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跑了快一刻钟,能远远地看到山头的鹿家大宅了,白契停下来,扶着路边的一堵墙喘气。

    (都已经离圣池这么远了,应该不会再追上来了吧?)

    他回头看,显然已经望不到圣池的影子了。

    (呃…好像下手太重了……那人虽然讨厌,但是别真死了啊,杀人什么的我果然还是接受不了……啊,那种行走江湖的人肯定都有什么保命绝招吧,嗯一定死不了的。)

    他这么安慰着自己,脸上的焦虑却丝毫未减,一步三回头。

    (要不……回去看看?)

    不行!这不是找死吗!

    白契猛地摇了两下脑袋,深吸一口气打算往前走,前方的路口处却冲出了一堆慌乱的人。

    这些人中有风尘仆仆的旅者,夹着钱袋的商人,还有身着戏服的演员和舞女,扛着些小玩意的小贩,无一例外地一边奔逃一边大喊着:“那边着火了!来人救火啊!巡逻队!巡逻队!”

    比较矮小的白契差点被他们撞倒成为踩踏事故的受害者,他后退一步,瑟缩在墙角,狐疑地看向那些冲出的路口。

    只见数座房屋后的道路尽头隐约闪烁着红色的光芒,天空中弥漫着滚滚浓烟和层层热浪,树木房屋的翠绿枝叶也在高温下变得扭曲起来。

    (难道是那家伙身上带火到处乱扑?等等,不对,方向不对!)

    圣池在城东,他一路向城北的鹿家跑,即使是带着地狱火乱扑,应该也是烧到他身后的城东方向才对。可是那些人分明就是从城中心跑过来的!

    (怎么回事?鹿双叶不是说已经把那些人给抓……等一下,他抓的都是在城周边撒**的人,那就是说城中也有人纵火?未免也太明目张胆了吧?为什么那么多巡逻的人都没发现?)

    刚才的逃亡仿佛是一个开端,白契的四周似乎都渐渐骚乱了起来,到处都是人们的惊叫声和奔逃声,以至于白契不敢再乱跑,否则他可不敢保证能在混乱的人群中保护好自己。

    忽然,一队巡逻队向城中的方向赶了过去,看样子大概是在城周边巡逻的人,这会儿赶往城内大概是人手不够了。

    白契眼前一亮,巡逻队前进的步伐整齐,不像普通人群那么混乱,而且逃跑的人会自行避开逆流而上的巡逻队,所以如果要移动,混进巡逻队是个不错的选择。也就是前进速度太快,不过那也无所谓了,大不了他尽量跑得快一点嘛。

    瞅准时机,他一个侧身插入了队伍中并迅速统一了前进节奏,矮小的身形并未引起队员们的注意。

    如他所料,他这一路可谓是畅通无阻,只不过他偏离了回鹿家的方向,向着火灾现场跑去。

    “城里为什么突然着火了啊?”白契仰着小脑袋问身边的一个队员。

    “不清楚,我们刚接到报告说城里突然着火了,请求支援,而且这火烧得很奇怪啊。”

    “此话怎讲?”

    “呼,首都四周的瞭望台说那些火焰以首都正中心的参天老树为起点,分成了八条蔓延路线向外扩张,不像是意外失火,而且其他巡逻队传来的情报说这些火似乎并没有向人流大的地方扩张,而是在树多的居民区。”

    “喔,现在有多少人在灭火呢?”

    “灭火会有与水或者沙土有关的灵气使用者去做,我们这些派不上用场的主要是疏散群众和救助晕倒在火灾区的人。”

    “有那么多人需要你们救吗?”难道事出太过突然导致很多人没来得及跑?

    “不,城里的几个灵药师提出在火中闻到了迷雾花的味道,怀疑这些火燃烧出的烟会令人昏迷、麻痹,之前贸然冲进火场救援的人也晕倒在了里面,所以救援的主要工作是……诶等等,你是谁家的小朋友啊?!这里很危险,快回家去!”不经意间将事情全部说出来的队员终于注意到了一直在和他说话的白契,虽诧异于白契如何赶上他们的步伐的,但他还是很敬业地把他拎出了队伍。

    也罢,反正已经比较接近火灾区了,四周也没人,他也不需要再避什么。

    他将右手插入衣兜,左手抚着下巴,在附近转悠起来。大概是周围天空中的状况并不是很好,小鬼鸦扑腾着翅膀落下来,扭动肥屁股钻进了白契的衣领里。

    (虽然这不关我事啦,不过还是让人很在意啊……狩魂寨到底想做些什么?话说这事鹿双叶和鹿朝鸣知道吗?)

    戴着面罩的他并不需要在意烟中有什么猫腻,毕竟这面罩上的灵纹【净化】可是师父亲自拜托森佑圣者做的,他一点都不怀疑森佑圣者的靠谱程度。这会儿他站在一条大道中间,而他的面前,正是攀附着树木房屋升腾而起的橙黄烈焰。

    不久之前还郁郁葱葱的树木房屋,眨眼间便在狰狞**中劈啪作响,发出最后的**,白契看着渐渐萎缩,裹上一层焦黑树枝,不由得一阵惋惜。

    (作孽啊,这又不是普通的房子,八条火路……这得多少条命啊?)

    白契摇摇头,再继续看下去也只是心疼罢了,他沿路查看了一下周围的房屋里还有没有人来不及撤走,毕竟这附近没有巡逻队的人,说不定是他们的空缺处呢。

    当他路过一间黑漆漆的小铺时,隐约听到里面有微弱的喘息声。

    他试着用力推拉了一下紧闭的木门,木门却纹丝不动,他挠挠头,心想里面大概是上锁了,便抽出带有[丝刃]特性的缚神丝。

    (现在是特殊情况,我把人家的门切了应该没事吧?)

    稍微犹豫了一下,他将手中的丝线向前一甩,任由它随意飘下。

    “哗啦——!”

    木门顷刻间化作几块碎木落下,借着屋外的火光,白契这才看清之前为什么打不开门——一个倒塌的大货架拦在门后,将门挡得严严实实。而货架底下,正压着一个人,粗重的喘息声让白契心下一惊,这人别是被架子砸成重伤了吧?要是这样那他可没办法急救啊!

    “喂,你别动啊,我现在就救你出来。”

    白契三下五除二将木制货架切割成木条扔到一边,扫开那人身上杂七杂八的东西,把那人的一条手臂架在肩上,托着那人的胸口试图让他站起来。

    没想到白契刚把那人的脸捧起来拍了拍,就觉得眼前的人好面熟:“喂,喂,你……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那人没了重物的压迫,也是缓过劲来,变得清明的眼神看到白契,也是一声轻呼:“你……咳咳!你不是,咳!来我那玩过套圈的小兄弟嘛,这面罩我认得!”

    “哦!是你啊!”白契一拍脑袋,他就说这头杂乱黄毛怎么这么眼熟。“既然你醒着就好办了,能走吗?”要是不能走,醒着自己动着点也好,不然要他这么个小豆丁拖着一个青年逃离火场难免有些不现实。

    青年一手扶着门框,动了动身体,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汗如雨下。

    白契察觉到了什么,他回头看去,青年的左腿耷拉在地上,扭曲的弧度有些诡异,大概是骨折了。

    (啧!)

    他内心顿时有一万头神兽呼啸而过,他不会处理这种事情啊!又不能直接切掉!

    算了,不是两只脚都有问题就好,他轻拍青年的背,示意他不要有太多心理压力,随即一声不吭地撑住少年的左半边身体,带着他移出了小铺。

    “我记得你不是在路边摆摊的嘛,为什么会出现在铺子里?”走了一段路,离火焰稍微远了一点,白契的体力撑不住了,两人坐下来休息。

    “啊,这个啊,因为我这种临时摊位是租的,所以要按时交租金,但是之前租位给我的那个老板喜欢我的木雕,强行拿走了,我想去找他要回来,起了争执,他把我打倒在地上就摔门离开了,不过还好我拿回了木雕……但是我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听到外面喊‘着火了’,然后周围的所有东西都猛地摇晃了一下,架子倒了把我压在下面,大家就都逃命去了……”

    “你还真不容易……木雕是之前我看到的那个木雕马驹吗?”

    “是的,那是我最得意的作品了。”这么说着,他将身后的布袋拿出来给白契看,里面装着一匹灵动的小马驹,“我觉得我可以把它卖出个好价钱,不过……”

    “不过?”

    “我现在不卖了!我就把它送给你吧!”这么说着,青年眼中亮晶晶的,那双带有老茧的手细细摩挲着小马驹,像是一个考虑已久的老父亲要把女儿嫁出去。

    “不用了!你那么努力拿回来的,我不能要!”白契连忙摆手。而且这木雕,他一个到处旅行的人也不方便携带啊!恐怕到时候磕了碰了糟蹋别人一番心意。

    “你现在是我的救命恩人,别说一个木雕,一百个我也送!拿着!”

    “不不不,你要真想送我,就当是我又送给你的纪念品,你留着,行了吧?”

    青年见白契如此坚持,不禁哑然失笑,低头沉默了半晌,才将木雕又收回布袋里:“……好!当作纪念品!”

    白契暗自松了一口气,转换心情,微笑着正打算换些别的话题:“对了,你……”

    “白!纳命来!”

    熟悉的刀刃直指白契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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