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离歌笑道:“有缘自会相见,倒是我强求了。”话锋一转道:“公主当真非要嫁楚天奕么?”

    凤霓裳撑着头,语气平淡无比道:“姜离歌,我的态度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今日不醉不归,也不要再说那些烦心事。”

    姜离歌感叹道:“说来,我还是没有霓裳这般通达。”

    凤霓裳笑道:“我说过有的事不知道反而比知道来的开心,所谓通达,不过是父皇驾崩后,皇叔离开后,如履薄冰学来的罢了。”

    姜离歌忽然觉得这个女子可悲,传闻耀眼明亮、聪慧无比的朝阳长公主,如今也是一副为了活着委曲求全的模样,也许这样的凤霓裳是连她自己也从未想过的。姜离歌忽然道:“霓裳,对不起,我明知你为何嫁给三皇子,却还是要阻止。”

    凤霓裳挥了挥手,无所谓道:“你我立场不同,所求不同,处境不同,身份位置也不同,所做的和所坚持的不同倒是极为平常。不必道歉,你没有欠我,谁都没有欠我,是我自己欠自己罢了。”

    姜离歌悲从心来,有多少人人前光鲜亮丽,背地里却是茹毛饮血,比如凤霓裳,有多少人被命运所左右,动弹不得,比如楚天奕,有多少人看似大权在握,却是时时刻刻小心警惕,比如她阿爹......人活一世,能得自己所求,想自己所想,的确是幸运极了,比如她姜离歌。

    凤霓裳接着又道:“姜离歌,世人都道你年少将军,巾帼英雄,奈何你也是在沙场上殊死拼搏,说来,所有人都一样,倒是不必悲天悯人。”

    姜离歌:公主,您真的喝多了。

    凤霓裳自顾自道:“若是本宫有选择,本宫也不会找一个一无是处的夫君,一个人撑着,实在是太累了,所谓爱与不爱,倒是奢侈无比。”

    这一瞬间,姜离歌觉得她面前不是一个十七岁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子,倒像是六七十岁历尽了沧桑的老者,她着实不该向凤霓裳提这么无理的要求,她请求凤霓裳,凤霓裳又该请求谁呢?凤霓裳嫁给楚天奕,本来就是利于两个人,两个国家的事,她倒是多此一举了。可一想到楚天奕大殿上决绝的样子,姜离歌又不忍心违背对他的承诺,一时间犹豫不决。

    只听凤霓裳淡淡的嗓音又开始:“要说本宫为何变成了如今这幅战战兢兢的样子,只不过是因为听了几年政事,只不过是因为年幼无知,不知大智若愚是何物,又或者是太过依赖强大的保护伞,若说是错,倒像是一开始就错了,人啊,不要贪恋一时的声名,一不小心就把自己推下了深渊。姜离歌,若是可以选择,我不要身在帝王家,只在一个小老百姓家就可以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或许会遇到心悦的人,携手共度一生,他耕地,我织衣,我就做一个平凡女子,再大的事也有位高的人顶着......”

    姜离歌见凤霓裳越说越远,颇有些无奈,偏偏关于楚天奕的事还没有进展,心中暗叹一声,也是迷茫极了,帮谁倒是犹豫无比。曾经坚定的心也有些动摇,还有一些隐痛,这是姜离歌从未有过的感觉。摇了摇头,扶着凤霓裳走了出去,到大堂说了一句把账记到姜府,就带着摇摇晃晃的凤霓裳,以及后面跟随的一大群侍卫乘着马车向驿站驶去,此时已经日薄西山。

    驿站。

    南宫易听说凤霓裳出去以后,悬着的心就没有落下来过,即使他知道凤霓裳不简单,可他还是担心无比,见到大门外凤霓裳的马车远远驶来,心中才放心了不少,马车在大门停下,姜离歌扶着凤霓裳走了出来,南宫易忙走了上去,对着跟在姜离歌和凤霓裳身后的轻裳低斥道:“怎不扶着公主?”又换了一副神色,对姜离歌客气道:“多谢离歌将军送公主回来,鄙人感激不尽。”

    姜离歌挥了挥手,不在意道:“小事一桩,南宫丞相不必挂怀。”

    此时轻裳走了上来,扶住了颇有些像逛完了花楼的凤霓裳。

    姜离歌行礼道:“既然已经把公主送到了,本将军就告退了。”

    南宫易回了一个礼,客气道:“骑马太累了,不如鄙人派辆马车送离歌将军回去?”

    姜离歌自然知道对方只是客气,推谢道:“多谢南宫丞相,本将军对这京城熟悉无比,再者这酒并未喝多少,就不劳烦南宫丞相了。”

    南宫易客气道:“既是如此,鄙人就不远送了。”

    姜离歌行礼道:“就此别过。”翻身上马,驾着马离开了。

    南宫易让轻裳扶着颇有些不省人事的凤霓裳到大厅,安置坐好后,挥退了轻裳,坐下,弹了弹身上的灰,开口道:“公主不必再装了。”她小时候可就喝倒她父皇了,区区几杯酒怎么可能醉倒她!

    凤霓裳坐直了身体,眼睛恢复了清明,懒懒道:“丞相如此可就不好玩了。”

    南宫易却是不管她说了什么,疑问道:“您今日不是去见楚天奕吗?怎会和姜离歌搅到一块儿?”

    凤霓裳慵懒道:“丞相如此聪明,不如猜一猜?”

    南宫易好脾气道:“莫不是楚天奕没来,姜离歌来了?”

    凤霓裳笑道:“丞相既然都知道了,还问本宫作甚?本宫累了,先去休息了。”

    南宫易:......他觉得这肯定是个假公主。

    姜府。

    姜离歌刚刚下马准备跨进姜府,却见门房大叔朝她使眼色,姜离歌暗道不好,想都没想就准备离开,此时一声爆喝从不远处传来:“姜离歌,你给老子滚进来!”

    姜离歌不情不愿地走了进去,恭敬地行了一个礼,小心翼翼道:“阿爹啊,怎么了?是谁把您惹得这么生气,您是不是想要离歌去教训他,你说吧,就算是太子,离歌也拼了。”

    闻言,姜傲只觉得胸中的怒火越烧越旺,压了一下怒气,平静道:“随阿爹去书房。”转身朝书房走去。

    姜离歌心中哀嚎不已,她阿爹这样的脾气,若不是气急了是绝对不会发出来的,平时在庭院就直接收拾她了,这次却是已经升级到去书房,看来她惹的祸还不小,她做什么了?心中思虑万千,还是恭敬道:“是,阿爹。”抬脚跟了上去。

    刚刚进书房,只听姜傲背着手,也不看她,威严道:“跪下。”

    姜离歌照做。

    姜傲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问道:“你可知你做错了什么?”

    姜离歌不解道:“离歌不知。”

    姜傲又道:“那你今日都去做什么了?”

    姜离歌老实回道:“和朝阳长公主一起吃饭?”

    姜傲挑眉继续道:“为什么和朝阳长公主一起吃饭?”

    姜离歌更不解了,回道:“联络两国感情呀!莫不是离歌走后朝阳长公主出了什么事?”

    姜傲揉了揉额头,无奈道:“都是阿爹的错,阿爹没有教好你,阿爹有愧于姜家的列祖列宗......”

    姜离歌一听,那还得了?更加不解道:“阿爹,到底是什么事?离歌今日和朝阳长公主相处得好好的,什么也没有。”

    姜傲恨铁不成钢道:“你知不知道京城里已经传成了什么样子了,说你姜离歌为了一个男子和朝阳长公主在福源酒楼较量,谁喝赢了,谁就嫁给三皇子。你知不知道人言可畏?”

    姜离歌不痛不痒道:“嘴长在别人身上,离歌能说什么,清者自清。”

    姜傲怒斥道:“什么叫清者自清,这世道对女子本就苛刻,出此流言,你以后的官路还怎么走?你要让天下人笑你不干不净吗?”

    姜离歌摸了摸鼻子,无辜道:“可离歌什么也没做呀。”

    姜傲觉得二人不在一个频道上,问道:“阿爹问你,你老实回答。”

    姜离歌点点头道:“阿爹,您问吧,离歌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姜傲有些头疼,问道:“阿爹问你,你和三皇子是不是那种关系?”

    姜离歌暗笑自家阿爹纯情,装作不解道:“哪种关系呀?”

    姜傲有些生气道:“就是昨日殿上三皇子说你睡了他。”

    姜离歌咳了一下,分辩道:“阿爹,三皇子胡诌的你也信?他如此说不过是因为离歌把他看光了罢了。”

    姜傲瞪大了眼睛,这死丫头是怎么做到一本正经地说她把一个男子看光了的?难道现在孩子们的思想已经开放到这个地步了,为什么他一直都不知道?

    姜离歌见姜傲震惊的样子,颇有些懊恼道:“阿爹,离歌和三皇子真的没有什么。”

    姜傲吼道:“你都把人家看光了,还什么都没有!”又狐疑道:“你们何时认识的?他说你心悦他可是真的?”

    姜离歌只觉得大事不妙,心里将楚天奕骂了一百遍,老实道:“就是回来的庆功宴上,离歌看见他被人欺负,想起阿爹您说的助人为乐,所以就拔刀相助了,然后就认识了,离歌的确是心悦于他,可奈何人家看不上您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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