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下昼,萧赜果真就带上周绪乙和杨庚秀前往福来客栈赴宴了,尹略随行护卫,谢徵亦带着玉枝同行,因是东道主,便先一步赶到了,她正坐在进门的地方等候,玉枝站在一旁,低声说道:“那两位已经到了,就在楼上,天字一号房,隔壁正好是个雅间,奴已包下了,等太子他们一到,咱们就直接上去。”

    “线人呢?”谢徵问。

    “他们依照娘子的吩咐,在对面开了两间房,正对着雅间的那间门开着,另一间对着天字一号房,门一直都关着,等会儿咱们上去,就能接应上。”

    “门闩可动过手脚了?”

    “适才奴已吩咐过了。”

    “动作要快,”谢徵再三叮嘱,玉枝应了一声,道:“是,奴再去催催。”

    她说完便要上去,谢徵一转头,不巧就见萧赜一行四人已到了门口,她忙又将玉枝拉住,低语:“回来!”

    说罢便起身走到门外去迎接四人,并向萧赜行礼,萧赜笑道:“临出门的时候有事给耽搁了,叫你久等了。”

    “殿下这是哪儿的话,德音邀请殿下前来小聚,殿下能来,还是德音的福分呢,”谢徵说着,就让开路,请四人入内,自己则是带着玉枝紧随其后。

    周绪乙走到玉枝跟前停了一下,打量了她一眼,玉枝未解,心下却是不安。

    “德音已在楼上包了个雅间,几位楼上请吧。”

    杨庚秀云淡风轻的说:“谢郎君准备得还真是周全。”

    “那是自然,”谢徵似笑非笑。

    一行六人走到楼上,谢徵与玉枝又快步走到雅间门外,请他们四人进去,言道:“请。”

    待四人入内,谢徵侧首,果真见对面那间房门开着,里头有个小生,坐在桌前,正对着房门口喝酒。

    小生与谢徵相视,冲她轻轻点头,谢徵会意,向他露出满意一笑,而后便进了雅间,玉枝殿后,将门带上了。

    谢徵与萧赜同坐一边,玉枝和尹略站在二人身后,周绪乙及杨庚秀坐在对面。

    玉枝逐一为四人斟茶,周绪乙又直勾勾的盯着她看,向谢徵打趣:“谢郎君生得体面,没想到身边的小厮竟也长得这么眉清目秀的。”

    谢徵笑了笑,并不理睬他,只说道:“前些日子,永修县侯托人从交州运送过来些果子,不单果肉可以食用,就是果核,也可以拿来煮茶,德音便问他讨要了些。”

    杨庚秀端起斟好的茶,轻轻嗅了嗅,道:“这到底是什么果子,闻着倒是香甜。”

    “听说是叫神仙果。”

    “神仙果?”萧赜来了兴致,“宣明镇守九德郡,距离交州倒是不远,他先前来信,似乎也提到过这神仙果。”

    “交州与九德郡,俱是多年前的南越国境地,这神仙果,恰好就是南越独有的特产,”谢徵说着,也捧起茶盅啜了一口,继而又说:“这果核煮的茶,不仅闻着有清香,喝起来也甚是甘甜,诸位可以尝尝。”

    几人先后品尝了杯中茶水,谢徵仍捧着茶盅,却暗暗抬眸看着坐在对面的周绪乙,见周绪乙饮下茶水,嘴角便情不自禁上扬起来。

    杨庚秀喝了茶,却恬不为意,“谢郎君今日,就只是想请殿下喝茶?”

    谢徵付之一笑,便直入正题,言道:“上回在前湖,曾听周仆射说,府上收藏了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可是真的?”

    周绪乙一听这话,心里头就忐忑起来,生怕那抢来的高雅之物再被旁人要去,他点头,犹豫道:“自然是真的。”

    “实不相瞒,德音向来也喜欢收藏这些字画古玩,自上回听说周仆射府上有《快雪时晴帖》,心里头便一直挂念着,”谢徵还未说完,周绪乙便是一脸汗珠,几人都看在眼里,谢徵亦然,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德音也知,周仆射对此物定然是极为钟爱,君子不夺人所好,这几日思前想后,还是向周仆射开口,那幅《快雪时晴帖》,可否借德音拿回府中观赏几日?”

    她才说完,周绪乙忽然手捂腹部,面露难色,艰难的站起身来,只道:“我身子不适,去去就来,”说罢就匆忙跑了出去。

    杨庚秀忍俊不禁,“看来周仆射是当真钟爱字画啊,一说到要借走几日,他就借口跑了。”

    谢徵看着对面的茶盅,暗暗冷笑,她命玉枝斟茶时偷偷在周绪乙的茶中做了手脚,如今这巴豆果真见效了。

    周绪乙急急忙忙跑出去,临走还不忘带上门,他转身之际,无意瞥了一眼对面,而后匆匆赶去如厕。

    待他走后,对面的小生即刻拎着酒壶和酒杯跑到隔壁去敲门,只见里头出来个十五六岁的小娘子,小娘子让出房间,小生即刻走了进去,与先前一样,坐在桌子前,对着大敞的房门喝酒。

    小娘子紧忙走到对面来,对调了天字一号房和雅间的门牌,而后折回,却是进了小生的房间,关紧了房门。

    未几,周绪乙如厕回来,脚步轻盈,想是适才一泻千里,如释重负,他走到天字一号房门口,余光瞥见对面的房门敞着,便本能的转头看了一眼,而后又看了眼门边挂着的门牌,轻轻的推门走了进去。

    却见里头摆设布置与适才的雅间全然不同,耳边亦传来一阵阵男女打情骂俏的嬉笑声,他狐疑,莫非是走错房间了?可适才看到门牌上写的就是雅间啊,对面也是个小生开着门喝酒……

    他知房内有人,亦知自己走错了,赶忙要出去,可走到门口时却听到了极熟悉的声音,一声“张郎”入耳,这样的亲昵娇嗔,竟像极了他的爱妻。

    耳边充斥着欢笑声,仿佛夫人就在跟前,周绪乙望着被帷幔遮住的床笫,鬼使神差的走近,榻上的男女正颠鸾倒凤,翻云覆雨,竟全然不知有人靠近,对门的小生拾起盘中的一粒花生,轻轻一弹,花生敲在门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惊醒了沉浸在欢愉中的男女。

    “谁!”帷幔里探出一颗头来,周绪乙与之相视,一个震惊,一个惶恐。

    “张苟!”周绪乙咬牙切齿,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走上前去,一把扯下帷幔,果真就见惠氏惊慌失措的拿被褥遮挡住自己寸丝不挂的身*******夫**!奸夫**!”周绪乙额上青筋爆满,指着张苟和惠氏破口大骂,惠氏顿时泪如雨下,忙不迭抓住他的衣袖,哭喊道:“郎主……妾知错了,妾知错了……”

    “贱人!你松开!”周绪乙拂袖,转身就要走,惠氏却将他的衣袖死死拽着,因而被他拖下床,她索性跪地,牢牢抱住他的腿,哀求道:“郎主,妾真的知错了,求你不要走……不要走……”

    “我待你不薄,吃的穿的用的都给你最好的,可你居然背着我找姘头!你果真是出身低贱,不知廉耻!”周绪乙气得浑身发抖,惠氏后悔莫及,痛哭流涕。

    可张苟却是恨恨的盯着周绪乙,他陡然拔了惠氏头上的簪子,大呼:“你去死吧!”话音未落,簪子便笔直的插进了周绪乙的后颈,周绪乙应声倒地,惠氏怛然失色,尖叫一声,而后也跟着直挺挺的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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