衙役如狼似虎,驱赶着住客往客栈外面走,眼见人在屋中坐,祸从天上来。客栈的住客一个个根本不敢反抗,自觉的蹲在客栈外的人群中,手抱着脑袋。

    一个厨子还搞不清状况,拿着把菜刀,在客栈里喊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们这个月交了例钱的,你们想····哎哟哎哟,官府打人啦!”

    刘捕头见状,将手上铁尺往腰间一插,左手抖了抖锁链,对着厨子就是一拳,恶狠狠地说道:“还敢私藏武器、意图行凶。他妈的,反了你了。”

    立时,四周都安静了下来。铁捕头见状走到一旁,来到两个年轻人身边,抱拳说道:“二位大人,客栈内所有人等都已驱赶在此,这家客栈的掌柜姓秦。秦掌柜,这两位大人是当今天子的亲军,羽林都的陈校尉和李校尉,你们客栈窝藏南朝间谍的案子全由这两位大人说了算,你该知道怎么做的。”

    掌柜一听,立刻精神了起来,眼睛里全没了刚刚的呆若木鸡:“小民叩见两位大人,陈校尉和李校尉的大名实在是如雷贯耳,小民久仰了,今日得见两位长官,实在是小民三生有幸啊。”

    陈校尉约莫二十左右,身着羽林都的玄色便服,身形挺拔,更像一个书生而不是军人,旁边的刘校尉是个胖子,圆乎乎的脸上满是不耐,脱了羽林都的便服,正敞着衣服用作扇风。

    “我说老刘,我们羽林都接到细作报告,说这聚朋客栈藏有南朝间谍,看你们咋咋呼呼的半天,到底搜出来没有,我看这个掌柜和那个厨子就蛮可疑的嘛。”李校尉看着刘捕头说道。

    那刘捕头闻弦音而知雅意:“我看也是,尤其是那个厨子,拿着刀还想抗拒官府,简直是十恶不赦。”

    那掌柜一听急了:“刘捕头,都是乡里乡亲的,咱这聚朋客栈也是百年的老店了,厨子是我外甥,你们一个月来八趟,又不是不认识。怎么可能是南朝的间谍嘛?”

    那李校尉听罢也不着急,慢慢说道:“既是如此,大约犯人还藏在这客人里,给我一个个带进客栈好好审着!”

    如果真来这么一出,聚朋客栈的生意往后还怎么做下去。掌柜忙道:“二位大人,小店真的没有私藏南朝间谍啊。”

    “哦,看来这刁民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李校尉将脸一板,厉声喝道:“大胆刁民,你的事犯了,还不老实交代。”

    掌柜连忙跪下连连作揖,焦急道:“冤枉 冤枉,二位大人我们聚朋老店一向遵纪守法,求大人饶过。”

    “大胆刁民,牙尖嘴利,看来不打一顿是不会招了。”李校尉厉声喝道,使了一个眼色给刘捕头,那刘捕头见状,一脚将掌柜踢翻在地,从腰间掏出马鞭,狠狠的抽打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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