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陆家果然大张旗鼓的摆起了寿宴,京兆尹虽只是地方府君,可今日摆酒,亦是门庭熙攘,且除商贾以外,朝中大员亦不在少数。

    桓陵如约赴宴,带着谢徵携寿礼赶到陆家,作为陆己的独子,司农卿陆惠林正站在府门前迎宾,远远望见桓陵乘牛车而来,忙不迭上前迎接,俯首作揖,呼道:“恭迎永修县侯。”

    其谄媚之态,令人作呕,桓陵只点了点头,彼时谢徵亦向陆惠林行了点头礼,陆惠林微微侧目,将跟前这位秀气的郎君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这位是?”

    “这位是谢棋士。”

    “哦,原来这位就是名震朝野的谢棋士,”陆惠林又瞥了谢徵一眼,带着意味深长的语气,仿佛对谢徵饶有兴趣,他继而又同桓陵说道:“今日家翁寿辰,下官还得多谢县侯肯赏脸光临。”

    桓陵笑而不语,陆惠林随即引他与谢徵入府,“县侯,谢棋士,里边请。”

    谢徵与桓陵跟随陆惠林入府,进门首先打量了一眼在前厅吃酒的宾客,其中不乏朝中权贵,远远还能望见萧映坐在客席上。

    待二人入座,陆惠林便又转身出去,片刻之后,又见陆惠林一脸谄媚的请萧赜进来。

    在场朝臣望见萧赜,纷纷作势欲要起身,萧赜忙抬手示意他们不必行礼。

    唯独陆己丝毫没有察觉他已至此,彼时仍手持杯盏与太傅庾元规把酒言欢,陆惠林一路小跑上前轻唤:“父亲,太子来了。”

    经此提醒,陆己这才知道萧赜过来,于是连忙放下杯盏,同庾元规一起行礼,正要躬身,萧赜便道:“二位都是国之栋梁,如此实在是折煞孤了,快快请起。”

    二人一齐起身,陆己当即请萧赜入座,庾元规却是走向坐在萧赜对面的萧映,此时萧映正左拥右抱饮酒作乐,浑然不知今日萧赜也来赴宴,直至庾元规近前小声提醒,他方知此事,而此时他已有些醉意,便颇为放肆,竟挑衅起萧赜来,既不起身,也不行礼,只是看着萧赜,戏谑的说道:“哟,大哥也来了。”

    萧赜抬眸冷冷的瞧了他一眼,他随即移开目光,看向陆己,责备道:“陆己,咱们今日办的是自家的寿宴,你何故请个外人过来?”

    陆己听言惶恐不已,怯怯的看了萧赜一眼,唯恐他动怒,一时间哑口无言,庾元规倒是知道礼数的,见势连忙给萧赜赔不是,说道:“临川王酒后失言,请殿下息怒。”

    萧赜倒是淡然,言道:“无妨,孤这个弟弟,向来不胜酒力,喝多了便开始说胡话,这性子,孤是知道的,你扶他下去歇息便是了。”

    “谢殿下开恩,”庾元规说罢连忙回身,示意萧映左右伺候着的两个丫鬟扶他下去,自己亦是紧随其后退下。

    陆己站在一旁,见萧映走了,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连忙走到萧赜的坐席前为他斟酒,谄媚笑道:“殿下今日赏脸,实在令下官惶恐。”

    萧赜却是抬手挡住酒壶,意在拒绝他这番斟酒的心意,说道:“陆府君不必太过紧张,你今日可是大寿星,如若屈尊给孤倒酒,岂非孤不近人情?”

    陆己胆怯,竟噗通一声跪下了,却不忘给自己留些颜面,不敢惊着宾客,压低声音说道:“下官惶恐!殿下是君,下官是臣,下官给殿下倒酒,怎是屈尊……”

    萧赜微微弯起唇角,冷冷笑了一声,他扫视一眼在座诸位宾客,而后道:“陆府君还是快起来吧,别叫旁人看见了。”

    陆己唯唯诺诺的站起来,却仍旧站在萧赜跟前,久久不敢动身离去,萧赜睨了他一眼,见他仍杵着,自是有些心烦,说道:“陆府君,忙你的去吧。”

    这番将陆己支走,只当是眼不见心为净了。

    “是,多谢殿下,”陆己自也是不敢久留于此,听罢连忙退下了。

    谢徵与桓陵同坐一张客席,正是在萧赜右手边,适才发生的种种,她亦是看在眼里,听在耳中。

    待陆己走后,她便端着酒盅过去,越过萧赜,走到他左手边坐下,执起酒壶为他斟酒,萧赜道:“想不到他一个小小的京兆尹,竟与这么多朝臣有来往,孤原以为他只是依附于老三,却没想到,原来这是只深藏不露的老狐狸。”

    谢徵又给自己添了一杯酒,她似乎不以为然,轻轻一笑,言道:“今日来这一趟,殿下可是不虚此行啊。”

    萧赜不解,问:“怎么说?”

    “现如今朝中党派林立,敌我难分,今日在座的诸位大臣,想必不单是给陆府君这个面子,而是想要借势巴结他头上的临川王,殿下今日,可借此大好机会看清朝中局势。”

    言外之意,今日来赴宴的,多数是向着萧映那边的,试想陆己一个地方官,从不参与朝政,又如何能结交这么多朝中官员,靠的还不是萧映这棵大树?

    “你的意思,今日在座的诸位大臣,孤都要小心提防?”细数在座的,可占了一半的朝臣啊!

    “正是。”

    萧赜笑了笑,只是轻叹,他端起酒盅一饮而尽,心中却有些怅然,想他泱泱大齐,人才辈出,竟无几人为他效力!

    谢徵见他失意,自知他心中苦闷,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殿下求贤若渴,却也不必忧心于此,这些人为临川王抑或是武陵王效力,皆只是依附于他们的权势,而非真心实意为其出谋划策,这样的人,殿下要了何用?”

    桓陵一直就坐在旁边,适才见谢徵过去,心中已然不悦,他在心里头默数着,谢徵已经当着他的面,同太子说了四五句话了,说话归说话,动手动脚是要做甚!这样下去可不行!

    “德音,我壶中没酒了,你快给我添点,”桓陵微微抬手,朝谢徵竖起酒盅,谢徵于是又端着酒盅回去,坐下后便拎起酒壶晃了晃,她随后道:“没酒了唤丫鬟就是了,唤我做甚。”

    她说着,就冲前面的丫鬟招了招手,又晃了晃手中的酒壶。

    丫鬟会意,就走来添了酒,桓陵抱怨道:“我不过就是不喜欢一个人坐在这儿,才叫你回来。”

    谢徵未语,只是侧首看他一眼,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似乎很是欢喜,又似乎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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