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分钟后,严铮到达律师事务所。

    争执在几分钟前结束,整个事务所还是乌烟瘴气的,其他人也无心工作,方淼办公室的门开着,几双眼睛齐刷刷的往里面看。

    严铮到的时候,这些人的注意力又转到他身上,温文尔雅的帅哥再来事务所,谁能不多想。

    “严医生,你可算来了。”孟朝歌在门口等着,看到严铮简直像看到了活菩萨。

    严铮朝她点头微笑示意,那会儿接到电话还有点诧异,这会儿一脚迈入办公室,当看到背靠在软椅上,双腿搭在办公桌上的人时,他就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原本在玩手机的殷莱,这会儿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一抬头就直直撞进了男人深邃的眼底。

    他的唇间忽然绽放出一抹笑容,无声却别具诱惑:“不知道你有没有空,不如我们把上次没谈完的话题一次性解决?”

    殷莱放下手机,把翘在桌上的腿一并放下,双手交叉抵在桌面撑着下巴,眉目疏懒:“事情还是解决的好,就是不知道严医生会不会像上次那样趁人不备呢?”

    闻言,严铮看她的眼神加深,不紧不慢:“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也会保持我的进退有度。”

    嘶~旁听的孟朝歌后背一凉,是她太不单纯了?还是这位帅医生和方淼之间确实存有猫腻呢?总觉得这两人关系不一般!

    殷莱斟酌片刻,暗暗在心底建立起了一道防御墙:“那我们出去说。”

    她理了理衣袖,信步走到严铮身边,朝他勾起了一抹冷笑,而后走开。

    背过身的严铮笑的无声又荡漾。

    论君子的真实含义:表面上谦卑得当、绅士有礼,实则掌握所有事情的主导大权,这也是他一直以来信奉的人生哲言。

    殷莱坐电梯先下去,严铮接着跟出来,两人以差不多的姿势站在门口,尽管前者一身中性装扮实打实的帅气,但后者毕竟是真男人,再加上身材挺拔修长,肩线平整,特别是那一身白衬衫给他整个人加了不少分,沐浴在阳光下,也更耀眼夺目一些。

    “不是你要接着谈吗,不开个头?”殷莱揉了揉酸涩的眼角,耐不住性子先开口。

    “外面太热,我们上车说。”严铮提议,知道殷莱的防备,他又补充一句:“我并不是一个随时随地能催眠人的医生,你可以放心。”

    这是实话,对于向来戒备心重的殷莱而言,她并不能完全相信对方的说辞,她侧头,目光带着审视凝着旁边的男人。

    严铮也大胆的回视她,眼里有着纯粹的坦然,没有心虚,没有盘算,给她带来一刻的心安。

    于是,殷莱跟着他上了车,车载空调吹着冷风,坐进去的时,着实比外面把人晒出一层皮的天气舒适太多了。

    随着那声清脆的关门声,严铮坐了进来,殷莱抬眼看向满身热气的他,想起刚才是他给自己开的车门。

    嗯……确实很绅士。这是她内心真实的想法,也是殷莱对他第一个好印象。

    这个思绪盘旋在脑子里没到两秒,就被严铮一句话打断。

    “这次见面,我有了一个新的身份。”

    “什么?”殷莱预感并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方淼的心理医生。”他坦言,面色淡淡的,细细看会发现他的眼角眉梢也是很温和的。

    果然……一刹那,殷莱有一种上了贼船感觉,她咬了咬牙关,问:“怎么?要治愈她?”

    严铮没有回应,目不斜视看前方涌动的车流。

    殷莱有些气愤,抵着车门的手握成拳,像是被信任的人出卖了,她知道这种感觉很无厘头,可确确实实就是这样。

    她直起身子,带着警示的意思:“你觉得可能吗?据我所知,她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有人格分裂吧?”

    殷莱此刻就像一个极力为自己争取最大权益的孩子,她所运用的手段就是打击别人,从而达成自己的目的,这个别人就是严铮,她要让他知难而退,为自己铲除掉这个威胁!

    “还是说凭你一个心理医生就能治愈双重人格这种罕见病例?恐怕你太高估你自己了吧。”

    “我有这么说过吗?”在殷莱厉声强调了几遍后,严铮语态轻松的反问,他侧头,黑色的深眸静静看着这张近在咫尺,又带着些许惊恐愤怒的小脸,不由得弯了弯唇角。

    殷莱仰着头,目光不闪不避地和他对视,怔了怔发问:“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严铮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完,“孟朝歌介绍我去给方淼做心理疏解,人格分裂的部分症状在她身上正一点点的应验,如果你不想这么快被她身边人发现的话,就不要再像今天这样,公然闹事。”

    “你这是在关心我?”殷莱微微眯起眼,稍稍凑近了一点,也更加清晰的描摹清严铮的五官,很快她又往前凑了凑,几乎称得上是在他耳畔私语:“还是爱屋及乌?”

    严铮觉得头皮发麻,转头目视前方,面上依旧保持着与人一贯的温和有礼,与他相熟的人都知道,这是在保持距离。

    其实对于殷莱方才的问题,他不可置否,犹记得第一面,看到她多管闲事被逮进局子,面对警察却丝毫没有现在与他较劲时的伶牙俐齿,他替她解围,她用试探的目光看他,那一面,他一直没有忘。

    也正因为第一面留下的记忆,严铮才觉得这个相处起来蛮不讲理的后继人格,本质应该是善良的。

    见严铮回避不答,殷莱往后撤了撤,看着前方摇曳的树枝微微一笑,略带凉薄:“不如这样吧,你让方淼永远沉睡,我给你双倍报酬,怎么样?”

    严铮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慢慢转过头来,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他抬起黑沉的眸子静静的看她——那个把愤怒与霸道表现得明目张胆的她!

    殷莱转头,两人对视,而她察觉不到他眼中异样的变化,继续开条件:“或者三倍?用今天那个人的话来说,就是拿我的钱财替我消灾,如何?”

    她说完这段话,严铮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沉默,眼中翻涌的情绪越来越汹涌,他正了正身子:“你可以下车了。”

    “什么?”

    “我说你可以下车了。”他忍着脾气重复。

    殷莱皱眉,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还是欲言又止,冷哼一声,示威性的留下一句话:“我还会再来找你的。”

    言下之意,我盯上你了,说完,她迅速下车,为了表现出自己极度生气,很用力的把车门甩上。

    她也没回律所,直接上了自己的车,发动引擎卷起一阵尘土从严铮车前开走。

    车内,男人唇线微微抿紧,沉静的瞳孔逐渐紧缩起来,看着前方飞度开走的方向,眼神也越来越锐利……

    或许是听从了严铮的提醒,后来一连三天殷莱都没有去上班,倒是每天都要去骚扰严铮一番。

    “白杨案”眼看不到一个月就要开庭,孟朝歌急的头大,中途询问了严铮几次关于“方淼”的近况,他的回答都是让她一个人静静。

    一方面是无法向孟朝歌透露实情,另一方面,经历了之前那次催眠,殷莱对于他的防备时刻存在,再想不动声色的催眠她,已经不太可能了。

    眼下,方淼到底何时才能清醒过来,不是外力能左右的。

    结束和孟朝歌的通话,严铮看向正坐在他对面,一脸调笑的殷莱。

    “为什么不敢告诉孟朝歌呢,还是真像我说的舍不得我?那你就更应该接受我的条件了。”

    严铮揉揉鬓角,这两天她三句不离这个话题,每天来都是雄赳赳气昂昂的,好像绝对会把他拿下一样。

    “正如你说的,我一个心理医生没那么大本事。”

    “话不能这么说,你和方淼关系不一般,让她永远沉睡不是什么难事。”殷莱挑挑眉,做出非你不可的样子。

    “这么说吧,你只是方淼为了解离内心痛苦而制造出的交替人格罢了,没有权利霸占着身体。”严铮狠下心,把话说绝,看着殷莱的脸色变得凶狠,他继续补充:“说的不好听了,就算是让方淼永远沉睡,你也仅仅是一个替代品。”

    “一个完整健全的人,她有自己独立思考的人格,思想、行为完全由自己控制,你的出现打破了这样的平衡,你自以为让主人格沉睡,你就可以摆脱你后继人格的命运,可你是因她而生,若是主人格消亡,考虑更多的可能性,你还会存在吗?”

    严铮第一次开诚布公的说明一切,又害怕太突兀、太尖刺导致殷莱一时无法接受,他特意停顿,就看到殷莱脸上的愤怒转变为挣扎,盯着他的眼神似是不甘心。

    他也毫不遮掩,声音清润,带着固有的温柔,低低柔柔道:“两个人格共存,无异于透支生命,痛苦接踵而至,就比如现在,而这仅仅是开始,以后痛苦会演变为死亡,只有治愈才是最好的结果。”

    听完这一席话,殷莱半晌无言,脸上的一切神情尽数垮掉,眼神苍凉萧瑟。

    她从来不会去考虑那么多,她知道催眠主人格,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却还是不惜剑走偏锋,像个替代品一样的活着,她不甘心!

    可偏偏这些后怕的后果会是由严铮亲口说出,让她难受,却又反驳不出一个字。

    “所以你说了这么多,就是让我识相的消失?”她语气出奇平静。

    严铮没回答,他承认,从那天在车里听到她亲口说要让方淼永远沉睡时,他气愤甚至不满,更把这种情绪带进这几天的相处中,特别是今天这一番话,这不是他的作风,却是他消极情绪爆满时的一种发泄。

    他的沉默不语说明了一切,许久,殷莱轻嗤一声开口:“要我消失?那她真的可以承受来自职业道德的谴责吗,她有直面真相的勇气吗?”

    她话里有话,严铮看着她,平静无波的眸底泛起一层不浓不淡的情绪。

    殷莱收回视线,话音一转,“以后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了。”她起身,离开。

    严铮凝神看着空旷的一处,假如说几分钟前他眼中的情绪还很淡然的话,现在已经算得上浓烈。

    那种情绪像猜度、像担忧,又像……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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