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醒的早,亦真躺在床上思了思,到底是出去买粥还是自己煮粥。

    溜到夜烬绝的卧室看了看,还没起,冰箱里没添新食材,只一溜红扑扑的番茄朝着她干瞪眼。细细数了数,好像这一周的配菜都是番茄。

    于她和梁熙,番茄同如某些地方的土豆那样,被视作主食。高中时两人住在一起,懒得学做饭,索性连吃了两个月的番茄炒蛋,也不知是吃不腻,抑或实在是真爱。

    可这无肉不欢的夜大少爷居然也吃的一声不吭,连着一周吃蔬菜,估计脸都吃绿了吧。一想到他暗自憋屈的样儿,亦真就忍不住笑。

    买粥其实也煞力气,方圆十里只有一家粥店的粥可被冠以“粥”名,不似浆糊。就是有点远,且粥是文火慢炖的,实在是慢。

    亦真先打电话预订了一份皮蛋瘦肉粥和糯米芋圆粥,还有一份烫青菜和烧饼,然后才磨磨唧唧往外走。

    到店时粥还没出锅,亦真看那老头儿慢吞吞的,心里干着急。那老头儿绞了毛巾把子,攒眉笑:“什么事急不得。我老伴儿就是被这粥骗到手的,慢炖的过程,煮粥人的心思可都在里头呢。”

    亦真还是急,手机忽然响了一声,打开是一条短信,没有署名,只有一句:“最近还过得好吗?”

    手抖了抖,亦真知道是王佟。

    他令人五味杂陈。上次是厌,这次是疚,因她不知煮粥这般煞功夫。现在她倒是不急了,想起王佟曾跑到学校外的餐厅借厨房,文火慢炖了一下午的粥。

    摇摇头,似攻逐下的战俘那般,她深深地惧着。其实还是自私,架不住想成为恋人的决心,顾不得对方处于防守时的被动。这可不是朋友干得出来的事。

    “今天不去公司?”,夜烬绝慢吞吞喝着粥,又赞:“味道挺好。”

    “办完事就去找你。”亦真本还想着从傅媛媛家出来后再去咖啡馆看看,此刻又退缩了。

    夜烬绝挑起一筷肉丝,分到她的碗里,绿着脸:“我最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没呀。”亦真挑起肉丝,检查有没有肥肉。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夜烬绝忍无可忍:“连吃一周青菜,你喂羊呢啊!”

    亦真一怔,心虚地别过头,没忍住偷笑起来:“谁让你光吃不吱声的。”

    “哦。”他不高兴了,逮住她的错处据理力争,非拉着亦真上秤理论,“看吧,我都瘦了,你会不会照顾人啊。”

    亦真转转眼睛:“那豆芽当初不也是……”

    “豆芽都有金枪鱼罐头!”他已忍无可忍:“原来我还不如一只猫。”

    “对不起,我错了。”亦真跳上电子秤:“呀,我瘦了两斤呢。”

    “瘦死你得了,扁担。”

    “闭嘴吧您,肌肉牛蛙。”

    “你找捶呢吧。”他剜她一眼,追上来,没几步就把她生擒了。

    “再不走就迟到了!”被压着挠了半晌,亦真哈哈笑着,推他:“重!”

    “亲一下就起。”他低头,轻轻在她唇上吮了下,还是不动,非要她主动亲他。于是亦真厚着脸皮连亲了好几下,某人终于圆满了。他吹着口哨,胡子都忘了刮,跟个二傻一样,直颠颠儿地出了门。

    亦真赶到傅媛媛家时,晚了十分钟,妆都顾不上化,不想傅媛媛更阴,连床都没起。亦真给她打电话,傅媛媛像是有起床气,居然反手就挂了。

    多么尴尬呀。亦真又打了一个电话,傅媛媛没接,顶着一头乱发出现在门口,耷拉着眼皮,像只长毛犬。

    “我叔叔去超市了,你吃早饭了吗?”

    亦真连忙回“吃过”,傅媛媛一脸没睡醒的样子,慢腾腾泡了两杯咖啡出来,然后去卧室拿信。

    傅媛媛的家很大,落地窗拉的严严实实,不透一丝光亮。墙上还伶伶仃仃挂着几幅画,都挂了浅浅的一层薄灰,客厅角还置着架立式钢琴。

    “十封,我都按日期整理好了。”傅媛媛看亦真盯着墙上的画,扑哧一笑:“放心吧,你给我的那幅我还好好收着呢,这些都是我自己瞎画的。”

    亦真有点不好意思,接过拆开看了看,果真一字看不懂。

    “我爸是国学大师,喜欢的都是诘屈聱牙的古文,居然还琢磨什么古英语。”

    亦真也是一愣:“我都不知道我妈还认识古英语。”

    傅媛媛啜了口咖啡:“这些信你打算怎么处理?”

    亦真摇头:“我觉得这信的内容不简单。”

    傅媛媛点头:“但也许什么都没有呢,我给你看个东西。”

    亦真跟着傅媛媛去二楼的书房,也是许久没打扫过的样子,傅媛媛从书架上抽出本书,打开,里面夹着张相片。是一张亲昵的男女合影,上面的女人正是亦微然。

    这个男人难道就是傅媛媛的父亲?亦真霎了霎眼,果然,傅媛媛颔首:“我父亲和你母亲曾经交往过,后来一直以朋友的身份相处。”

    “可如果是单纯的书信,没必要让你专门交给我吧,情书就更不可能了。”亦真想不通。

    “那你就自己琢磨吧。”傅媛媛合上书,听到门响,激动地拉着亦真:“应该我叔叔回来了。”

    亦真跟着傅媛媛行至二楼,沙发上坐着个看报纸的老头儿,约莫六十。闻声回头,“这位就是亦小姐吧,你好。”

    亦真也笑着打招呼,寻思了这么些日子,亦真揣测应是这老者有意想见她,因此竖起耳朵听得格外专注。

    “这是我爸的好朋友,是个基因学家,你跟着我叫沈叔叔就行。”傅媛媛另沏了杯普洱,亦真看在眼里。这称呼,自然如傅媛媛的那句“我比你大四岁,叫我傅姐就成。”亦真更坚定是这老者有意见她了。

    那张脸看着一丝不苟,薄唇近乎抿成一条直线,镶银眼镜的鼻托被山根填的满当当,瞧着倒像个混血。

    “我认得你母亲。”沈长柏字正腔圆的说,“出国前我还见过你一次,两三岁,不记事,一晃就二十年了。”

    亦真笑着点头。长辈面前,小辈得靠后站,急于长大就显得不敬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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