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本里说,龙都住在富丽堂皇的水晶宫中,那里入眼尽是奇珍异宝,金玉铺地,满天的夜明珠会把宫殿照的亮如白昼,这些明珠大的若日月,最不济也有拳头那般。

    为了不再次弄湿衣服,大脑袋吐出来个泡泡,把不祟装在里面。大概是因为她瞅着不祟怎么也有些不顺眼,一路上拿爪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气泡潜到了水底。

    一路过来,不祟被拍的七荤八素,到目的地半天了,才忍着翻天的呕吐感探了只爪子戳破泡泡钻出来,又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站直身子。

    瞪着眼睛认真的瞅了瞅眼前的这座龙宫,不祟不可置信道,

    “你真的是龙吗?”

    “你有异议?”收了庞大的身形,大脑袋又化作女子形态悠悠地钻进隔水的屏障,左脚收的慢了点,被水浸湿了去。女子不悦地嘟起了嘴,抬脚就脱去了银色的绣鞋袜子扔到一边,赤着脚就往里走去。

    不祟正要跟上,女子回头指他,

    “进人家门要脱掉鞋子你不知道吗”

    “哦。。。”不祟眨眨眼,只好乖乖应声照办。

    “乖孩子、”见不祟没有顶话,女子很是满意,双手一背,笑嘻嘻地往前去了。

    不祟脱了鞋,又脱了厚棉袜子,追着前面的身影去,一路上被满地尖利的碎石子扎的龇牙咧嘴。

    走了好一会,还是没有感觉到曦的气息,不祟感觉这女子并没有带自己直奔曦的所在而去,反倒像是在兜兜转转,莫非,在带他闲逛着?

    不祟终于出声发问,

    “都走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到”

    “到哪?”

    “不是说去找我的猫?”

    “嗨,你着什么急”女子满不在意地瞟了他一眼。

    “。。。不是你说让我赶紧去把它带走嘛,着急的是你吧…”

    “哦,没事,那是刚刚,现在想想,也没那么急,你到我家里来,我可不得带你好好逛逛嘛。”女子好心情地开始介绍各个景观,抬起手,指着前面随意地虚晃一圈,道,

    “你看,刚刚逛的是小花园,前面是福鲤鱼池,前面的右边是锦鲤鱼池,再往右是离海池咯,怎么样,是不是很大很好看?你是第一个站着来我洞府的,方才我想了想,还是该妥善招待的好,以免以后传出去了,还说我龙族不懂礼数,虽然我是不在乎这些旁外的话的。”

    “虽然我以前没有见过龙,也没到过龙的洞府宫殿,可多少是听长辈说起过的。不是传说龙宫都是用水晶造成,漫天坠的都是硕大的夜明珠,殿内不分黑夜白昼嘛?可你这个。。。”

    不祟环顾四周,欲言又止。

    方才他刚从气泡里钻出来的时候就想说了,这哪里是存在于传说里的龙宫啊,分明就只是一个黑黢黢的山洞而已嘛,只是洞口开的大了些而已,这和传闻中富丽堂皇的水晶龙宫差的多的不能再多了吧!

    若硬是要放在一起比较的话,那就是,一个若青天的袅袅烟云,一个是牛粪上冒出的腾腾热气…

    虽然山洞被高级的术法与湖水隔开,可潮气却是没有隔离开去的,山洞壁上仍是湿漉漉的一摊。

    因为潮湿,石壁上大片大片地长着黏糊糊的青苔藻菌,看上去很是恶心难看,而这洞中唯一会发出些许光亮的,居然是一些贴在山石壁上的软体虫。

    “你怎的也这么庸俗!”听不祟如此说,女子突然停住,转身,一巴掌拍在不祟的肩头,义愤填膺又语重心长地与他说道,“金碧辉煌的有何好的,那些恨不得把家里好东西都摆出来的,尽都是些浮华虚荣之辈,我跟他们可不一样!我有内涵!”

    “…那点个烛总不是虚荣吧?你行行好,给我点个烛台吧,这一路过来我都不知被绊了多少下了,没摔死都算我命大!”不祟顺着接了话,终于找着机会把在脑中思考了好久的建议说出了口。

    “哦、”女子想了想,觉得他说的在理,就在袖里掏了掏,拽出了一只小龙模样的短杖来。

    短杖顶端大张的龙嘴中叼着一颗近孩童头颅大小的夜明珠,明珠一出来,女子赶忙扯袖捂住眼睛,像是扔烫手山芋一样把短杖丢给了不祟,又说,“拿着这玩意儿,离我远点!”

    “为什么”不祟不解,见这短杖摸起来不像是俗物,又把短杖举得高了点,上下打量起来。

    这杖身是银色的,看起来像是铜铁,可拿在手里的触感不似普通金属那般粗糙冰凉,竟是温热的,摸上去像玉石一样顺滑,但质感比玉石更加厚重。

    不祟甚是觉得奇异,再摸到夜明珠时,发现明珠表面有一丝淡淡的吸力。看上去,这珠身应该本来是金黄色的,可明珠内里尽是细密的碎裂纹路,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损坏了,因此珠子虽然还是有夺目的光亮,可光亮却成成难看的浊黄色,卖相极差,也就只能用来照明了。

    “我生来眼睛就不好,见不得太亮的东西,会刺得眼睛疼。”

    “这样啊,可以理解,”不祟点点头,把短杖龙头朝下,往旁侧放远了些,避免晃到女子的眼睛。一边拣着看起来平坦点的路走,一边惋惜道,“这样好的一颗珠子怎么就碎了呢?真是可惜。”

    “碎了便就碎了,有什么好可惜的!”女子翻了个白眼,啐道,“就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小玩意儿还胆敢来同我抢地盘,不给它点颜色瞧瞧,以为我龙族好欺负的呢!个破蚌壳,还敢来摄我的心魂,我呸!”

    “这个…难道是用摄魂蚌和摄魂明珠做的!卧槽,你可真猛啊!”意识到这短杖的原材料是个什么之后,不祟忍不住手抖了一下。

    在东海之外的地方极少会有摄魂蚌母的出现,唯一的原因是,它们一生都只会生活在东海的一个暗无天日的深沟之中,那是它们出生与死亡的地方。

    一般来说,摄魂蚌母是很和气的,就算被欺负到头上,也只会默默地挪开地盘让出去,自己再重新找一块地方安身立命。

    但凡事都不是绝对的,蚌母与旁发生争斗的事情是极少,不是无。

    摄魂蚌母可以一忍再忍,一退再退,可要是忍无可忍,退无可退,那就是另一番情景了。

    反正在妖界,从来没有听说过摄魂蚌母打架输过的。

    想到这里,不祟对女子的态度顷刻间发生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变,差点当时就给跪了,靠着本族的骄傲才勉强控制住自己。

    再看过去的眼神中满是膜拜之情,语气里也充斥着崇敬,

    “前辈!后生有眼不识泰山!方才冲撞了前辈,有冒犯的地方请前辈莫要见怪!?”

    “你搞什么”女子眼角的余光扫了不祟一眼,莫名其妙,“别叫我前辈,真难听!我小名叫玲珑,你就这么叫我吧,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不祟。”

    “不祟”玲珑跟着念了一遍,歪头看他,“好怪的名字啊,不好念,我叫你…祟祟,可好”

    “都行都行,”名字被人说成是奇怪,不祟不但没有生气,还乐呵呵地应了。

    “你这家伙还挺对我胃口的,不错!”玲珑对不祟的反应甚是满意,小手一挥,豪迈道,“以后就是自家兄弟了!要是出门惹了麻烦,就报我玲珑的名号!不对,在外面他们好像都不知道我的小名啊,那就报我大名吧!”

    “还敢请问玲珑姐尊姓大名”

    “我的大名叫、完蛋了!”

    “啊?这个名号,还挺别致…”

    “你家那只破猫怎么摸到我的酒窖里去了?!妈的!”

    玲珑面色一沉,身形晃动,蹭的就不见了,不祟赶忙提着短杖追去。

    “啊啊啊啊!、、我的美人醉…我的美人醉啊啊啊啊!!!”

    不祟好不容易跟上去,发现声音从一口枯井之中传来,没多想就跳了进去,落地时候没能站稳,就着力又滚了几滚。

    好容易爬起来,便看到蹲在高台上炸毛的曦,和坐在遍地的酒水之中抱着一堆酒坛碎片嚎哭的玲珑。

    玲珑一边哭还一边把碎瓦片上仅剩的酒水嘬干净。

    “这个该死的猫!我要扒了你的皮!”

    小心翼翼的把仅存下来佳酿舔舐干净,玲珑叫嚣着扑过去一把揪住曦的后劲皮,恶狠狠地瞪它,半天,颓颓地又松了手,任曦落地时候又在她雪白的小腿上添了两条血痕然后蹿跑开。

    玲珑只无奈地叹了口气,蹲下身收拾干净残缺的破罐碎片,小心的把唯一幸免于难的那坛最后的美人醉收进大木箱里封好,嘴里嘟囔,“我娘亲亲手酿了一窖的美人醉,还没舍得喝上一壶,就剩这一坛了,这命苦的哟!”

    不祟由衷地佩服,“如果我是你,铁定动手了,玲珑姐不愧豪杰,好气量!”

    “谁说我不想!可它体内有我的血,我下不了手啊!”玲珑气急败坏。

    “啊…龙血、”

    他想起来了。

    那日那个姓孟的修士往水井中扔了个瓷瓶说是龙血,然后他们仗着人多伤了自己,还划伤了自己的脸。。。

    “啊!!!!!!!!!”想到这里,不祟心里猛地一颤,双手颤抖着不敢摸上脸去,只慌张地叫喊道,“镜子、镜子!快!给我镜子啊、快啊!”

    玲珑还在为自己的美人醉难过,听的不祟叫嚷,从袖子里摸了块铜镜丢了过去。

    铜镜中照出的那张脸,巧眉星目,睫毛纤长眼角上扬,鼻梁英挺,小嘴若涂了丹砂染色般殷红,美得雌雄莫辩。

    可左脸颊上一深一浅的两道伤痕,彻底地毁掉了这张美丽的面容,浅的那道是曦留下的,深且长的那道,是那个姓孟的修士头头持剑在他脸上划下的,深深的剑痕从左耳阔蔓至下巴,剑痕早已不再流血,而是化作一道狰狞的伤疤贴在面皮之上,触目惊心。

    一滴水珠打落在铜镜上,又溅撒开来,照出的面容霎时就碎做了无数块…

    玲珑说,自从被毁了容貌,不祟就疯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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