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赜的伤大体已痊愈,一行六人这便动身启程,一路上走走停停,大半个月才抵达平城。

    此番到了平城,萧赜也不再隐瞒自己的来头,而是亮出了南朝齐太子的金印,带着旌节和萧道成的御笔文书,以使节的身份下榻驿馆。

    北魏客曹尚书冯住,前来驿馆内招待使节,他先向萧赜拱手作揖:“下官冯住,是鸿胪寺客曹尚书。”

    “冯尚书多礼了,”萧赜颔首。

    冯住随即请萧赜与谢徵,以及桓陵上座,随后又一一为三人上了茶,便走到萧赜跟前去,卑躬屈膝的说道:“三位稍作歇息,本官适才已派人进宫禀报陛下和太皇太后了,相信陛下和太皇太后稍后就会传旨接见。”

    早前,萧道成已亲笔传书至北魏皇帝拓跋宏,告之会派太子和使臣前来出使北魏,拓跋宏收到信,也已知会了鸿胪寺。

    不过,萧赜这一路上尤其低调,行程更是密不透风,如今到了平城,对于北魏来说,可谓是突然。

    “嗯,”萧赜又轻轻点了点头。

    话音刚落,便闻外头传来内侍尖细的声音:“南安王殿下到!”

    谢徵愣了一下,她侧首,循声向门外望去,桓陵亦在她视线之内,二人便也对视了一眼,谢徵随后收回目光,她表面上平静,可心里头却有不甘在隐隐作祟。

    这个南安王拓跋桢,与她可是颇有渊源的!

    拓跋桢与当今北魏皇帝拓跋宏的祖父拓跋浚是亲兄弟,此二人可谓是隔了好几代亲,照理说,他本不该留在皇帝身边,可他却以皇帝的叔公自居,仗着有赫赫战功,强留平城,居心叵测。

    三年前拓跋桢带兵犯境梁郡,她曾与他交过手,此人虽已年过半百,可身手却不容小觑。

    彼时拓跋桢已走了进来,冯住上前躬身行礼,而拓跋桢只是漫不经心的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多礼。

    “早就听说南朝太子会携使臣来访我大魏,本王可是开心了很久的,”拓跋桢走到萧赜跟前,极是客气的行了个拱手礼,继而又说:“齐太子声名在外,本王已敬佩多年,如今总算是见到本尊了。”

    当年谢昱被诬陷与北魏南安王拓跋桢勾结一事如鲠在喉,萧赜至今仍然耿耿于怀,今日见着拓跋桢,勾起了他的伤心往事,他心里头虽不齿,可拓跋桢既然向他行了礼,他若没什么表示,恐怕也是太过失礼了。

    “南安王多礼了,”萧赜只冲他点了点头,权当是行了点头礼了。

    拓跋桢的目光随即依次扫向谢徵和桓陵。

    谢徵与桓陵也向他颔首,拓跋桢再见谢徵,已然定住,他打量着谢徵,似笑非笑的说:“这位不是谢昱大司马么?本王可听说……”他早已听说了谢昱的事,说到这儿,就没再往下讲。

    这拓跋桢,虽只同谢昱见过两三回面,可她的模样,他却是记得很清楚,可以说就算谢昱死了化成灰,他也记得她那张脸!

    桓陵自知他要说什么,于是接了话:“谢大司马三年前便已身故了,这位是谢徵谢棋士,只是与谢大司马有几分相像罢了。”

    岂是有几分相像?分明是十成十的相像!

    拓跋桢表面上客客气气,言语间却在揶揄人,他道:“那位谢大司马,是个领兵的奇才,可惜啊,英年早逝!本王还曾与她交过手,说来惭愧,那次对阵,本王侥幸伤了她腋下三寸,还被部下笑话以老欺少。”

    腋下三寸是什么地方?谢徵将手放在食案下,担在腿上,不由自主的就攥紧了拳头,她对拓跋桢可谓是恨之入骨,全因此人老奸巨猾,还言语轻佻。

    当年二人交战,这个拓跋桢,竟趁她不备时将她刺伤,还故意伤她腋下三寸,她迅速还击,本想砍了他的手,却让他躲过了,便只砍了他三根手指。

    虽说下手轻了些,可不管怎么说,也令他终身都不能再握刀了!

    萧赜紧皱眉头,显然也是心中恼火,只是碍于正事,忍着没发罢了。

    桓陵是听谢徵提过,她曾砍断拓跋桢三根手指,如今拓跋桢言语挑衅,他便也阴阳怪气的问:“咦,南安王那手是怎么回事?怎么…只有两根指头?”他说着,还将自己的手也伸出来比划了一番。

    拓跋桢果然气得黑脸,他也压着怒火,退到对面坐下,“本王今日,是来接见各位来使的,各位既然千里迢迢出使我大魏,必然有重要之事,本王听着,各位请直言吧。”

    众人诧异,历来有使臣出使别国,都应该由别国君主亲自接见,北魏拓跋宏此举,着实是有失大国风范。

    萧赜的脾气本就不大好,加上拓跋桢适才出言羞辱谢昱,他立时就恼了,便冷言冷语:“南安王这话是什么意思?泱泱大国,就只派一个郡王来接见使者?”

    他言语间,很是看轻拓跋桢,拓跋桢却也不恼,只是轻飘飘的说:“这是陛下的意思,若不是陛下指派,本王也断不会到驿馆来见你们。”

    萧赜见他这般不屑的态度,气不打一处来,他这就要起身训斥,谢徵将他摁住,心平气和的同拓跋桢说道:“我们诚心出使贵国,可贵国皇帝却闭门拒客,未免有些儿戏了吧。”

    她早料到拓跋宏定会给他们下马威,却没想到他这下马威使得,连自己的脸面都不要了。

    不见来使可不是什么好话,谢徵暗讽拓跋宏无礼,拓跋桢自然听出来了。

    “使者这是何意!陛下得知贵国将有使者来访,高兴数日,如今也只是忙于政事,脱不开身,这才派本王来接见你们,怎么到你们嘴里,就成了闭门拒客了?”

    谢徵暗自冷笑,“贵国皇帝若真的脱不开身,按照礼数,也该派储君来此接见使者,请问南安王,您是储君么?”

    “你!”拓跋桢咬牙,直指谢徵,而后又放下手,怕的是落人话柄。

    谢徵接着又说:“谢某知道,南安王是贵国辅政大臣,可辅政大臣与储君,总归是两个身份,谁也不能越俎代庖,您说是么?”

    拓跋桢本就狼子野心,经谢徵这么一说,不免有些心虚,又见冯住站在一旁,唯恐这厮出去乱说话,他这便退了一步,言道:“使者言之有理,是我们怠慢了,本王这就进宫,上达天听。”

    谢徵又行点头礼,似笑非笑的说:“有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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