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佳节,街巷通亮,就连偏僻的巷子里,也点着几盏明灯。路上行人皆拎着一盏花灯,稚子们盯着花灯,好奇地看了个遍。

    应祁刚从惠王府出来,正巧看见了这一幕。石颜默默地跟在应祁身后,直到应祁上了马车,她也一道骑着马随行。

    马车行过卖花灯的地方,应祁便听见嘈杂的声音,他闻声掀开帘子,望着不远处摆着花灯的地方,忽然说了一句,“停下。”

    应祁下了马车,石颜也从马上下来,紧随其后。应祁走到一处摊桌前,挑了一个宫灯,和一个兔子模样的花灯。

    他转身看见石颜时,便把宫灯递给了她,“听闻女子都喜这些漂亮东西。”

    石颜微愣,他赠与的,心中自是欣喜万分。她略显无措地接过花灯,眼眸依旧低垂着瞧着宫灯,眸中尽是笑意,“多谢尊座。”

    应祁并未应声,径直走去,上了马车,仔细瞧着手中的花灯,若是将这花灯给阿莘,她定会高兴地扑上来,还不忘笑着说:“多谢应哥哥!”想到此,应祁的唇角不禁洋溢着笑。

    在最热闹的另一侧,只见着来往稀疏的人影,其中,有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谨慎小心地行走着,步履匆忙,几乎不曾抬头看过前行的路,似乎对这条路很是熟悉。

    只可惜,这个女子再怎样谨慎,身后还是跟了一条尾巴。不远处,有个带着斗笠的高大壮汉,握着佩剑,目光从盯上前面的女子之后,就再也没移开过。

    傅城时不时将头上的帽檐放低,以免被容思发现。容思常出正清殿来去宫中,偶尔也出宫为慕归雪办事,一来二去的,傅城也就认识了这个女子。让傅城盯上的时候,也就是一次偶然趴在了正清殿某一隅的房檐上。只因是黑夜,只听见二人互称容思和师姐,并且,还在谈论着南楚之事。

    傅城步履轻缓,不急不躁地跟在容思后边。直到跟着容思进了一个巷子里,巷子想必外面的明亮要暗一些,不影响视物,巷子蜿蜒曲折,有许多拐角,也越走越暗,行人也渐渐销声匿迹。

    容思放缓了脚步,边走边仔细听着身边的动静,此时幽静的环境下自是容不得半点杂声。

    傅城见况,也是十分小心,甚至舒缓着呼吸,以免被容思发现。看着容思过了拐角,他紧跟上去,突然,一个比他更加高大的身影在拐角处窜出,他惊得情急之下拔出了剑毫不犹豫地架在那人的脖子上。

    “傅领头,傅领头!是我,苏大!”

    拐角处太过昏暗,虽然听见了声,但傅城仍指着手中的剑,拍了拍苏大的肩头,冷声道:“你站过来些。”

    傅城指了一处有光地方,苏大一站过去,傅城便看见了他的样子。傅城对苏大并不陌生,苏子卿身边的小跟班,人虽有些傻乎乎,但对苏子卿倒是无比忠心。

    至于苏大为何在这里,他已无心去问了。

    傅城利落地收回了剑,也不与苏大废话,接着去跟着容思。

    哪知,还未踏出半步,便被苏大拦下,“傅领头,我家公子让我告诉你,你不要追了,那个姑娘已经被我家公子接走了。”

    “接走了?”傅城疑惑道。容思极有可能是南楚人,苏子卿这样一掺和,他就肯定不了容思的身份,莫非苏子卿与容思认识?

    苏大憨厚地点了点头,“对!接走了,我家公子早就瞧见了你跟踪人家姑娘,公子说,你跟踪人家年轻姑娘,定是不安好心!”

    闻言,傅城眸色稍变,冷冷地睨着苏大。苏大光长了个大块头,也没有一招半式防身,傅城只一招,便可以轻易把他拿下。苏大深知此理,意识到傅城神色不对,微缩着脖子,弱弱地说了句,“傅……傅领头,没什么事的话,我就……我就先走了……”

    傅城一向不苟言笑,总是一副冷冷的样子,像是都欠了他的钱。他不会把时间耗费在无用的事情上,既然人被接走了,便接走罢,苏子卿那个多管闲事的家伙,一定会跟容思说有人在跟踪她,还是再想想法子吧!

    傅城与苏大并未多言,只顾自转身离开了。苏大看着傅城离开,也未久留。

    此时,苏府的马车正在布满花灯的街巷上行驶,两旁悬挂的帘子随之摆动着,偶尔被花灯的光有机可趁,映在了苏子卿的侧脸上。容思看见了这一幕,眼前男子的轮廓较为柔和,像是一笔即成的画作,少一笔失色,添一笔冗杂,深深印进了容思的脑海。男子的相貌虽不及二殿下,但在容思看来,却是极好的。

    苏子卿看不惯傅城老是与他作对,别人不跟,偏偏跟踪人家姑娘,分明是居心不良。他便救了人家姑娘,好人做到底,就像送人家姑娘回家。

    可是,他高估了自己……

    马车里地方狭小,苏子卿顾自紧靠在角落靠后,眼神飘忽不定,额上开始冒出汗,心里仍是紧张。

    他自小有一个病症,便是不得与女子单独共处一室,只要处于一室,便会紧张,会全身不自在。他以为,自前几回与宁白一同共醉时,这个病症出奇地好了。

    结果……

    马车里除了从外照进的一点光,更多的是漆黑。所以,苏子卿的紧张只有他自己知晓。

    容思低眉颔首,两侧脸颊微微发热,她抬眸轻声问,“我叫容思,还不知公子何名?”

    声音轻柔似水,缓缓流进苏子卿的耳朵。苏子卿只觉得脑袋一空,四肢微麻,愈发紧张地不停地吞咽着,艰难地道出自己的名字,“苏子卿!”

    “苏子卿……”忽然,女子的声音又如黄鹂一般灵动,高兴地说:“你的名字和你的人一样好听,好看!”

    苏子卿忽而握紧了双手,不敢看一眼眼前的女子,急促地敲着车板,不禁结巴着说话,“快……快停下!”

    苏子卿半躬着腰,腿脚发软,踉跄着下了马车。容思连忙掀起马车前面的车帘,探出头,“苏公子,你还未说清为何救我?”

    苏子卿头也不回,“你问车夫便知。”

    车夫驾着马车离去,容思迟迟不肯在坐进去,望着苏子卿的身影,隐隐不舍。最后,还是乖乖地重新坐进马车里,跟车夫道了去处。

    苏子卿独自走着,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眼神坚定,像是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水面上漂浮着各式的河灯,承载着不同的愿望。对着随河流浮去的河灯许愿,女子希望嫁给梦寐以求的郎君,男子莫过于是能荣登金科。

    赫连堇弋俊美的相貌引得不少妙龄女子纷纷投视,宁白虽矮了一小截,也免不得会被多瞧一眼。

    甚至有些个胆大的女子,走上前来,当着赫连堇弋的面赠予他定情信物。最后都被他淡漠地略过了。可又能怎样?人家长得好看,尽管是被拒了,但仍旧倾心,果然“情人眼里出西施”!

    不少漂亮女子纷纷闻声前来,使得路好像被堵住了。

    宁白见着眼前围着的女子,不禁起兴调侃,“公子,这可得好好挑挑了,瞧瞧!这长得小巧玲珑的,那个也大气……真是应有尽有啊!说不定,您能带些个回去做个小妾什么的。”

    赫连堇弋连话都不曾说,单是一个不可冒犯加威慑的眼神,足以让宁白认怂。她讪笑着,“呸呸呸!这张嘴,净瞎说话!”

    说完,宁白悄悄抬眸,看见赫连堇弋的目光仍落在自己身上,立马一个机灵,动身去驱逐那些围观的女子。

    “都走吧都走吧!没什么好看的,瞧你们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还看!”

    有一个女子不服气地说了句,“多管闲事的奴才!”

    话即入耳,宁白眸色冰冷,转眼看着那个女子。女子打扮精致,一双明眸透着显而易见的不屑。

    “这位姑娘,你这副饿狼扑虎地模样,我家公子可要被你吓跑了。”闻言,那女子正要反驳,却被宁白挡了回去,“再者,你看的是我家公子,怎么能叫多管闲事呢?就是街边表演,看的人也得给几个小钱不是!况且,我说了不许看,便是不许看!”

    那女子气得一个跺脚,指着宁白骂道,“泼皮无赖!”便愤愤离去,众人见况,便也暗自散开了。

    宁白掂了掂兜里的银两,思索着,随即,便去买了个带着纱帘的斗笠递给赫连堇弋。

    “请公子委屈一下,带个斗笠,便没那么多人瞧你了。”

    赫连堇弋默默接过斗笠,看向宁白,问:“你方才是吃味了?”

    宁白疑惑,反问:“这话从何说起?”

    赫连堇弋戴上了斗笠,透着薄纱,看着宁白扑闪的双眸,淡淡地说:“你恼羞成怒,说我是你家的,还让她们都不许看。”

    闻言,宁白忽而脸颊微微浮红,眼神四处张望,尴尬地解释着,“在下说这些瞎话都是情有可原的。”

    赫连堇弋忽然低头,薄纱贴近了宁白的脸,认真地看着宁白,轻声道:“你还说,我是街边表演。”

    宁白定睛,看进了赫连堇弋深邃的眸子里,一时弥足深陷,连自拔得花点工夫,更别说为自己解释争辩了。

    赫连堇弋愈发靠近,嗅着淡淡的药香,嘴角噙着一丝笑,“你看了表演,是不是该给点小钱了?”

    话音未落,赫连堇弋不给宁白半分犹豫,便顾自隔着薄纱,在宁白的嘴角边上落下了个轻浅的印记。

    宁白被惊得回过神来,忽然心头一窒,久久愣住。她伸手抚上自己的眉心,终是反应过来,赫连堇弋方才是真的亲了她……

    宁白惊讶地仰着脑袋,呆滞地看着赫连堇弋,眸中带着疑惑。

    赫连堇弋嘴角微扬,透过薄纱,看着宁白残留着的红晕,眸中尽是笑意,“这便抵了花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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