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我可没有学过什么跟踪技术啊!)

    这么想着,白契竭尽自己所能放轻脚步,却怎么也无法避免将自己脚下的枯叶踩碎,如他那一点一点碎裂的安全感,在漆黑与恐惧的碾压下发出“喀啦喀啦”的声音。

    白契压根就不清楚那两个人究竟离自己有多远,他能做的只有顺着路上的拖拽痕迹往前走。那俩人似乎携带了什么重物,压弯了沿路的植物,虽然被压断的灌木丛有被用基础的复苏灵气处理过,但是和四周茂盛的植物比起来还是有些显眼。

    他忽然想起来,这个痕迹,他并不是第一次见。

    当时他只认为这是某种大型动物经过造成的,森林里并不缺大家伙,如果不是这一次夜宿,他可能怎么也猜不到这是人为的。

    (那两个家伙估计力气不小,敢在圣者的地盘搞事,估计是什么亡命之徒,被抓到就完了……)

    白契还在犹豫究竟要不要相信阳朔,万一他没来或者来晚一步……

    (算了,不想了。)

    他用力甩甩脑袋,迈开腿继续往前走。都走到这了,还能回去不成?何况就这么回去了恐怕也没好果子吃。

    眼前的痕迹越来越新,从草木的折断处散发出的清香也越发浓郁。

    很近了。

    意识到这一点,白契咽了一下口水,颤抖着踮起脚,脚步比之前更加轻盈。他竖起耳朵,警戒着周围任何细微的声音。他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四周的虫鸣消失了,静得可怕。

    (骗人的吧……)

    更让白契不寒而栗的是,现在,就在他眼前,不到五米的地方,拖痕到了尽头。

    见状,他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只觉耳边掠过一丝微风,凉意迫使他条件反射地朝身后看去。这不看还好,一看差点没把他的魂给吓出来——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正悬在他的后脑勺处,见他回头,猛然刺向他的眉心。

    “啊!”

    按理说在夜晚的森林里不该发出太大声响的,因为不知道会吸引到什么东西的注意。不过现在白契可顾不上这么多了,既然对方已经发现了他,那么保持安静也无济于事,不如索性叫喊出声。

    发出惨叫的同时,他下意识地躬身向右边翻滚,勉强躲过了这突如其来的刺击。

    他勉强起身打算抽针迎击,谁想从另一个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大喝:“是流光圣者的人!干掉他!”随之而来的第二次匕首刺击。

    “啧!”白契今天穿九一给的黑袍出来完全就是为了在夜间隐蔽身形,没想到却是暴露了身份,进一步刺激了敌人的杀心。

    他打算再次用翻滚进行躲避,却在抬脚的一瞬间失去平衡,坐在了地上。“什么东西?!”感受到脚部传来的拉力,他借着月光抬脚一看,密密麻麻的荆棘将他的脚缠得严严实实,难怪迈不动步子。他这会儿可算是明白了,这两人早就发现他了,打算阴他一波。不过他们大概没想到跟来的人是个小鬼,一副打算速战速决的样子,束缚住了白契的脚,却没有限制他的手。

    白契紧盯刺下的匕首,迎面腾起,伸直双臂,硬生生撑住了那人挥下的手臂。这是一场赌博,他在赌那个人不会用尽全力,也不会用双手刺击,赌注就是他的脑袋。现在他赌赢了,刀尖离他的眉心只差一个指节。

    “你!”见一招不成,那人再次抬手蓄力,调整角度准备再次攻击。

    而白契也因为那一下冲击再次跌坐在地上,与之前不同的是,满脸惊恐的他,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

    这一笑似乎让对方感到无比诡异,抬起的手僵在半空,片刻后,竟如布条般瘫软了下来,匕首也从他手中滑落。刚刚那一下,白契双手指缝间夹藏的八根摄魂针尽数打入了他的手臂中。虽不致死,但也在短时间内夺去了他那只手臂的行动力。深谙“出手要阴狠”的道理,白契这段时间以来的苦,可不是白吃的。

    “这!这小子也是灵气使用者!”说罢,那人便捂住手臂,转身跃入黑暗之中。

    冷汗涔涔,暂时得以喘息的白契正欲起身,却被脚下疯狂生长的荆棘扼住了咽喉。他这才猛然想起敌人不止一人。

    (卧槽,大意了,我可不擅长对付这种躲起来远程放阴招的家伙啊……)

    荆棘越缠越紧,渐渐爬满了他的身体,荆棘上的刺似乎带有麻痹毒素,被刺划出道道血痕的白契被夺去了力气,即使是灵气也无力催动。

    “不愧是圣者的属下,即使是个小鬼头也这么阴险。”一直藏在灌木阴影中的人终于走了出来,他身后拖着一个比他还高的袋子。白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幻听了,他居然听到那袋子里有微弱的摩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动。

    “嘶……这是什么?摄魂针?”之前那个挥舞匕首的人也尾随其后,边走边摆弄着手臂上的针头,却怎么也拔不出来,“这小子是专门给圣者缝衣服的吧?”

    “嗯,大概是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弱。”拖着袋子的人抬起手,扯开缠绕在白契脖颈处的荆棘,一把掐住他的下巴,冷声道:“把针上的毒弄出来,不然……”

    (完蛋,师父根本没教我怎么引出摄魂针的毒素,咋办啊!)

    白契张张嘴,一句“好汉饶命”还未出口,废掉一只手的家伙则捏住了另一个人的肩膀:“算了吧,反正我已经暂时切断灵气供给了,待会回去截肢就好了,快走,别耽搁太久,要是惊动了流光圣者的徒弟可就麻烦了。”

    “也是,这片森林保不齐布有流光圣者的徒弟的监视手段,走吧。”

    说完,他便松开手,转身走开。正当白契以为自己逃过一劫,长出一口气时,一根异常尖锐的荆棘摇摇晃晃地伸了出来,以迅雷不急掩耳的速度刺向白契的心脏。

    将死的一瞬,白契意识到了,自己究竟有多么天真。居然对毫无技术含量的跟踪行动抱有侥幸心理,居然以为别人会因为他的年纪小就放过他,居然会去相信不知身在何方的师父会突然出现,这一切简直可笑至极。

    (啊,说起来,我早就知道,不是吗?)

    (师父也对我说过那句话。)

    (不自量力就是自取灭亡。)

    这是他最后的想法。

    随着眼前耀眼白光乍现,白契的大脑一片空白。

    直至他被光芒包裹,淹没,他才回过神来。

    (我死了吗?)

    “啊,原来,真的有天堂啊。”不由得轻轻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天个屁!臭小子要躺到什么时候,给我起来!”

    原本宁静祥和的白光中突然传来熟悉的呵斥声,惊得白契猛然从地上弹了起来。周围白光依旧,他这才发现自己还有知觉,身上被划出的小伤口此时有些痒,大概是正在愈合吧。眼前的白光虽耀眼却不刺眼,如果不是刚才的呵斥,白契可能现在还沉浸在这片温暖柔和的光芒中。他眨眨眼,瞅着这情况,自己大概是……还活着?

    四周皆白,他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不断扭头观望,试图寻找出白色光芒以外的东西。

    约莫十几分钟后,他一眨眼,眼前骤然出现一袭黑袍。不过这次倒是没吓到他,他第一次觉得这身黑袍那么有亲切感,涕泗横流,哭着扑了上去。

    “师父!”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救世主吗?

    然而,下一秒,阳朔一脸嫌弃地后退一步,白契扑了个空:“瞧你那糗样,真丢人。”

    虽然是讨人厌的嫌弃脸,不过在此刻的白契眼中也分外和蔼:“嘿嘿,师父,我这不是帮您拖住那俩家伙了嘛~”

    “哦,那倒也是。”阳朔很罕见地没有否认白契的话,“你这一条命换一百二十条命也挺值的,而且还赊账了,不错。”

    “啥?”一条命换一百二十条命?

    “你看见那个大口袋了吧?”

    白契呆愣了一会,旋即反应过来阳朔口中的大口袋就是之前那两个人拖着的东西,点点头:“看到了。”

    “知道里面是什么吗?”

    “什么?”

    “一百二十只紫地鼠。”

    “啊?!”怎么塞进去的?

    正当白契疑惑不解时,他的脚下忽然传来一阵震动,一个深紫色的浑圆小脑袋从他脚边破土而出,乌黑晶亮的豆豆眼映出白契惊诧的面庞。

    “滋~吱吱~”那小东西扭动两下肥胖身躯,抖落周身泥土,扒着白契的裤子,就这么爬到了他的腰间。

    白契怕它没抓稳,不小心滑下去,索性把这个奶狗一般大小的动物抱在怀中。它还十分享受地窝在他臂间,时不时磨蹭两下。

    “这是……?”

    “紫地鼠。”阳朔轻轻叹了口气,“这是绝情崖的原住民,帝剑傲天长久以来的守护者,因为帝剑灵气影响所以灵智比较高,攻击性不强,最近有人想对它们下手以激怒帝剑,紫地鼠王已经死了,这一袋……是最后的紫地鼠群了。”

    “……”白契垂下头,看了看自己怀中圆滚滚的紫地鼠。

    (飞来横祸啊。)

    “今天的事不要说出去,那两个人我带回去审问,你先回去养伤。”阳朔顿了顿,又补充道:“就算是你的那些小伙伴,也不要告诉他们。”

    白契闻言怔住了。

    (原来你知道啊……)

    “对了,师父,我有个疑问。”

    “说。”

    “你有几个徒弟啊?”

    阳朔闻言眉头一皱,不禁怀疑这小子是不是被吓傻了:“就你一个已经够费神了,怎么可能有更多的?”

    “好的,没事了,师父慢走。”

    白契这么说着,默默地在心里给那两个人的智商打上了负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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