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县司马与司寇相继来到。除了之前的孙武、尹喜、淳于涿和傅侯四个人外,要离、欧冶子和范符也被召集过来。

    淳于涿作为一县之主,坐在厅堂正中位上,傅侯居左,尹喜居右,县司马、司寇分列左右。

    厅堂上的气氛异常肃穆。

    尽管此事由孙武一手策划,但他只是一名地位低下不着官服的庶人,厅堂上没有他的位置,在淳于涿的授意下与要离等人立于堂下。

    淳于涿扫视众人一眼,清了清嗓子道:“我津城地处三界交接,流寇匪患十分严重,本官深以为责,痛下决心除之,因之特意从云梦谷聘请了鬼谷高徒孙武先生协力清剿。孙先生的话,也就是我与傅大人的意思,诸位须一力遵行,不得有误。”

    “是!”众人齐声回应。

    “孙先生,接下来交给你了。”淳于涿侧头看了孙武一眼道。

    孙武略微整理衣冠,缓步走到堂前,先向各方拱手施了一礼,道:“在下孙武,多谢诸位抬爱。草民受淳于大人和傅大人的委托指挥此次剿匪,不胜荣幸。一切皆出于两位大人授意,草民只是代为发令而已。”

    他故意这样说,为的是塞民之口,一旦剿匪成功,功劳就算记在傅侯头上其他人也无话可说。

    “孙先生,请!”淳于涿挥了挥手道。

    孙武年轻的脸庞微微有些发白,这是紧张所致。

    尽管他自觉已经谋划得滴水不漏,当真正走到台前时,心里仍扑通扑通直跳,感觉呼吸有些滞塞。毕竟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指挥一场真刀真枪的实战,天有不测风云,能否成功谁也不敢打包票。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孙武深吸了一口气稳定情绪,转头看向傅侯问道:“傅大人,津城内能动用的兵士有多少人?”

    “这个……守城的士兵不敢擅离职守,除此之外只有区区两百余人。”傅侯神色大为窘迫。

    这次剿灭的是莽山最大的一股匪寇,剿灭了这一支,其他小股山匪不足为虑。

    可是荀郭手下足有五六百人,相比之下津城兵力少得可怜,哪怕是些训练有素的正规军。

    “足矣。”孙武却道,“请傅大人整束人马候命。”

    “是……”傅侯犹豫着点了点头。

    再怎么说,对以剿匪为已任的一名县尉来讲,他内心深处也非常希望打赢这场仗的,何况明里最大的功劳还是他的,虽然他对孙武半信半疑,依然按令行事。

    人成长总要迈出第一步,迈出了第一步,第二步就轻松多了。

    “司马大人,请你发动百姓协助,男女老幼皆可。”孙武又道。

    县司马微微一愣:“本官不懂,这男女老幼……”

    历朝历代,普通老百姓参与守城,修筑防御工事不为奇事,毕竟城破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尤其是那些兴亡皆苦的普通百姓,城破就是一场灾难,流离失所不说,惨遭屠戮,财帛被那些凶悍的侵略者们劫掠一空,子女或被杀或被掳为奴,下场极为凄惨。因此,一旦官府发动都尽可能地予以支持。

    不过战事一起征召的都是青壮年,还没有听说什么人都要的。试想一群连兵刃拿着都吃力的老弱病残,能做些什么?

    这时对孙武已经另眼相看的淳于涿沉下脸,冷声喝道:“啰嗦什么,依令就是!”

    “是!”司马应道,“孙先生需要多少人?”

    “至少五百人。”

    “人倒是好发动,可是城中没有那么多的武器啊……”司马又为难地道。

    那时候,因为便宜的铁质武器还没有普及,青铜器又比较昂贵,采取的兵制是寓兵于民,战时分发武器,打完仗收回兵器库。

    一个小小的县城自然不可能储备那么多的武器。

    “兵者,诡道也。”孙武笑道,“不需要武器,又不让他们上阵杀敌,记住要多带火把,每人至少两支……”

    “是!”司马应道。

    不杀敌,只拿火把,那去做什么?他越来越看不懂了。

    此刻,津城厅堂上的场面很滑稽,高高在上的大人老老实实地听从一个布衣百姓的安排,但这恰恰是孙武过人谋略,成功处理各方关系的结果。

    骄傲的县尉俯首听命,再加上县大夫的力挺事情就好办多了。

    “听说司寇大人箭法高明,草民甚是仰慕。”孙武又看向县司寇。

    “不敢。”县司寇欠了欠身子,嘴里故作谦虚,却掩饰不住脸上的得意,“不过在整个上蓟郡,在下的箭术还是能排得上号的……”

    孙武笑道:“如此就交给大人了。请大人带领部分青壮百姓今夜去往后山,多带柴火与引火之物,铺于山道上,待匪寇从后山撤走时便发放火……”

    “是!”司寇应道。

    他嘴里答应着,心里却疑窦重重,那些匪寇会如此听话从后山撤走吗?

    孙武狐假虎威地发布了命令,又特意给要离和范符安排了特殊任务,交待了一些细节。

    “酉时出发,戍时三刻行动!”最后,孙武成竹在胸地道。

    ……

    一切安排妥当,大家分头行动。

    众人一走,尹喜忽道:“小友打算用火攻?”

    “正是!”孙武坦然承认了。他知道也瞒不过眼前这位目光如炬的高人。

    “正值秋日,虽不如冬季那样天干物躁,却也是一个用火攻的季节。但据我所知,风借火势方能成事。”尹喜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似乎在考究孙武的学问。

    这一点孙武很有信心。

    《孙子兵法》中有著述:行火必有因,因必素具。发火有时,起火有日。

    就是说火攻必须具备条件,火攻器材必须随时准备。放火要看准天时,起火要选好日子。

    “大人说得是,昨夜我观天相,月星在翼,八月十二至八月二十二此十日内必有风。今日为八月十二,夜晚时会变天,必定会起西北风。”孙武不用多想便脱口而出。

    经过多年的研究,这些普通人难以理解与掌握的学问对他来讲相当于常识一样了然于胸。

    尹喜欣喜地点了点头,忽道:“小友刚才说何时行事?”

    “酉时出发,戍时三刻行动!”孙武不假思索地道。戍时三刻就是晚上的八点四十五分左右。

    “不妥。”尹喜摇了摇头。

    “为何?”孙武一愣。

    尹喜没有直接回答,却反问道:“小友可知这风几时最劲,几时最弱?”

    “这……”顿时孙武傻了眼。

    毫无疑问,用火攻的话风越大效果越好。但他还真没有研究到如此高深的地步,看尹喜一副胸有丘壑的样子,他断定对方一定对此十分了解,便诚恳地问道:“愿闻其详。”

    “夏风即逝,秋风方起,因此上亥时最强,辰时最弱……”尹喜捋了一捋长须娓娓道来。

    亥时也就是晚上的十时左右,辰时则是清晨六时左右。

    孙武一时震惊不已。

    过了一会儿,他急忙对淳于涿道:“请大人代为传令,行动时间改在戍时出发,亥时行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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