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怪梁征心中惊骇,当初他刚入三境,决定扬名南屿之时,南无苑便是他证道路上最难跨越的一块巨石,他曾三次堵门南无苑,终在两次战败之后,一剑挑穿整个南无苑,当时的南无苑掌门败给梁征之后心有不甘,誓要讨回颜面,但不料却在修行之中因心中郁结,破镜出了岔子,走火入魔,加之年事已高,血气早已不如以往,竟没抵过气来,便身陨道消,匆匆驾鹤西去。

    南无苑虽然只是岚泽郡中的二流门派,但梁征一人一剑挑穿整个门派的壮举足以令世人侧目。经此一役后,梁征名声大噪,一时间风光无量,众多有志之人都欲拜在他门下。于是梁征在南鸢郡开宗立派,创立了岳剑门,而南无苑之人心怀愤懑,把老掌门的亡故,尽数归结于梁征身上,从此南无苑与岳剑门便是头号的对立之敌,只不过天违人愿,岳剑门众弟子的实力竟压了那南无苑一头,也确实了得。南无苑之人虽有心一雪前耻,但无奈实力不济,只能忍气吞声。

    而此时梁征却得知,昔日那个门庭衰微,曾被自己一剑挑穿的修道门派,如今居然如此了得,与佛法精妙的摩柯寺斗了个平手,难道这式微的南无苑后辈中竟是出了些天资非凡的弟子?不然何以能匹敌身为南鸢郡佛道门面的摩柯寺?

    “梁施主稍安勿躁,且听贫僧道来。”五弘法师杵着黄杨木的禅杖缓步上前,手里拨捻的佛珠滑如镜面,他开口道:“那南无苑确实只是二流门派的水准,其领头之人乃南无苑门中的长老人物,其不过一身刚入三境的修为,对摩柯寺而言并无多少威慑力可言。”

    “这一行南无苑弟子之中,大多还是玄关七八重楼的修为,整体与我摩柯寺相较之,并不是寺中弟子的对手,不过南无苑此行人当中,却有一位弟子的修为在同辈当中实属高绝。”

    五弘法师顿了顿,眼中似有赞叹之意:“贫僧观其面相,年龄之数绝不过十六,但一身修为却已早早地半步冲虚二境,只差一线,便登临二境的台阶。此人一人一剑败尽我摩柯寺在玄关十二重以下修为的弟子,其道法悟性高超,深谙南无苑绝学《十六剑锦》的精妙之意,行云流水间没有丝毫的凝滞之感。若非我门下大弟子七言仗着《大相般若》心法至刚至猛的气劲,以及护体罡气的惊人防御力且与其硬撼了几记,让他心存忌惮就此收手后,我摩柯寺门下弟子怕是就如当初的南无苑被梁施主一剑挑穿般,想必在郡中便也会颜面扫地了。”

    五弘法师说道此处,素来平和的面色也不由流露出一股苦闷之意,出家人并非真佛,出家修佛法也不过是修道路上的选择,既然身在红尘,便不可能不被红尘所牵,这其中的功名利禄事关寺庙香火供奉的兴旺与否,纵使他心中孑然一身,也不得不为摩柯寺门下弟子的脸面考虑此番深意。

    “南无苑竟出了个如此了得的弟子!”

    梁征眼色凝重,他虽与五弘法师口中的那位南无苑杰出子弟素未谋面,不过与之想拼稍落下乘的摩柯寺大弟子七言与他倒是有那么的几面之缘,其佛法禅修深得五弘法师的传授之意,一身半步冲虚二境的修为在同辈之中亦非泛泛之辈,传言中其更是对摩柯寺的禅宗心法《大相般若》已经是领悟到了略有小成的境界,拳法刚猛,一身护体罡气非修为在其之上不可破,而今竟然险些败在那位南无苑的弟子手下,怎能让他不感到心底一惊。

    况且他岳剑门与南无苑双方素来不相讨好,那件陈年旧事更是令两派之间的关系闹得愈发僵硬,到了几乎没有挽转的余地,而今的南无苑却代有才人出,连摩柯寺都在其手上讨不了半分好处,可见其弟子实力着实已不可同往日之与,断不可以侥幸之心小觑之。

    他岳剑门门下弟子尚无人能敌得过摩柯寺的七言,若是那南无苑端的就是来南鸢郡为祖辈的耻辱之败找回场子,那他岳剑门岂不是要面临昔日南无苑之灾祸?纵使他梁征一人可当门面,但如若门下弟子尽皆败与南无苑那位弟子手下,依南无苑一雪前耻后的振奋之意想必也不会三缄其口,到时候,即使他梁征威名尚在,也会被世人称其教化无能,岳剑门门中弟子积弱,如此,他梁征不说颜面扫地,岳剑门门中弟子怕是日后在别派面前也难抬起头。

    梁征想到此处,不由轻叹。这番当真是风水轮流转,天道好轮回。当初自己的证道之举竟在多年后反作用于自己的弟子身上,实在令他心生苦闷之意,感慨世事无常。

    谢山长望着月明星稀的雨后之夜,听罢五弘法师之言,也不禁微叹道:“这南无苑也算是得尝以幸,在式微之际竟得了个如此天赋异禀的弟子,如此年纪便有此修为实力,假以时日,岚泽郡便又新增一位四境修行者……”

    他又稍疑道:“不过亦不知这南无苑一行弟子来我南鸢郡究竟有何目的,若是为了一雪门辱之败…….梁门主,你岳剑门可要当心了啊…”

    梁征嘴角微涩地摇了摇头:“只望我门中弟子能争口气罢…”

    “南无苑此行,怕是并无谢山长猜的那么简单..”

    淡淡的声音传来,三人随即朝梳理着绀青羽毛的郭统领望去。此时的月芒在他头上洒下一片光华,把他隐隐透着铁血之气的影子拉到远的不知何处,他眉眼稍沉,口中沉厚的声音缓缓传出,道:“若是南无苑一行只是为了洗刷败辱而来南鸢郡,那他们大可一入郡中便直奔岳剑门在其门前大摆擂台直接挑战,须知,南屿五郡素来不禁止门派间的比试武斗。可为何,他们首选便是剑指摩柯寺而不是梁门主的岳剑门?诸位…不觉得奇怪么?”

    其余三人闻言不由紧眉凝神,郭统领之言也道出了他们心底的疑惑,摩柯寺乃南鸢郡中赫赫有名的佛道大派,威名远扬,南无苑一行在临行前想必亦不会不做好对南鸢郡中各方势力的了解,但他们貌似无意岳剑门与其的前尘往事,首战便是选择了摩柯寺,这个中缘由,细细想来想来,却是有点耐人寻味了。

    “说来也是。”

    五弘法师接着开口道:“离南无苑临访我摩柯寺已过去数日,按道理来说,就算那位弟子是受了些许轻微的内伤,但在有门中三境修为的长辈的照拂下,亦不至于数日都未调息过来….而梁门主今夜闻其抵达郡中的消息却有不明其状的意思,那…便说明南无苑更未曾临访过岳剑门,只是挑了我摩柯寺下手。”

    “嗯。”郭统领沉吟道:“南无苑一行的行事十分令人生疑,就算门下弟子实力大有长进,也不应该如此高调行事,加之今夜天地异象,凶蛟腾空,隐隐中似是有异宝出世,而试炼大典日益将近,代表我南鸢郡参与郡域之争的人选尚未定下…..南无苑此时来我南鸢郡,时间也未免过于巧合…”

    “不妙…”谢山长突然心中一抖,神色不禁严肃起来:“老夫有一言不知是否当讲,只是若是真如我所猜测,那其中利害想必是牵扯极大!”

    “谢山长不必客气,请说。”

    谢山长正色道:“众所皆知,郡域之争乃南屿五郡在数百年前便定下的传统大比,每十年举行一次,胜者便能掌握南屿的经营权成为南屿的屿主,其余四郡必须向其分拨各自郡中从南海之上获取的修炼资源中的两成以当胜者的奖励,因此各郡的郡主皆对屿主之位趋之若慕,十分眼红。”

    “而这些由败战之郡上缴的战利品,其实在真正的巨大利益面前不过是沧海一粟般的存在。而真正令得各郡郡主就算不惜代价不计手段也要争取到手的,那便是.......”

    “‘朔烟海境’的进入权!”

    “朔烟海境”四个字的声音刚落下,谢山长便感觉到众人的喘息之气也忽地急促了几分,就连想来稳重的五弘法师听闻后,虚闭的眼睛也不由陡然睁开,目露神光。

    谢山长深深地换一口气,他环顾三人间其灼灼目光,便开口继续叙说。

    “诸位想必不会不清楚‘朔烟海境’对南屿修行之人的诱惑力有多大......相传早在数百年前,今日我们脚下的南屿土地在那是还是一片汪洋泽国,其不知海深数万里,无数的海中巨灵在此地和平共存,繁衍生息。”

    “可忽有一日,海中的祥和平静却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打破,传说那日天势将塌,正值日头却如夜幕低垂,层云如同天降神降,天边无尽的滚滚惊雷落于海面之下,直入海底万里。数不尽的海中生灵被此天地之威无情屠戮,蔚蓝的南海一瞬间被红如血染,翻腾的血海巨浪滔天而起,一时间漫天的尸骨残骸,海上死气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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