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的时候,三人就在镇上同一个学校,上学下学结伴来回,关系不错。长法年龄大一岁,性格也老成,算是三人中较为有主意的,楚磊有个啥事都爱找他商量,至于毛头就是最瘦弱的那个,是跟在两人身后的小弟弟。

    长法找来两人一商量,村里那么多光棍,靠着庄稼地里刨食,别指望能娶得上媳妇,那个家庭影院是个啥玩意都没见过,盖三间大瓦房更是天方夜谭,要想找钱娶媳妇,必须去外面闯闯。

    楚磊听了后,也认为待在家里不是办法,毛头连考虑都没考虑,两个哥说去哪,那就去。

    三人带着换洗衣服,揣了几十块钱,直接去了山河县。

    桥头上,长法给钟国涛诉着苦:“本来我想着去镇上干木材的地方找找工,楚磊说县里能挣大钱,要去就去大地方,机会多,我一想也是,我们仨直接去了县里,一开始扫垃圾、送桶装水、发传单干过来一遍,节省着花,去掉吃住也根本不剩钱,最后运气还不错,找了好几家工地,最后在一处工地落脚,干小工,长法楚磊一天八块钱,毛头个头小,人家嫌干活没力气,给六块,管住管中午一顿饭,干了到现在两年多,一算账,仨人一起剩下不到三千,我爹说现在盖三间大瓦房连工带料要一万多,我们仨要再干十五年,每人才能盖三间瓦房,这还只是三大件的其中一件,楚磊算过账,等全部弄齐的时候,就算人家姑娘愿意,我们仨差不多都六十岁了,六十大寿带婚礼一起办了。”

    “哈哈!”钟国涛笑了起来,仔细想想长法的话,下一刻笑容里带了点苦涩,“那你意思是辞工回来不干了?”

    楚磊说:“没意思,熬到啥时候是个头,县里不好待,没有熟人没有关系不好混呐,对了国涛,我听家里人说,你整了个织毛衣的活,坐家里就把钱赚了。”

    钟国涛想了想,说:“对,就是织毛衣,那都是娘们干的手工活,你们三个大老爷们,也干不了啊。”

    “我也是大老爷们了,国涛哥。”毛头笑了笑,有法哥楚哥在,他干啥都不用思考。

    “别闹。”长法板着脸呵斥一句,说:“来,把行李垫着咱坐会。”

    钟国涛看长法表情严肃有事说,就跟着坐了下来。

    长法郑重说道:“国涛,我有个事跟你说。听说你在家里折腾的不错,连蒋支书都帮着张罗,这也算是‘官方’出面了。在县里这两年,我发现个奇怪的现象,咱大青山上的野菜、野果、野蘑菇这些东西在咱们村一点不稀罕,有些菜到处都是遇到都懒得摘,可在城里,这些东西都卖上肉价了!特别是野蘑菇,城里叫什么来着,对,叫野生菌,城里人说这玩意有营养,含有微量元素和什么来着,我忘了,反正他们说的这玩意跟唐僧肉差不多了。”

    钟国涛听的眼睛一亮,站起身来,问道:“城里人爱吃这些东西?!”

    “那可不?还有野鸡野兔傻狍子,都很贵,而且很抢手!我们工地老板招待客人,就用这个,说是野味,还有药用价值。”楚磊在一旁说道。

    “这些东西……山上也越来越少,要抓只有进深山碰运气,没多大意思,我感兴趣的是长法说的野菜野蘑菇,这东西我们山上多得是。”钟国涛又慢慢坐了下来,“这样,长法、楚磊,哦,还有毛头,你们仨先回家看看父母,完事明天还去县上,就打听这些东西的价格,多问几家问清楚,农贸批发市场,菜市街里去问,我先跟蒋叔商量一下,等你们回来咱们坐一起再谈。”

    “这事有搞头?”长法问道。

    钟国涛分析道:“肯定有!现在桥通了,弄到镇上卖钱不难,但是往后考虑的话,就有问题了,我推测如果这东西能卖钱,咱们一个村男女老少用不了多久就挖光了,说不定连种都不留,挖空了,你还靠啥卖钱?”

    楚磊和毛头都问道:“那咋办?”

    钟国涛说:“我想的是,这玩意能不能养殖,你看,山上只要一下过雨,到处都是蘑菇,这就说明只要有一定的生长环境,这玩意长得嗖嗖的,至于怎么养,我也不会,所以要跟蒋叔商量一下,找找懂行的问问。这些都是后话,你们还是照我说的,先把价格问清楚。”

    长法笑着说:“好,我们明天去问问,我就留了个心眼,没想到还有搞头。”

    “桥通了,路子就多了。回来也好,我现在缺的就是志同道合的伴。”钟国涛说。

    楚磊问:“你不在镇上公司干的不错,还有工夫弄这些东西?”

    钟国涛哈哈一笑道:“说来话长,我要说为了改变家乡面貌有点吹牛,我……其实就跟你们说的一样,不愿意打一辈子光棍啊,找媳妇就得挣钱啊,不挣钱搞到那新三大件,谁愿意嫁我啊?”

    “你净扯,村里谁不知道,你国涛混出来了。”长法斜眼说道。

    “混出啥来了?我也盖不起房买不起摩托,趁着咱们年轻就折腾折腾,可不能学你,攒钱攒到六十岁再结婚。”钟国涛半真半假说道。

    “哈哈。”众人都笑了。

    ……

    下河村,西头刘晓家。

    “这都是大海他们帮着弄得,孩儿,你得知道好歹啊。”刘母叹道。

    刘晓看着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米面鸡蛋都有了,床头有药片,缸里装满水,只是扁担和桶打没了。一屁股坐地上说:“娘,这事我对不起大海。我明儿再去一趟,自己把脑袋砸两个窟窿,给大海出气。”

    刘母怒道:“你就会用蛮力,人家都不搭理你,你砸八个窟窿有用吗?你看看国涛、大海和那姑娘,哪个不比你强!以后好好混,大海不说了吗?再犯法,还抓你。”

    门推开了,“都在呢?晓回来了。”下河村村支书王兵推门进屋。

    “王……王支书,坐。”刘晓支吾着说。

    王兵拎了个塑料袋放在桌上说:“坐就不坐了,事儿我听说派出所人说了,就过来看看,几个鸡蛋给你娘补补,可别再犯浑了,知道吗?算了,给你明说吧,那派出所侯老黑找我了,这段时间就死盯你,你注意点吧,你娘病好轻没?”

    “没事,本来就没啥大病。”刘母强笑着说。

    “好好照顾你娘吧,老大不小的了,看你家里也挺困难,你和国涛不是同学吗?你娘在家没事,找国涛弄点毛线,织毛衣赚钱啊。”王兵说。

    “啥?”刘晓根本不明白怎么回事。

    “哦,你没听说,国涛弄的那个手工织毛衣的事,我给你说说……”王兵将了解到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

    刘母听完,问了半天,终于把事情弄明白了,说:“这可以,我会织,孩儿,你去问问吧,弄成了,你还去伐树,我在家做手工,攒钱给你娶媳妇。”

    “没脸,才做了错事。”刘晓低头道。

    “你们不同学吗?侯老黑要抓你,人家都拦着,说明人家都没跟你计较。”王兵劝了句,心道,只要你能要来活,算是给下河村开了口子了,村里其他人再要活,你蒋贵也说不出啥。

    刘母道:“孩儿,你要为难,回头我问问吧。”

    “对,对,你问更好。”王兵笑道。

    ……

    三天后,在秦山海一再坚持下,出院了。

    忙的时候想着休息,真休息久了,又想赶快上班,秦山海觉得自己就是个矛盾体。

    关晓娟在镇上租了两间平房,又买了不少日常用品,木桌上还弄了两束塑料花,这就算是两人的婚房了。

    两人坐着聊了聊,到饭点了,关晓娟说不会做饭,让秦山海做,自己跟着学一下。

    按照事先说好的,吃完饭两人坐车去了县民政局,把鲜红的结婚证领了回来。

    秦山海说,先委屈一下,以后一定要给晓娟补办一个浪漫的婚礼,两人各持一证,约定第二天各自回家摊牌!

    秦山海觉得,这是自己人生中第一个最重大的决定,与世俗礼仪格格不入的决定,就像关晓娟常说的神雕侠侣,有点悲壮,仔细想想,更多的是不安,父母看到这个结婚证会是怎样的态度,应该很不好吧,秦山海想。

    关晓娟根本没想那么多,生米已成米饭,管你们怎么想?

    这一晚,秦山海把关晓娟搂在怀里,很紧很紧,明明是很高兴的事,不知道因为啥,鼻子很酸,差点哭出来。

    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绵绵不休地吟唱,直至深夜,秦山海辗转难眠。

    关晓娟忙活了一天,倒是真累了,不久就发出轻微的鼾声,秦山海一直到天快亮才迷迷糊糊睡去。

    ……

    春雨绵绵不停的下着,却没有了早些天的冰冷,天刚蒙蒙亮,蒋贵早早起床,打着伞来到村口,叫了国涛起床,搬了把椅子坐在钟家门口的屋檐下等着。

    一会儿,钟国涛顶着满脑袋乱发出来,问:“咋了,叔?”

    “你一会去镇上上班?”

    “是啊,有事?”

    “哦,怕你走了,我提前过来跟你说个事,这两趟毛衣活我问了会计,第一回的五百加上这回的一千八百多,账上有两千多了,昨儿村支部开会研究了一下,攒够钱就买个农用三轮,专车负责往镇上来回运货,还有那个物流的钱,咱也不能老用你私人关系,因为这不是一次两次的事,该给钱给钱,发票收据你留好,交给会计报销。”

    “哎,行。”钟国涛想了想,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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