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早是被胃疼弄醒的,那时候八点多,晨光透过窗帘微微洒家来,那意思纯白的光和房间里的黑形成鲜明的对比。一丝一丝的阵痛刺激着胃部和小腹,一点一点加剧。一开始我只是捂着疼痛的地方,将身体缩成一团,动作一直很轻,因为昨晚睡觉的时候林城搂着我,手放在我腰上,要是我动静太大,定会弄醒他。

    我在心里千万遍祈祷啊,千万不要在加深疼痛了,我真的折磨不起。手慢慢滑到小腹上,我轻轻摸着小腹,心里抱歉极了。这样子折磨,孩子会没事儿吗?

    可随着时间的流失,我的祈祷明显没有用。那股子疼痛我没办法描述。现在的我已经被折磨久了,对疼痛的承受能力也加强了许多。之前在南县的时候,经常疼得在床上打滚,在仓库的地板上打滚,满头大汗,那种疼到深处却没办法释放的时候,简直想一头撞死。

    实在是忍不住,我轻轻拿开林城的手,蹑手蹑脚地下床穿鞋子,刚刚站起来的一瞬间,我发现我视线又模糊了,要不是经常这样子我绝对失去方向感,因为重心不稳而跌倒。

    有了之前的经验,我熟悉房间里的摆设,慢慢地,一点一点移动步子,凭着记忆摸索着去洗手间。

    我在洗手间里疼得昏天暗地,真的,用昏天暗地四个字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这样子的时候,我恨不得去死了得了。那种绞痛伴着刺痛的感觉,让我抓着水槽的手一点一点加重了力道。一开始我是扶着水槽了,整个人身子往前倾,因为可能会吐。

    可撑了许久,我竟然没有吐,只是单纯的疼痛加剧。慢慢的,我撑不住,恨不得在地上打滚,我慢慢瘫坐到地上,地板那冰冷的触觉,瞬间传遍我的全身。那种突如其来的冰冷,好像对疼痛了有了缓释作用。可当屁股热起来后,又回到之前的感觉。

    我一手抓着自己的大腿,一手摸着小腹,疼痛袭来的时候,我一点思考的能力都没有,眼前一片黑暗,就像是一点灯火都没有的夜,黑暗得让人绝望。我低低地呻吟着,在那种时候我都没有忘记控制自己的音量,只是浴室是封闭的,关上门后,回声传入我耳中。

    满满的绝望。

    就在我疼得快晕过去的时候,林城醒了,发现身边没人,就四处找我,叫了两声我没回应他,他走到浴室这边,听见我呻吟的声音,立即冲进来,见我坐在地砖上,双眼紧闭着,疼痛得扭曲的样子着把他吓了一大跳。他当机立断,迅速抱起我往床上去,将我放在床上后,一边拍打着我的脸,一边急切地叫着我名字。

    迷迷糊糊中,我听得见他的着急和担忧。

    我好不容容易睁开眼睛,发现视线还是没有回复,他应该是拉开了窗帘,有点点微光在视线中,但是还是很暗很暗。我循着林城的声音去判断他所在的位置,我发现,眼睛看不见的时候,人的听觉比通常更加敏感和清楚。

    “婉静,你听得见我说话吗?”林城拍打着我的脸,拍多了后有微微的疼痛,但这比起胃疼来,根本算不上什么。

    “婉静,你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胃疼了?”林城知道我有胃病,上学那会儿就有,但是他看我捂着肚子,并不知道我是护着孩子,又不确信地问我,“或者你是肚子疼?”

    我一点力气都没有,想说话张开嘴,却迟迟说不出来。林城着急了,说着就朝楼下喊,然后吴妈就上来了。他急着一团乱,吴妈刚上楼来,林城就叫吴妈帮我穿衣服,他下去取车,说是立马送我去医院。

    一听说要去医院,我整个人就清醒了一点,不行的啊!要是去医院,可不就露馅了?我把手放在腿下,狠狠地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的肉,尽管看不见,我还是努力睁开眼睛,笑得肯定很难看,“林城,我不去医院。就只是有点胃疼而已,一会儿就好了。”

    “不行,马上去医院,你刚刚那样子太吓人了,都疼得在浴室起不来,不去看看我不放心!”林城的话说得急切,但是透着不容拒绝的命令的味道。

    吴妈依言帮我穿衣服,一边劝我,“还是去医院看看吧,你满头都是汗,别叫林城担心着。”

    “吴妈,你别帮我了,我不去医院。”我挣脱开吴妈帮我穿外套的手,抓着她胳膊说,“你下去帮我拿杯水,我想喝水。”

    “这........”吴妈犹豫了。我看不见,但想象的到,她一定在等林城的回应。

    “林城,我不去医院!你知道我最讨厌医院了,我说不去就不去,我自己的胃疼我还不清楚吗?现在已经没事儿了,你看我是不是好多了?以前我也这样,你又不是没看到过。”疼痛是减少了一些,但视线还是没有恢复,我定定地看着一个方向,我确定林城就在那边。

    “可是你都疼晕倒了,我怎么不担心?以前你也没这么严重,你脸色现在一片苍白。”林城强硬地说,声音里带着点点严厉,就像是家长对不听话的小孩的斥责。

    从前我胃疼的时候,特别不喜欢去医院,也不喜欢吃药,但是每次林城都拉着我,非要我去,不去就生气。然后他怎么也拗不过我,因为我每次都哭啊哭,哭的林城没法了,他就去药店给我买药。

    对付林城,哭这一招,绝对奏效。

    但是不知道现在........算了,我也顾不上这么多了。我装作脾气上来的样子,又哭又闹,反正就是不去医院。林城无奈啊,三年了,这一招对于他来说还是那么有杀伤力。

    我眼泪花刚落下,他就无奈地说,“好了好了,我们不去医院。”然后走到我身边,坐在床沿上搂着我肩膀,一只手帮我揉着胃部,一面对吴妈说,“吴妈,你去帮她拿水上来,要热的。”

    吴妈答说,“哎,我马上就端上来。”

    林城根本不知道,这会儿我还疼着,一点一点的,我咬着牙,努力不让他发现。

    过了一会儿,疼痛消减了不少。我是算着时间的,每次这个胃疼都会在持续半小时后后才会减轻疼痛,然后,失去的视线这时候也会一点一点恢复。

    我指使林城去帮我拿块毛巾擦脸,趁他进去浴室的时候,我伸手去摸锁骨那一块,左锁骨上方摸上去有很多的大的质硬不活动的融合成团的转移淋巴结,比之前多了一些。一般人不知道那是什么,我也是发现不对劲,上网查了才知。

    林城拿着毛巾出来的时候,视线已经开始恢复,但是有点模糊。他轻轻帮我擦着脸上的汗水,因为距离近吧,我看得见他眼睛里的担忧,还有紧张的神情。

    “你刚才吓死我了,不舒服就叫醒我,怎么一个人跑浴室去了?疼晕在里面都不知道?这样子叫我怎么放心,要是今天是白天,我上班去了,你一个人在家,那如何是好?”林城不断地数落我,不断地教训我。

    明明是教训,我听进心里却觉得暖洋洋的。

    “我没有晕倒,就是低血糖有点站不住罢了。我看你睡得不错,就没叫醒你,谁知道低血糖了?”我淡淡地吐了一口气,说,“估计是昨晚上吃太少了,然后饿了,你知道的,这个一饿了就低血糖,嘿嘿。”

    林城怒瞪我,然后狠狠捏了一下我鼻子,说,“你真是..........”

    “好啦,我这不是没事儿了吗?”视线渐渐恢复,我看着林城脸上因为紧张而绷紧了的表情,心里某个地方被触动了。

    “你躺着,我去给你找药。我之前不是给你买了药吗?我还是按着以前的买的,你以前只要一胃疼,吃那个药准没事儿,怎么不知道自己找了吃?”林城眉头深锁,无奈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准备去给我找药。

    我忽地抓住林城的手,有点倔强却又委屈地说,声音低低的,“我不想吃药.........”

    “你任性了哦顾婉静,不可以这样的。疼成这样子还不吃药,你觉得我会答应吗?”说着,他在挣脱我的手。

    我紧紧地拽着林城的手呀,怎么都不愿意放,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带着小可怜的目光,祈求地说,“真的不要........”

    “不行!这事儿没商量,其他事情都可以商量,这个决计不可以的。你不能任性,”林城伸手拢了拢我头发,温柔地看着我,有些语重心长地说,“你等着,我去给你拿药。”

    “林城,你等下。”我拽着已经起身的他,拉回来坐下,有点不好意思吧,我埋下脑袋,“林城,我怀孕了。孕妇是不能随便用药的。”

    那一瞬间,整个房间都沉默了,只剩下风吹着窗帘的沙沙声。

    我埋着头,没有看见林城的第一反应是惊慌,不是一闪而过的惊慌,而是,停留的,愕然的,不可置信的。

    人的表情通常会说明很多问题,而我错过了。

    而埋着头的我,以为林城只是太意外了,毕竟前几天他看见我吐还问过我,会不会是怀孕了,去医院检查看看。那时候我还信誓坦坦地说,不可能。毕竟前天我还指使吴妈出去买卫生巾,回来放在沙发上林城也看见了。

    我以为他只是太意外了。大概过了一分钟吧,我见林城没有反应,然后迟疑地抬头看着林城,他脸上的表情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说是惊讶吧,好像又不太像..........有点惊喜吧,但是我看不出来有多少。

    我拽着他胳膊,有点傻气地问,“林城,你这是什么表情?你什么意思?”

    他不敢相信地看着我,问,“婉静,”叫了我名字后,他反过来抓着我的手,“婉静,你看着我的眼睛。你是真的怀孕了?”

    我心想,林城是不是被我突如其来的消息给吓傻了呀?那一瞬间,我竟然还能扑哧地笑出来,笑呵呵地说,“你说呢?这事儿还能是假的?我已经做过检查了,本来昨晚上想告诉你的,可不知道怎么说。”

    没等林城反应,我就听见门口穿来一阵咂碎东西的声音。站在门口的人正是下去帮我端热水的吴妈,她手中的杯子早就滑落到地上,玻璃渣子碎了一地,她惊慌失措地看着我和林城,不知所措,双搜放在空中,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

    吴妈这种老实人,藏不住事情,什么东西都写在脸上。

    林城眉头一皱,转过头叫了一声,“吴妈,你先收拾下!愣着干什么?”

    吴妈反应过来,然后准备下楼去拿笤帚,可她竟然晕头转向,往书房的方向走了两步,又退回来,这下才往楼梯口那边去。

    我有点愣住了,拉回林城,问,“你还没回答我,你什么意思呢?这种表情。”

    不知不觉中,我对林城这样,已经有点小撒娇了。

    林城忽地粲然一笑,捏了捏我脸蛋,笑吟吟地说,“这样的好消息忽然来,我当然是惊讶又惊喜啦!半天没反映过来,你快拍拍我,这是不是真的?”

    我咧嘴笑,开玩笑地说,“哎哟,我看有点不像惊喜。倒像是惊吓!”

    林城耸了耸眉毛,然后在我唇上点水一吻,捧着我的脸细细看,温情地说,“怎么会呢?我都不知道怎么来表达我的欢喜了!你应该早点告诉我!那早上看你吐,我就担心着,你说.........”林城想了想,说,“是不是在酒店那一次?”

    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觉得这样的时候真的挺温暖的。尽管我暂时忘记了自己命不久矣这样的事实。

    “那你现在还胃疼吗?起床来,我们去医院瞧瞧,做个产检什么的。”林城说。

    “不用了,我胃现在不疼了。只是小问题,你不要大惊小怪的。”

    “你也起来,我们去做产检,看看孩子怎么样了,现在算来也就是两个多月,产检是必须的。”林城说。

    那的眉宇间,有种说不出的担忧。那时候,我以为他只是单纯的担心孩子。

    没想到,背后的原委竟然是......

    天真烂漫的我笑着说,“不要啦,我昨天已经做过检查了,没关系的,医生说孩子现在很好,只是刚开始三个月,要特别注意。所以啦,”我拉着林城的手放在手心,有点小小的撒娇说,“我就不能吃药了。胃药对孩子是有影响的,为了孩子,我忍忍就好了。”

    林城深锁眉头看着我,不知道说什么一般。嘴巴张开,欲言又止,最后说,“可你这样子疼下去不吃药也不是办法对不?”

    “我会多注意的。”我忽然想起之前那个孩子就是因为那颗避孕药而导致畸形的,心里特别不舒服,但是我怕直接说出来林城会难受,所以说的很委婉,“胚胎很弱,药对它的伤害没办法预测,很容易畸形的。”

    但是,林城还是听懂了。之前吵架的时候我有说过,孩子是因为他逼我吃的那颗快过期的避孕药而畸形的。他难受地埋下头,脸枕在我手上,不一会儿,我就摸到了眼泪。

    他越是这样,我就越是坚定了不管怎样我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的想法。我轻轻摸着林城的脑袋,顺着他的头发,心里再流泪。

    那一刻,我的内心无比坚定,我心想着,不管吃多少苦,这孩子,我一定要。

    吴妈下楼过后,很久才上来,我和林城都不知道,上来收拾残局之前,吴妈先去了一趟赵苏云的房间,把我说的话,一字不落的说给赵苏云听。

    林城的温柔,让我以为,我那死去的爱情又活了过来,让我以为,在我生命即将结束的这一年,又让我重温了爱情的美好,初恋的刻骨铭心。

    我甚至相信了他们说的,爱可以融化一切仇恨。

    我抱着对爱情的渴求投入每天的生活,我告诉自己,顾婉静啊,在这一辈子最后的时间里,放下一切,勇敢去爱吧。

    甚至在好多个深夜,每次梦见我姐姐顾韵宜的时候,看着她不变的脸庞,我苦着说,我这么像你,这么的奋不顾身都是学了你的,你一定可以原谅和理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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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我所有的希望,都如同回光返照,在短暂的活力过后就油尽灯枯。

    我的爱情也是。

    沉浸在爱情里的女人就是智商为零的傻逼,所有人都眼睁睁地看着她跳进坑里,幸灾乐祸的,漠不关心的,哭天抢地的,只有她,带着蠢货一样天真无邪的笑容,奋不顾身地扎进去。

    人就是犯贱,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知道会有多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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