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已到正月初七。

    这日又叫“人日节”,是正月里有一个重要日子,按北方习俗当日要吃面条,也有地方在此日取七种不同蔬菜熬制七宝羹,中原地大民多,各有不同。

    但陈梯可不管什么人日不人日,常年狩猎为生的他,每顿必要有荤腥。

    好在庆祥布庄虽然生意不好,但毕竟是燕敕王府下辖的谍子据点,银钱还是不缺的。

    于是梁掌柜和伙计二人去到城内最出名的酒楼醉霄居要了八碟特色菜品,装满了三大食盒,才取了回来。

    陈梯好荤,却不喝酒,陆容也不太会,梁掌柜和伙计职责所在更是滴酒不沾,只剩吴背一人略有雅兴,奈何无人作陪,也就作罢。

    众人围坐一桌,边吃边聊,甚是畅快。

    醉霄居不愧长安城最出名的酒楼,八碟菜各个色香味俱全,尤其是店里招牌烩肉三鲜,用猪肉羊肉鸡肉三种肉类先蒸后烩,再配以熬制浓郁的高汤,入口鲜肥醇郁,让人食指大动。

    梁掌柜久居长安城,自然要尽地主之谊,边吃边介绍道:“其实醉霄居最出名的是一道醉霄地羊,只是怕各位有忌口,才没点。”

    陆容好奇的问道:“什么是地羊?”

    梁掌柜笑道:“地羊就是狗肉。”

    虎子正在一旁摇尾乞食,陈梯扯下一块嫩嫩的鸡肉,递到它嘴里。

    陆容亲昵的摸摸了虎子头,笑道:“幸好你没点,否则你这店要遭殃了。”

    快一个月的相处,陆容也喜欢上这条神俊无比,聪明似人的猲獢犬了。

    猲獢古时便为猎犬,极通人性,虎子自然也是如此,每当陆容练剑之时,虎子都在一旁随着剑锋转来转去,好似监督陆容一般,气的陆容每每叱喝,生怕一个回剑伤到它。

    梁掌柜也笑道:“猲獢犬在秦地早已少见,我还是很早以前见过一条,也是它这般大小,只是那只犬黑中透红,没它这么神骏。”

    虎子好像听懂夸奖一般,绕过桌去,蹲坐在梁掌柜身边。

    陈梯闻言哼道:“你懂什么,猲獢之所以少见,是因为它与狼种相近,每食必要吃肉,且极为护主好斗,寻常人家养不起,大户人家又不敢养,所以越来越少。我这虎子更是不得了,猲獢一次常产六子,唯有饱食山野精华才会产有七只,而这第七只要么通体漆黑,要么全身雪白,皆非凡品。虎子还是我在地肺山上和一老山人用两张成年黑熊皮换回来的,若不是那老山人年岁渐高,自知年寿将尽,想必他也舍不得。”

    众人闻言皆是好奇,都伸头去看虎子,却见它还是伸着舌头,一副馋样。

    梁掌柜结结巴巴道:“真是……嗯……不可貌相。”

    陆容爱昵的夹起一块羊肉,唤道:“虎子快来。”

    吴背问道:“陈老伯,那地肺山上都隐居了些什么人?”

    陈梯嘴上不闲着,淡淡道:“无非就是一些避世遗老,悟长生求证道,大多都是平庸之辈,偶尔有几个不俗之人,都可遇不可求。”

    陆容想起当时遇到的悟剑客杜玉,正好有高人在这,于是问道:“世间不少剑客于山间泉畔悟剑,他们都悟些什么?”

    陈梯长长吐了一口气,不耐烦道:“悟什么?看他缺什么,你现在这点道行,说了你也不懂。”

    陆容早被陈梯刺激的脸皮愈发厚了,也不气馁,追问道:“陈老头随便说来听听。”

    见陈梯一脸孺子不可教,梁掌柜笑着插言道:“其实无非是磨砺剑心剑意,这些东西的确是言之不尽,小哥你初练剑法,还涉猎不到这些。举例说吧,天下练剑,练到极致便是手中无剑心中有剑。剑本就只是兵刃,与刀枪无异,可世间之人剑法越深,却越容易被手中之剑所左右,那便是本末倒置了,”

    天京与秦地相隔甚远,再加上朝廷诏令不是寻常百姓能够得知的,故而梁掌柜还不知陆容陈梯身份,只好如此称呼二人。

    陈梯闻言冷哼一声道:“谁说极致便是如此的?”

    梁掌柜只知陈梯实力不凡,却不知到底如何,自然不去深究,唯唯称是。

    陆容刚想再问,却听布庄大门有一声极为细小的夜枭鸣叫之声,梁掌柜也听到,忙抬手制止陆容说话,仔细去听。

    虎子耳朵极灵,又感知众人异样,吠了起来,陆容赶紧抚其脖颈,这才安静下来。

    一声之后,再跟一声,之后便是清晰的敲门声,两长一短再一长。

    梁掌柜对伙计使了个眼色,伙计站起身来,走到门前,缓缓开门,左右查看一番,却并无一人。

    陆容看向梁掌柜,见其略微点头,再瞧那伙计从门外进来,闩好之后,行到梁掌柜身边,手中拿着一块破布,上面有两个字“五尺”。

    梁掌柜吩咐伙计到柜台取出前年账簿,自己小心将手里破布沿边角扯开。原来这布竟然有两层,而内里则密密麻麻写着不少数字。

    梁掌柜接过伙计手里的账簿,翻到八月,一一对照起来。

    陆容心中感慨万分,勾陈子整套谍报流程竟然精细如此!

    想来那破布上面的五尺,便是对应账簿月份,一年中不算闰月有十二月,那五尺如何对应七月?又会对应哪年?看来里面还有约定。

    陈梯一脸兴致缺缺,低头不住吃菜。而其余几人均凝声不语,等待谍报详细内容。

    不一会梁掌柜便将谍报翻译过来,脸色依旧如常,却隐约有些兴奋和怀疑,缓缓问道:“吴先生?”

    吴背知其意,道:“无妨,你说便是。”

    梁掌柜略略点头,喘息两口,一字一顿,缓缓说道:“天子下诏,陆容封世子。即刻走潼关回幽。”

    一言落地,一时众人鸦雀无声。

    只闻陈梯和虎子大嚼。

    一串爆竹猛然炸响,也不知谁家有何庆贺之事。

    听完谍报,陆容心中突然百感交集,恍如隔世。之前虽然声声言道誓必继承王位,可真到了盖棺定论之时,陆容却突然感到万分迷茫,手足无措。

    吴背脸上渐渐挂满欣慰之色,放下手中筷子,缓缓站起身来。

    梁掌柜将破布揣在怀里,也一并站起。

    吴背、梁掌柜、伙计三人转至陆容身前,整理衣衫,缓缓跪拜,深深叩首,一起轻声道:

    “参见世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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