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张楚如常全副武装走上南城墙。

    他走上城楼,眺望三里外的南大营,身后血红披风猎猎招展,宛如一杆赤纛。

    南城门的守将焦山,垂首恭侯在他身侧。

    “焦千户,昨日一战,你麾下伤亡如何?”

    张楚没看他,淡淡的开口道。

    “禀大人,昨日一战,南城门城卫军战死官兵两百二十四名官兵,重伤官兵一百八十五名。”

    “民夫战死三百七十八人,重伤七十六。”

    “余下一千一百三十七名可战之兵……”

    焦山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张楚的表情,见他突然皱了一下子眉头,焦山顿时心头狂跳,连呼吸声都不由的放慢了。

    今日他一见张楚,便明显的感觉到,张楚身上的煞气和寒意,越发深重了!

    同是八品,他只是戳在张楚身侧,心头就觉得压抑无比。

    如果不是避不开,他压根就不想接近张楚。

    张楚没说话。

    他依然眺望着南大营的北蛮大军,心头默默盘算着双方的兵力对比。

    这一路北蛮大军,人数约在两万左右。

    分散到四城门,一城门也就五千余人。

    昨日下午那一场攻城战,锦天府占据着守城的地利,和北蛮人的伤亡比差不多是一比二。

    四城门伤亡了四千余人,换算到北蛮大军,那就差不多是八千人。

    若再算上昨夜被他劫营团灭掉的北大营……

    现在这一路北蛮大军的能战之士,撑死了也就八千人马。

    而锦天府方面,四城门的城卫军和民夫加起来,各有一千余人,四联帮的人马昨日参战最晚,伤亡极小,现在至少还有二千五百人马。

    六千五大离精壮对阵八千人北蛮人,还有城墙地利可据,只消盯死那三个气海大豪,锦天府便固若金汤!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止戈郡那一万五千北蛮大军,上哪儿去了……

    ……

    “噗噗噗。”

    一只灰白色鸽子扑腾着双翼,轻轻落在一座大堂的窗台上,“咕咕咕”的叫唤。

    一只覆盖着赤色手甲的大手,将一把金黄色的小麦洒在了窗沿上,鸽子见了,凑上去欢快的啄食。

    大手抓住鸽子,从鸽子腿上解下一个小指头粗的竹筒,从竹筒内取出了一卷小布条,转身步履匆匆的走进屋内。

    很快,这一卷布条,就出现在了一位与张楚有一面之缘的年轻公子手中。

    昔年白袍紫刀、随**荡的年轻公子,如今金冠束发,身披紫色麒麟踏火铠,英姿勃发中,又彰显出威严高贵!

    他坐在一把铸铁大椅上,两根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拈开布条,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

    “咦。”

    他惊讶的轻呼了一声,正了正坐姿,认真观看。

    几息后,他忽然高喊道:“来人,请狄郡守与聂郡尉前来!”

    一盏茶后,身披同款赤色战甲的狄坚与聂犇步履匆匆的走进这座大堂。

    两位已近知天命之年,且位高权重的封疆大吏,见了堂上的年轻公子,却主动抱拳行礼道:“末将参见世子!”

    “哎。”

    年轻公子笑吟吟的摆手,“狄世叔、聂世叔,您两位是长辈,怎能如此折煞小侄。”

    “世子拳拳之心,末将心领了,然礼不可轻废,否则上行下效,令将不行、禁将不止,后患无穷!”

    狄坚起身,抱拳面容肃穆的正色道。

    “好吧好吧,您说什么就是什么罢。”

    年轻公子一脸无奈,“两位世叔请坐。”

    “谢世子。”

    两位封疆大吏分左右坐于堂下。

    年轻公子从案几上拿起布条,“这是小侄方才收到的消息,还请两位世叔过目。”

    狄坚与聂犇闻言,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的面上看出了些许疑惑之色。

    他二人并非镇北军将官,什么消息需要他二人过目?

    侍立在堂上的带刀侍卫,将布条送至狄坚手中,狄坚看完后,再送于聂犇手中。

    “好小子!”

    聂犇城府不及狄坚深沉,刚看到一半,便忍不住击节赞叹道:“够狠、够劲儿,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人!”

    狄坚笑吟吟的抚须,虽未说话,但面上的赞赏之色却是毫不掩饰。

    这二位封疆大吏,与史安在不同。

    史安在是京城空降至武定郡的文官。

    而他二人,大半辈子都在与北蛮人作战。

    他们屠戮北蛮人,北蛮人也杀屠戮他们的袍泽弟兄。

    一将功成万骨枯。

    他二人,便是从万骨中,走出来的二将!

    他们与北蛮人之间的仇恨,是深入骨髓的,是哪怕化成了灰,也要随着风拍打北蛮人面颊的。

    所以,只要是敢跟北蛮人干的人,在他们眼中就是好汉子!

    “这位张兵曹确是员虎将,虽不过八品,但一腔豪勇之气,比之我镇北军诸位将军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堂上的年轻公子也不吝啬溢美之词,“小侄请二位世叔来,是想请教二位世叔,信中所载的爆竹破骑兵之法,可属实?”

    狄坚将目光投向聂犇。

    以他的地位,区区一个帮派头子,当然不配他过多关注。

    聂犇目光闪动,心头有些踌躇。

    他当然知道年轻公子问这句话的意图。

    也正是因为他知道,才不敢贸然开口。

    十五万镇北军,已经就剩下五万种子,再也经不起任何大风大浪……

    他慎重的仔细回忆张楚的崛起经历,以及前番调查张楚的结果。

    好半晌,他才点头道:“应当属实,那小子的确是个胆大包天,又极有手段的主儿,区区两载,便从一介穷困黔首,一跃为锦天府第一大帮派帮主,帮中门徒数千、月入白银十万余,连武定郡下八县,都有他麾下帮派的影子!”

    “帮派?”

    堂上的年轻公子听聂犇如此一说,也隐隐约约的回忆起一些事来,问道:“聂世叔,这位张兵曹,可是武定郡金田县人氏?”

    聂犇略一回忆,面露惊讶的问道:“您怎么知道?”

    堂上的年轻公子展眉一笑,“那可真是巧了,前年小侄从京城回转侯府,途经武定郡时,曾与这位张兵曹有过一面之缘……那的确是个极有意思的人物,当初还险些问狄世叔讨要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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