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古镇前些年还有驻守部队,人也不多,大概百来个,是从隔壁几十里处的镇过来的。不过待了一阵子发现这个镇好像并不需要他们,本就在他们来之前,这个镇连个衙门都没有。驻守部队发现这个小镇完全是一个单独的地域,没有规则,没有人管束,于是他们甚至都没有向上级长官报告,自行便离开了。

    原因很简单,这里甚至连饭店都没有,食物都没有补给的,没有人能受得了这样的日子。

    而镇上的百户人生活方式也极其简单,也不劳作,整天都在闲逛,也许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在镇上的意义何在。这些人的生活补给也很简单,那就是从外地购买而来,他们背后的势力会从其他地方买,反正他们也不用担心自己的生活。

    或许他们也知道自己的使命。

    那就是不断地杀戮,不断地套取情报。

    西月王朝尚武,与元庆王朝几乎如初一辙。但是前者由于没有辽阔的疆域,也没有相对较好的气候,所以西月王朝能养的兵力并不多,这也导致了西月王朝很难向中原地区进兵,可自打元庆一统春秋之后,西月开始不断地觊觎,他发现如果再过几年,不说他们再也没有机会东进中原,甚至连他们的国土都岌岌可危。

    所以西月王朝每年都会派数以百计的细作去丰古镇,同样元庆这边也会派老鹰去丰古镇。双方都心知肚明,既然彼此都想了解对方的情报,何不坦诚一点,定一个地点交换情报?

    从此以后,丰古镇便开始成为细作们的竞技场了。

    起初西月与元庆都以为镇上的那对读书人都是对方的人,所以都派人去刺了番底细,结果派出去的人无一生还,这才收了手。直到后来双方又展开了一阵厮杀,才发觉那两个人是“第三方势力”,后来才没有管。

    其实两个读书人哪是什么“第三方势力”,用断臂老头儿所说的话来讲,不过就是老的托着小在小镇里讨口饭吃罢了,结果却天天被这些细作骚扰。索性在前几年在镇上就把话挑明了说,西月和元庆这才没有挖空心思地去试探。

    不过说到底,还是拳头得硬。

    就算不知道是哪方底细又如何,即使是细作,那小命也是宝贵的。

    桃花眼少年似乎还是对师傅昨天的杀人手段心有芥蒂,今天赌气似的并没有去耕作。老头儿看在眼里,却也并未讲明。只是吩咐少年得把今天的书看了,少年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犹豫了一下,还是搬了个小椅子来到院子里看书。

    老头儿瞥见少年的神态后,发现了后者并未看进去书,正打算大声呵斥,可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背着手又回房间睡觉了。

    齐风今日确实读不进去书,昨天他仔细思考了一番,师傅这么一直杀人也不是个理儿,总归有一天,当年那个仇家肯定会找上门来,即使如师傅所言那个仇家已经被打退境界好几层,可万一来的是他的同门师兄弟,或者是师傅,更或者是徒弟呢?

    即使实力不如师傅,可三两天来,哪个受得了?

    少年可不想看到师傅的另一只手臂被一刀砍下,所以他思考了整整一夜,是否要离开这地方,照这情形,这里也不是个安全地,先不说元庆帝国没有耐心开始派人准备肃清这里,就是说这三两天又冒出个戴斗笠的人过来刺杀师傅,也足够少年心惊胆颤的了。

    所以齐风在想能否劝一劝师傅,要不收拾收拾东西离开这座小镇?可他偏偏又知道师傅的性格倔的很。

    或许只有在性子倔这一方面,少年才会觉得断臂老头儿是个读书人。

    哪个读书人性子不倔?那些毫无傲骨的读书人也配得上这三个字吗?

    可是少年转眼又想了想,这性子倔跟有傲骨好像也是两码事。不过现在也不是探讨这个的时候,他满脑袋想的是如何说服师傅。

    齐风脑袋一边想着话语,一边又走着走着便来到了师傅门口。

    他咬了咬牙,深呼吸了几口气。抬起右手,轻轻地敲了两下门,可门内寂静的很,毫无动静,于是他加大了力度,可屋内还是没有人回话。桃花眼少年叹了叹口气,明显知道师傅不愿理他,于是转身离开了。

    只是这步伐稍显沉重了点。

    躺在床上的断臂老头儿望着天花板,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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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轩楼的那位新伙计这几天的话也变得多了起来,似是被老板娘感动了一般,终于肯多说几个字了,虽说仍旧只是只言片语,可在老板娘和其他伙计看来俨然已经足矣。

    老板娘自从那晚醉后,兴许是觉得自己醉后太过失态。一连好几天都没有找过新伙计喝酒,甚至连聊天都没有找过。倒是新伙计话变多后,还主动找了老板娘聊天,不过也没聊什么风花雪月之事,倒是聊了下关于酒的话题。

    可老板娘也不敢多说,聊着聊着便岔开话题。

    或许老板娘又怕聊着聊着尽兴后,再来几壶女儿红。

    李诚德闲来无事之际便喜欢站在门口,也不似其他人一般蹲在门口。而是他双手负于背后,总喜欢眺望着街道的尽头。老板娘瞧见了偶尔也会打趣几句,说道年纪轻轻怎地像个死气沉沉的老年人一般。这时候李诚德总会淡然笑两句,回道“习惯了”。

    这位二皇子在等消息,或是在等人。

    几个月过去了,为何他那位大哥还没有动静?或者说福安宫的那位女人为何没有安排人手?他们都没有派人来姑苏州,甚至连个燕子都没有派过来,这倒是让李诚德有些惊讶,他吸取了前些年的失败后,已经开始养成提前布局的习惯,若是没有提前安排几个棋子在身边,他还真不敢大摇大摆地走在城内。

    不过这样的日子也挺好,除去喝醉酒的客人偶尔会冲他大吼大叫以外。委屈倒也没受多少,老板娘和其他伙计也挺照顾他,可是心理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可是每当李诚德想要仔细思索之时,他又抓不住,似是在湖中濒临溺死之际,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可怎么游过去都抓不住。渐渐地,他也不想心中所缺何事,反倒是一天天干活越来越积极,与老板娘的插科打诨也越来越多。

    凤轩楼的另外三个伙计,一男两女。男的名叫阿庆,女的分别叫春水与秋江。两位女子看着与李诚德年纪相差无几,而且还是一对姐妹,两姐妹性格也相近,文静秀气,姐姐在凤轩楼也不用负责跑腿当下手之事儿,而是摆着把古琴,一到晚上便会弹几首。妹妹则会抱着一把琵琶,配合姐姐一同弹奏,不过听老板娘讲两姐妹身世凄惨的很。而阿庆是一位看着憨厚木讷的中年汉子,听说以前是在西边生活,来姑苏州是为找人。

    总之偌大个凤轩楼,看起来每个人都有说不完的故事。

    下午凤轩楼大厅里零零散散只坐了几个客人,客人们也不吵,点了几壶黄安酒,伴着几碟花生与几盘猪肉喝了一杯又一杯。李诚德看酒楼里不是很忙,于是他从后厨里也拿了几份花生,将花生放在了桌子上,自顾自地在那里吃了起来。

    老板娘瞥见新伙计吃花生,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她走过去轻声问道:“这位少侠,可以一起吃一小盘花生吗?”

    李诚德爽朗道:“老板娘的话谁敢不听?”

    老板娘笑骂道说最近的嘴怎地如此厉害了,李诚德这时候都不会说话,免得招架不住老板娘的唇枪舌剑。

    旁边的姐妹看到了,嚷嚷着她们的肚子也饿了,随即也凑过去吃。只有那个憨厚汉子远远地笑望着他们。

    很快一碟花生吃完,李诚德又去端了两盘上来。老板娘觉着就这干嚼着花生也太没劲,于是她让憨厚汉子去挑了两壶黄安酒上来。

    老板娘让汉子一齐坐下喝下小酒,后者笑了笑推辞道还要照顾客人呢,老板娘也就不再强行劝酒。她给两姐妹与李诚德倒上,边倒边还对李诚德笑道:“小木头,这个酒喝不醉的,甜得很,喝了强身健体谈不上,可这喝上一杯,姐保证你浑身充满精力,有使不完的劲儿。”

    李诚德本来还是想推辞得,可看着桌上的两姐妹的杯子也满上了,心想要是不喝确实过意不去了,于是也就没有推辞。

    渐渐地,夜色降临,酒楼中的客人走了一批,可随即而来的便是一批又一批。

    两姐妹的酒量似乎比想象中的要好,喝了酒竟是毫无醉意。春水与秋江眼瞧着客人来多了,便准备给酒楼里的客人来几段曲子,李诚德用怀疑的眼神看了看她们,春水笑道:“便是再喝个几壶也无妨的,你也太小瞧我们了,老板娘在你来之前可经常拉着我们陪酒的。”春水一边说着,还一边幽怨地看了一眼老板娘。

    老板娘又喝了一杯,装作若无其事。

    倒是李诚德听得不明不白,难道现在没有叫那两姐妹喝酒了?他倒吸了一口冷气,也尴尬地喝了一杯...是一小杯。

    秋江瞥见了李诚德的举措,给了后者一个白眼。

    什么大男人,喝酒竟比不得一个小姑娘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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